《养子》下雨天犯困

45、相并

　　安池不是第一次入学，也不至于需要准备什么，一身简单的短袖，左胸口的图案都洗得褪色，黑色直筒裤轻飘飘地垂在脚边，还有些长，他没想到自己的身高竟然还会有不合适的裤子。
　　脸上的黑色框架眼镜，和之前一模一样，多年没有变过的视力，也是多年没有变过的框架。
　　他这个人的恋旧情结好像总是这样在细枝末节里体现，平时光鲜亮丽的形态，反倒现在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个普通学生。
　　手上只是拿了手机，也没有带其他东西。
　　导师的信息发过来，唯一的要求是记得给他带杯点不到外卖的拿铁咖啡。
　　看到手机上的顶置，也没有跟他说句话，安池锁屏，脑海里想起来，苏要喜欢喝美式加奶。
　　都说美式加奶像是拿铁。
　　安池不懂事的时候向苏要问过这个问题，他说，为什么不喝拿铁？
　　苏要那时候认真思考过告诉他，她在味觉上觉得拿铁和美式加奶不同。
　　他好奇，分别尝试了拿铁和美式加奶，企图像苏要一样尝出味蕾上的差别。
　　事实上，除了苦和甜，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分辨任何一种咖啡的味道，即便现在经历过很多场面，每每有人问他想要喝点什么，他都喜欢下意识地回答，“美式加奶。”
　　这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或是模仿。
　　其实到现在，苏要也没有多过问一句自己究竟学什么专业，安池却特别想告诉她，自己一直在追随她的步伐，学了金融。
　　可明明他一直在学习的都是理科，甚至在大学的时候，苏要完全尊重他的选择，也是学习了理科，可他竟意外地跨考了经管类。
　　安池自己开车，到了咖啡馆，买了咖啡，又往学校开车去。
　　找到停车位，他往教学楼走。
　　进了教职工的办公室，只有一个老师，不是他的导师，安池在面试的时候见过导师，他记得，他给导师发了个消息。
　　他在操场，遇到了一个师姐，说马上就回来。
　　安池只好把咖啡放在桌上，自己站在一旁玩手机，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苏要应该会忙着忘记吃饭，斟酌着自己该不该给她发个消息表达问候。
　　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太粘着苏要了，她不喜欢这样。
　　说说笑笑的声音靠近，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和一个温婉的女声，女声越靠近越清晰，越听越熟悉。
　　安池还想多听听，只是男人已经踏进门，是他当初见到的导师。
　　安池刚想把咖啡递上去，随后听到，“小要，这就是你那个长得帅的师弟。”
　　身形一僵，“小要”，这样的叫法，他太过熟悉，眼神立刻向门口看去，目不斜视，是一个男人进门，面上难掩的失落，再也没有看向门口。
　　正巧，男人走向后桌的老师，身材曼妙的女人踏进门，正肩v领的黑裙，恰恰卡在膝盖上面的一点长度，包裹住女人的身形，也是展现出女人优越的外貌，瑰丽得如同古希腊的阿佛洛狄忒，她站在安池身旁，伸出右手，嘴角含笑，“你好啊，师弟。”
　　安池抬头正是这样的艳丽，他的眼里闪过惊喜，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师姐，多多指教。”
　　导师并不傻，“你们认识？”
　　“嗯。”苏要回应。
　　其实在苏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安池的研究生导师是曾经教过她几节课的一名课程老师。
　　她本想来学校后问问安池在哪个地方报道的，结果遇上了大学的老师，一不小心就聊上了，而在聊天的过程中，老师立刻就交代了安池这个学生，说这届真是人才济济，竟有从理科跨考的学生，苏要只是听着，笑了笑，默不作声。
　　对于安池换专业这件事，苏要还是有些惊讶的，可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想过多的过问，也不该过多的干涉，或许四年前，她没有送他出国，他也会拥有耀眼的未来，并且在国内还会有人照拂，而他出国的这四年生活究竟怎么样，她的了解永远浮于表面。
　　安池在看向她后便一直盯着她，目光的偏转都未曾有过。
　　导师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呵呵笑地问，“你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安池这才看向老师，点点头，“文件都转给您了。”
　　“那行，你们俩要不先去逛逛？我先看你的材料，等会中午，我请你们尝尝北城大学的菜，有没有你们港大好吃，我可不保证。”他开玩笑地说道。
　　苏要抿着嘴跟着笑了笑。
　　他们俩人生地不熟，知道老师还有一阵要忙，选择简简单单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
　　安池轻声问她；“怎么出差回来了？”
　　“答应你的事总要做到。”她说。
　　安池笑意更深了一些，并肩的脚步，他又想起在国外的那几年。
　　……
　　“安，嘿，我们去酒吧怎么样？”Lucas揽着他的肩，亲切地对他说。
　　Lucas，人不坏，顶多如同苏文榭一样爱玩，他来到这里的几天已经摸清。
　　可是，作为含蓄内敛的他，并不习惯这样认识几天就这样勾肩搭背。
　　“不了，谢谢你Lucas。”
　　似乎听不懂拒绝，Lucas还是努力地和他推销着酒吧的有趣之处，安池总感觉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索性答应了他。
　　但整场下来，全部意料之中的玩闹，让他感觉无聊。
　　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想要做出什么成绩的想法，或许浑浑噩噩得到一个毕业证，苏要也会照样帮他安排好，反正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想让他出国，他就必须出国，她想让他留在身边就可以留在身边……
　　越想越气，年轻气盛的他就是那样想的，不免坐在卡座上多喝了两杯酒，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克制地缩在卡座的一隅，像是暗夜里的知了，渺小，没有存在，甚至天气冷的时候，会结束生命，而这一切却是它蛰伏了许多年的结果，这一刻的他竟然没有不甘，反而是一种释然，他的不甘早已经在夏日鸣叫的时候消磨。
　　Lucas看他的兴致不高，自己一杯一杯喝着酒，耸耸肩，找了一个长相亚洲的女孩，抬抬手，让她和安池聊一聊，或许同乡的人会更提得起兴趣。
　　没想到安池只是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往外又挪了挪位置，仍是一句不发。
　　Lucas没办法，招呼女孩离开，自己坐在他的身旁，“安，你是累了吗？”
　　连眼皮都不曾掀起的人，终于淡淡抬了一下眼皮，开口：“没有，很好玩谢谢你。”
　　客套的话里又多了几句真心，可Lucas确确实实听进去了。
　　散场的时候，安池都已经有些疲倦，准备睡一会儿。
　　没想到Lucas把他拉起来介绍朋友，说这个酒吧的驻唱是他的朋友，安池即便有些困倦，还是跟着他去见了朋友，毕竟Lucas做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和他交朋友，他没有理由拒绝，不该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他人。
　　没想到就因为这件事，让他学上了吉他，明明他是趁着Lucas和朋友聊天的缝隙发个呆，而那个方向放着吉他，却被Lucas的朋友注意到，以为他想要弹吉他，即便他已经表示自己并不会弹吉他，可热情却抵挡不住。
　　Lucas说他的朋友很会弹吉他，安池可以和他学习，听着两个人热烈的话语，看着两人期待的表情，安池答应了学习吉他。
　　没有任何上进想法，甚至连对生活的欲望都很低的安池阴差阳错学上了吉他。
　　就是这样，吉它竟然成了安池在国外的第一个坚持，而Lucas也在安池里的认知成了真正的朋友。
　　本以为会一直混到毕业的安池，在第二年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苏要和白路通睡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把这些事打探清楚，只是影影约约听到一些风声，她的那些朋友也会调侃。
　　那时候的安池只是觉得自己的天塌了，或许那一点点的念想也灭了，苏要从始至终都在欺骗他，就连答应自己不会再和白路通在一起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那一刻，他才发现苏要的影响巨大，只是一个小小的，不确定的消息就能把他这一年的坚持全部消磨殆尽。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不禁开始思考。
　　可是当脑海里出现那些画面，只会感觉到头痛无比。
　　安池第一次感觉人生迷茫，前十几年，他为家人奋力，遇见苏要后，他为苏要生动，可是现在呢，所有人都不需要他，可能一直都不需要，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那一阵子，是他陷入讨伐自我怪圈最严重的时候，安池无时无刻不在思索自己的价值，可是当他探寻到结局都是无意义的时候，长久的泥沼让他身陷囹圄。
　　这一次，并不是Lucas的“拯救”，也无法是。
　　冲出重围的，是他自己。
　　溺于泥潭最严重的时候，他喜欢自己一个人走一走。
　　他想，或许走着走着，他就真得能找到自己的结局。
　　巧，命运的眷顾，他遇到了现在和他一起做生意的伙伴：Sido。
　　是他帮助Sido解决了一个代码问题，Sido欣喜地邀请他一起帮助解码。
　　走一步看一步的安池压根不在乎Sido究竟是不是坏人，只是想自己能有点用，那也就做些事。
　　也是Sido带他玩上了赛车，安池本以为Sido这样和代码相处的人，都是一板一眼的，没想到他带着他玩起了赛车。
　　可是这个世界比他厉害的人很多，很快Sido也选择更强的计算机人员帮他做事。
　　安池在这一次似乎早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甚至笑着恭喜Sido能找到得力干将，可他又变得那样无所适从，似乎吉他也不再成为了他坚持的缘由，就连吉他也是这样，似乎所有的结局永远归于“抛弃”。
　　而突然上场的赛车比赛才是让他正视自己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