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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第一次见到徽音是在六月的苏州。

      六月的苏州园林中仍然被绿意环绕,游宴上男男女女欢声笑语,吟诗作画,美酒佳肴相伴,好不快活。大齐从不缺美人,这席上的贵族女子更是千姿百态,各有风情。他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却没有那张曾在画中见过的面容。

      “公子,边塞传来一封信。”陈善在他身后悄声说道。

      他刚来没多久,此时离席也无人在意。

      走至园中偏僻小道处打开信卷,仔细确认过内容后便安下心来。正要离开时,却听到身旁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顿时警惕起来,沉住气轻声一步步走向那林中。

      穿过林中,却发现一处隐蔽的小方园。园中由高大的树木遮蔽,凉意丛生。他走近才看到园中树荫下藏着一道身影。悄声走近,躲在后方的大树后。

      女子身姿纤长,一袭青色衣裙,并未簪带贵重首饰,随意地躺在矮凳上似乎是睡着了,一方白色的手帕敷在脸上,看不清真容。这次游园宴会是由来此地避暑的齐元帝亲妹华容夫人举办,谁都要给几分面子,而这女子却敢躲在这睡觉。

      确认过无碍后,他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不欲惊扰她,转身要走时,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那手帕,于是他便看到了她。

      清瘦的脸庞上五官秀丽,肤色莹润,神态自然,与周围的绿意似乎要融为一体。她被风惊扰,缓缓睁开眼,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如同猫儿一般慵懒又淡漠,他看到树影中漏下的阳光都汇聚在了她眼中。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树林将自己的身影完全掩盖,心脏跳动有些不由自主的加快,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其他。画中的女子活了过来,就在他眼前。他想,画师技艺实在不甚高明,只画出了女子的形,却没有将她的神采展现半分,尤其是那双清澈有神的双眼。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丫鬟一蹦一跳的从林中走出,手中还拿着一个用竹叶编织的草环。

      见女子起身,小丫鬟立马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公主,你可算醒啦!快看,我在林中找了最漂亮的叶子为你做的。”小丫鬟献宝似的将草环递给她。

      她没忍住笑了,笑起来波光流转的眼神即使他在暗处依然能看到。

      “好啊,我让你守着我小憩,你又偷偷跑去玩。”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接过了那个草环,放在手中把玩着。

      两人嬉笑着,玩闹间不像主仆,倒像姐妹。

      闷热的夏日他误入一片林间,却无意中掀开了画中女子的薄纱。她轻描淡写的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浓厚的一笔,尽管当时他自负得忽略她带来的感受,但仍不可控地总是回想起那日午后。

      燥热的气息中混杂着的绿叶的清香,细碎的余晖中少女清冽的眼如同一捧甘甜的泉水,让他觉得口渴。

      再次相遇已是初秋。

      曲江宴上,他是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玉树临风,又谦逊有礼。不少大胆的世家女子在宴会上向他示好,他都委婉回绝。

      宴席上,齐元帝平和的笑着,当着众人面夸赞道:“不愧为太傅之子,才情斐然。年纪轻轻中举状元却不骄不躁,看来我朝又多了一位难得的人才。”

      他强忍着心中翻涌,低头回道:“皇上谬赞,小民才疏学浅,不及家父半分。”

      齐元帝赞赏的点点头,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一旁散漫的太子。

      他也看过去,却看到端坐在一旁的徽音,身着月白齐胸襦裙,头上只带着一只镶玉银步摇,时下京城女子中风行描绘的花钿也并未出现在她脸上。素净的脸上神情淡然,正品尝着桌前的糕点,并未将目光投注于他。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徽音察觉到他的视线。两人对视时,他微微颔首,向她露出一个温润儒雅的笑。

      然她琥珀般的眼睛只是看他一眼,随后又移开了视线,并未理会他的示好。

      他一愣,随后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不免想,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身份矜贵又备受宠爱,性子也难免有几分傲慢,只能徐徐图之。

      舞姬表演过后,他注意到了徽音的离场,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也悄然起身跟了过去。

      江边的小亭里,徽音正迎着微风醒酒。方才席上的果酒味道清甜,她不免贪杯,便有了几分醉意。席上人多吵得她晕乎乎的,碧云生病没跟来,她也不喜欢其他人跟着,索性独自出来透透风。

      “殿下,你也出来透风吗?”他站在亭外说道。

      徽音转头看到了那席间对她示好的男子,猜想他可能是故意跟过来的,心里便有些烦。

      “关你何事。”她的声音清脆,话语却冷冰冰的刺人。

      他愣住,传闻公主平易近人,怎么到了他这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先是弯腰拱手道歉,“是我冒犯了公主。”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为,剑眉微蹙,不解的继续问道:“公主可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吗”

      “我回京城没多久,此次虽有幸中举,但大家私下或许仍是瞧不起我私生子的身份,我一直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我见公主面善,我只是,想与公主交个朋友而已。”他神情落寞,似乎很受伤。

      徽音却被他这样逗笑了,眉眼弯弯,少了些距离感。或许是酒意上头,她说话比平时更直接。

      “你太假了。”她单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心头一跳,她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让他有种一切伪装都已被看穿的错觉。

      “我不爱和假心假意之人做朋友。”她看他低着头沉默,便觉得有些无趣。因身份之故,从小凑在她身边来讨好的人不计其数。她看得多了,便有些厌烦这些故作姿态。心情好时,便应付一二,不知为何今日见这男子,比平常还要没耐心。

      少女的心思玲珑,他自认为表现的没有差错,却被她嫌弃。但她对别人尚且留有几分余地,为何到了他这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有几分挫败,又有几分不甘心。

      “既如此,我会让公主见到我的真心。”他话语坚定,不再像方才那般迂回。少年人的锋芒与意气显露,倒比最初让人看的顺眼。徽音懒作回答,起身离去,留他一人在原地。

      那之后,他便很少见到她。她不爱参加宴会,偶尔费尽心思见她一面,她也总是冷淡如初。

      于是只好从太子这边下手。齐元帝与皇后所生仅有二子,长子幼年不幸夭折,幼子徽逸便成了如今的太子,性格散漫好玩,不甚稳重。

      他投其所好,与太子交往逐渐密切。

      “源兄,你这好物给了我可算是糟蹋了。”酒席上,太子拿着一卷山水画赞叹道。

      “殿下不喜欢吗?”他浅笑着问。

      “我对画没什么见识,却也看得出这幅画出自大家之手。可惜我不是爱画之人,到我手上岂不是糟蹋了。我妹妹倒是爱画,尤其是山水画。不知我可否借花献佛?”

      “既然送给殿下了,自然由殿下处置。公主是爱画之人,我当然也是乐见其成。”

      太子从他话里品出了其他意味,打趣道:“好啊,你小子是不是故意为之?明知我不爱画,还送我一幅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莫非是对我妹妹有意思?”

      太子此话一出,席间其他世家子弟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公主已经及笄,驸马的人选却还未出现。

      他低眉垂眼,似乎有些羞涩,但仍从容不迫的回道:“公主蕙心兰质,麟凤芝兰,我仰慕公主岂不自然。只是自知配不上公主,惹大家笑话了。”

      太子拍掌大笑,搭着他的肩说道:“确实配不上,我妹妹可不是寻常女子。”

      趁着众人恭维之际,太子悄声在他耳边说:“源兄你有勇气当着我面说出你的心意,比在座这些都要强。明日来我府中。”

      他连忙用眼神致谢,心中也有了几分把握。

      太子府的书房中,徽音观赏着桌上画卷,一边笑着问:“哥哥,你这次特地邀我前来不止是为了让我看画吧?”

      太子笑着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就你精怪。你先说,这画怎么样?”

      “画风巧赡精致,应该是李昭道之作,观赏性极好。”徽音赞叹道。

      “这可是有人为博美人一笑,特地赠与我的。”

      徽音察觉到兄长的意图,笑吟吟的说:“哥哥,什么时候你也爱当起红娘来了?你以前不是说这天底下没有男子配的上我吗?”

      太子叹气,佯装伤感道:“哎,女大不中留呀,哥哥现在想通了。若是有合适人选,我自然也是乐意多一人来爱你护你,将来能长伴你身旁。”

      “人家三言两语你就想把我嫁出去啦?”

      “我没有这样想,此次我也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若不想,哥哥绝对不会勉强你。”

      “那你便说说,这人是谁?”

      “太傅之子李源。”

      一室之内,屏风后他静静站立着,等待着她的审判。

      他内心毫无波动地听徽逸称赞自己,直到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此人非君子也。哥哥你少与他来往些。”

      他忘了那天他是如何离开太子府的,临走前太子尴尬地与他解释说:“看来你们二人并无姻缘,但我妹妹心思别致,与常人有所不同,她说的话源兄你别放在心上。”

      他勉强撑起笑容应付过,心里却如何也不能释怀。

      为何她眼中如此容不下他,他竭尽全力讨好她,却不得她半分青睐。他恼怒,不甘,却还交杂着几分委屈难受。

      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他警醒自己。

      有没有姻缘哪里由她一人说了算,这世上的事不强求又怎么知道后果。他们的姻缘,他不求就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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