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戏棋》言空安许

47、连环套路

　　自己不便出面，宋怀夕只好另选旁人……

　　“你想在醉花阴办一场大型见面会？”

　　姜承文看着宋怀夕送来的内部图纸，上面不仅详细地标注着宾客来往的动线，甚至连楼内装饰的细节都不放过！大到醉花阴整体的颜色风格，小到栏杆上缠绕的鲜花与丝绸。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秋华和她有一腿呢……

　　姜承文放低图纸看向宋怀夕，本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兴趣品茶吃点心。

　　姜承文：“一个头牌而已，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宋怀夕抬头，看着姜承文将图纸放在桌上，便笑道：“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早日揪出幕后之人。”

　　“搞不好是为情所杀呢？”

　　姜承文笑着调侃，“像这种私人恩怨，宋少君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

　　宋怀夕当然知道她不愿出面，“若只是私人恩怨，自然是再好不过。就怕背后另有隐情。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夏将军自然是希望，逮住幕后黑手，以正民心。”

　　姜承文嘴角勾笑，“要是没幕后黑手呢？那宋少君岂不是白期待一场？”

　　宋怀夕玩着腰间的玉牌，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宋”字。

　　“没有幕后黑手？”

　　宋怀夕重复姜承文的原话，“要是真没幕后黑手，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光明正大的杀人。倘若事实真如大人所言，那便只说明一种情况。”

　　姜承文：“什么情况？”

　　宋怀夕笑意溢出眼底，“那些人根本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姜承文：“……”

　　呵——

　　真是诡计多端啊……

　　姜承文挑眉，不敢接话。她重新拿起图纸细细观摩，幽幽道：“这么多讲究，要是全部摆出来，别说一个头牌了，就连我都要羡慕三分。”

　　宋怀夕轻笑一声，“就是要让宁州人都一饱眼福，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到场。”

　　姜承文：“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宋怀夕：“无论这次再怎么铺陈场面，只要由姜大人出面，旁人自然不会起疑心。既然主意是我提的，我自然愿意承担所有费用。”

　　宋怀夕话语一顿，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

　　“毕竟这次开销的确不小……奈何身份有限，不便直接露面，否则也不会特意前来，劳烦姜大人出手相助。”

　　姜承文垂眸，强压眼中不悦，“一场见面会而已，能费几个钱？”

　　宋怀夕心中暗爽，故作镇定继续喝茶。她就坐在原位继续听着，姜承文说着酸溜溜的话语。

　　姜承文：“上头要查案，我这种做小本生意的，自然愿意全力支持。宋少君大可不必担心，宁州虽然比不上应天城那般繁华，但也能凑出'不必太难看'的宴席来。至于开销……”

　　姜承文冷笑一声，抬眸与宋怀夕对视，“无须宋少君担忧。这种排面，姜某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怀夕点头谢道：“如此甚好。多亏姜大人相助，日后若真是破案，自然有姜大人一份功劳。”

　　姜承文心中讽刺道：

　　虚伪。

　　醉花阴为迎接那天，特地闭门谢客数日，几乎召集楼内所有人，将整座楼全部重新布置一遍。

　　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处处都是衣着鲜艳的美人。为了这次的见面会，所有人都被要求盛装打扮参与其中。

　　“姜承文的效率倒是高得很。”

　　杏高指甲捻着过道旁的鲜花，俯身眺望着醉花阴的大厅，“这才第七天，所有的物件就全部采购齐全了。看样子这回她是真下了血本啊～”

　　宋怀夕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瞧着对面还未装饰好的舞台，“心气高，自然不愿丢面子。”

　　杏高听后却笑出声，“她？我看未必。”

　　宋怀夕：“嗯哼？”

　　杏高：“搞不好这次还真和她没关系。不然，谁家上赶着给自己搭建戏台呢？”

　　宋怀夕沉默不语。她心里清楚，这件事确实和姜承文无关。若不是宋怀夕亲自下场搅了这摊浑水，别说涉及左公了，就连秋华本人都能被人刻意遗忘掉。

　　如果她不出手，事情会被搅和成什么样子呢？

　　宋怀夕垂眸把玩着指间的戒指，脑海中浮现自己幻想的场景。

　　搞不好又是一贯的手段，那些人会对外宣称，秋华死于某种疾病。至于什么病能让一位艳名广为人知的头牌，在短时间内香消玉殒呢？那自然是被当事人刻意隐藏、不能见光的疾病。

　　只要不存在的秘密被刻意传开，那就变成另一种悲剧。

　　生前被人争抢的头牌，死后只怕会招来一帮人，追到他的坟前吐痰唾骂。与他生前有交往的客人，要是真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疾病，那一定会恨秋华恨到抛尸泄愤的程度……

　　人心，向来是最神奇的东西。

　　能为自己的私欲，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能为站不稳跟脚的谣言，毫不犹豫地展现自己最邪恶的一面。

　　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他们有机会决定真相是什么。

　　掌权者为欲望掌权、衡判者看金钱定罪、正义者因傲慢发声、施暴者仗势力挥拳、卑弱者被屈从闭嘴……

　　这世界真的是糟糕透了！

　　坏人伪装成好人，到处肆意妄为。好人因为坏人的作恶多端，而不敢继续当好人。

　　宋怀夕深叹一口气，“能怎么办呢？”

　　杏高看向宋怀夕，瞧着她眼睛中多了几分冷漠。

　　宋怀夕：“如果她不这么做，她就变成坏人了。本来来路就不正，要是继续对着干，她可没十足的底气保全如今的处境。”

　　杏高顺着宋怀夕的目光看向大舞台，“听起来有点悲哀。”

　　宋怀夕：“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杏高耸肩：“好吧～有些事情，非人力能为的。”

　　回答杏高的是另一场沉默……

　　醉花阴见面会的当日，平民百姓都忍不住挤进楼内，想要一饱眼福。

　　宋怀夕三人衣着华丽，立于楼内最高层的栏杆旁，俯视那片由鲜花与红色纱幔围合而成的大舞台。

　　舞台四周由四根通天的木柱，支撑起层层幔纱与花灯。

　　宋怀夕正对面的三楼，为秋华特意打造出一片小舞台。舞台后方，是杏高专门为陌生女人精心设计的逃跑路线。等幽辞闯入大闹醉花阴时，只要陌生女人现身，这条暗道既隐秘又宽敞，再加上四周红纱作为遮掩，足够让她趁乱带秋华脱身。

　　这也足够为她提供一个，光明正大的英雄救美的机会。

　　如此一来，不仅能试探二人之间的亲密程度，还能顺势替他们的关系添一把火。

　　就算陌生女人不来……

　　宋怀夕笑着看向楼底下的来宾，她反而能借机挑拨离间，诱导秋华说出陌生女人的详细信息。

　　左右都不吃亏。

　　更何况……

　　整个过程，宋怀夕本人没出一分钱。当然，除了幽辞那几箱银票和金条。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擂鼓升天，管音四起，指尖扫弦，声势浩荡。

　　舞台上已经轮番换了三四拨人，来来去去也不知道上演了多少节目。直到秋华抱着一把古琴，从三楼红纱走廊尽头，慢慢走到小舞台处，现身，鞠躬，坐好。

　　一字不发却能引得台下欢呼声不断。

　　宋怀夕内心感慨道：依旧魅力十足啊……

　　琴音缓缓传开，抚平了众人焦躁不安的内心。场内逐渐安静下来，大舞台上的舞者们也跟着秋华的节奏翩翩起舞。

　　宋怀夕坐在椅子上直打哈欠，强撑一口气观察着四周情况。直到宋怀夕的目光扫视到右边远处一小角，看见远方一团黑影似乎对着她挥手致意。

　　宋怀夕：“？”

　　宋怀夕托着下巴，斜视那个方向，还在思考是不是幽辞……

　　毕竟那家伙对自己自信满满，都不屑于与宋怀夕等人，提前泄露自己的计划。

　　可现实却不给她继续思考的机会。

　　楼下尖叫声四起，舞台上的舞者提着裙子就四处逃散。

　　宋怀夕等人立即起身，快步冲到栏杆前俯瞰楼下。

　　“怎么回事？！！”

　　宋怀夕语气非常急促，然而众人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只看见舞台四周的花灯，不知为何突然掀落在地，纷纷砸向舞台正中央。

　　花灯落地的瞬间，惊得台下观众纷纷攀爬观看。有的甚至不顾自己身价，站在自己位上，抢看第一视角。甚至还有人冲到台上，只为获得秋华青睐。

　　鬼市护卫队，腰佩利剑，纷纷上前维持秩序。逼得众人只能摇头叹气，安返原位，耐心等待接下来的表演。

　　宋怀夕猛地回神，立即扭头去寻找方才一闪而过的黑影。当她再次看向原来位置时，那边早已空空如也……

　　“真是蠢货。”

　　幽辞正在宋怀夕对面，看着她扭头寻找自己的身影，“就这样还敢利用我？”

　　幽辞笑着系好自己的面具与衣服，兴奋低呼道：“让这些白痴开开眼界吧！！”

　　一个身影从宋怀夕左侧六楼转角处，一跃而下。

　　鬼脸面具人，空中拔刀，左手一挥便砍断了花柱上的红纱幔。红纱幔轻飘飘地从半空垂落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原本为秋华谢场准备的花瓣片。

　　漫天彩花夹杂着红色纱幔尽数垂落到地。

　　鬼脸面具人身着一袭黑衣，头梳马尾辫，脚踩踏云靴，扭头之际头上的发饰也随之摇晃，发出叮当响声。

　　还是一身异域风！

　　宋怀夕脸色不佳地看着鬼脸面具人。

　　瞧着那人手持一米单锋长刃，高空走绳。原本相互缠绕在半空的花灯长绳，被他胡乱一砍，全部尽数落地。

　　好在这家伙还是有点分寸的，灯落之地，没有宾客……

　　“哟～”

　　台下的宾客也瞧出其中的门道来，她们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吃着瓜子，笑着摇头感慨道：“还有新节目？这钱花得太值了～～还好买了前座！”

　　头牌没什么好看的，来的人也不过是给姜承文撑个场面。可这踢馆的，她们还是头一次亲眼见证。

　　更何况，踢的还是姜承文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