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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颗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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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流浪者在雨林和沙漠之间来回飞,连家都没回去过一次,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委托。
流浪者忽然很庆幸自己是人偶,不会疲惫,更死不了,而且自我修复能力很强,毕竟如果是普通人,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下,恐怕身体早就不行了。
可哪怕如此,在拍卖会开始的前一刻,他的手里也才仅仅一百万摩拉。
这只是那颗宝石的起拍价格而已。
他现在甚至已经连多余的一摩拉都拿不出来了。
这已经是他能够从正规渠道获得的全部的钱。
他也知道不正规的渠道来钱会更快,可是……
流浪者站在拍卖会所的门口,看着那张巨大的海报,看着那颗与自己眼睛极为相似的宝石,仿佛曾经的那位执行官在嘲笑他一样。
过去那位执行官何时曾如此窘迫过,甚至还是因为钱,因为这个过去他毫不在意之物而窘迫。
而曾经那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嘲讽的话语全都变成了此刻刺向他胸腔的利刃,哪怕胸腔空荡,可他依旧觉得剧痛无比。
名为懊悔的情绪扼住她的喉咙,让他近乎窒息。
他只是这么站在会所外面,看着那面海报,他甚至不敢踏入会所去看那场拍卖会,去看看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何被别人拍走,如何被世俗的价格所框定。
拍卖会人来人往,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浑身是伤,狼狈的站在会所外面盯着海报看的少年。
没人理会他,就像没人能听到他内心不愿意宝石被拍卖的怒吼一样,哪怕那颗宝石现在在世俗意义上并不属于他。
可他依旧仿佛一个被抢了东西的孩子一样。
哪怕拼尽全力,也依旧抓不住被抢走的东西。
即使那是一个曾经他弃之如敝屣的生日礼物。
……
“大人,那颗宝石不是您祖父的遗物吗?您就这么将它给卖了?”下属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身上的衣服低调却不失贵气,衣服上作为装饰的宝石剔透且极具光泽,一看便知其非富即贵,也没人会将那些饰品跟普通的塑料相关联。
只见被他尊称的男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怀表,丝毫没有对祖父宝物被拍卖的不舍,毕竟是他自己亲自送去拍卖的。
“一颗石头而已,买了就买了。”男人轻嗤一声,“若能救家族于水火,就算是我的祖父,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大人,那颗宝石不是说有诅咒吗?”下属一想到关于传说中的诅咒,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诅咒?”男人不屑摇头,“哪来的诅咒?”若真有诅咒,他的家族恐怕早就不复存在。
“这颗宝石不过是个痴傻的魔女散尽家财才从某个妖精手里求来的,送给她的爱人,可她的爱人不领情,转手就把宝石丢给了旁边的人,也就是我的先祖。”
“呵……不过也多亏那个魔女够傻,送了几百年的礼物,而且个个价值连城,她的爱人是看都不看一眼,全都便宜我的先祖了,不然你以为我的家族是怎么发家的?”
数百年前的痴情在男人看来不过是痴傻愚蠢,竟然将钱全都用来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买礼物,最后还便宜了别人,这到底是多傻的人才能干出来的蠢事?
当然,或许是那个魔女不爱钱吧。
居然还痴妄爱情,笑话。
这个故事在家族世代流传,就是告诫家族里的人,利益才是最大的,情爱填不饱肚子,只会让人心梗。
拍卖会持续到半夜才结束,男人转身走进拍卖会,挂上虚伪的笑容,迎接自己的财富。
而客人们也逐渐从拍卖会出来,纷纷讨论着有关拍卖会的事情。
一个戴着礼帽的男人满脸可惜,对身边的同伴抱怨:“真可惜,没拍下来那个花瓶,那个花瓶的工艺精致又华丽,摆在家里一定很好看!”
“中看不中用而已,要我说,还是那本古籍更有意思,只可惜这次带的钱不够……”
“要我说最精彩的还是最后那个压轴的宝石,竞拍太激烈了!一个刚叫完价,另一个人就立马跟价,啧啧……”男人的同伴摇着头感慨。
“我记得最后的成交价好像是五千万摩拉?可真是大手笔。”一想到宝石最后的成交价,男人忍不住唏嘘,“话说到底是谁拍下来的?”
他的同伴一听瞬间来兴致,神秘兮兮的凑到男人面前,低声道:“据说是枫丹的那位最高审判官,而且你知道他拍下这颗宝石的原因是什么吗?”
男人把耳朵凑过去,好奇追问:“是什么?”
“据说是某个美露莘缺少漂亮的石头做装饰,所以这位最高审判官就拍下来了这颗宝石带回去送给那个美露莘!”
“什么?就这么简单?!”男人不可置信,“那可是五千万摩拉!”
“嗐,五千万摩拉又怎么样,毕竟是人家的钱嘛,咱们也没必要评头论足。”同伴耸耸肩。
“也是,毕竟是人家的钱。”男人叹了口气,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唏嘘。
两人很快便离开了,而不远处坐在长椅上流浪者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
他的身体僵硬,双眼空洞,双手紧握,指甲已经深深掐入肉里,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周围世界的一切声音、色彩、气味都瞬间褪去,就连拍卖会门口的喧嚣,路灯的光晕,夜风的感觉也全部消失了。他的世界被压缩成一片纯粹的白噪,只剩下那两人的话在他空洞的脑海里不断重复。
五千万……三天才筹到的一百万在五千万看起来格外渺小,甚至不值一提。
一百万已经是他三天可以拿到的全部摩拉了。
而别人似乎随便都能拿出五千万。
甚至只是为了给一个美露莘买回去当装饰品。
愤怒与悲伤被顷刻湮灭,剩下的唯有死寂一般的空洞。
一种难以抗衡的疲惫感爬上心头。
他独自坐在那里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拍卖会所关了门,直到惨白的月亮高悬于头顶,他才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声音很轻,可在四下无人空旷的街道格外清楚,又刺耳。
“五千万……哈哈哈……五千万……只为了做一个装饰品……哈哈哈哈哈……”
他放肆大笑,混杂着嘶哑的声音,他不知道究竟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别人,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沙尘和伤口,只想到这三天里,自己像条被逼入绝境的野犬一般,穿梭于各种危险四伏的遗迹,与魔物厮杀,与盗宝团周旋,甚至从旅行者手中乞来那些委托,只为了多一份摩拉。
到头来,甚至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在五千万面前仿佛一个笑话。
而最可笑的是,他拼尽一切想去挽回的东西,在别人眼里,轻飘飘得只配当一件装饰。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天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连同他这个人本身,都变成了一场盛大而滑稽的演出!
唯一的观众,是那个在至冬嘲笑着他的,过去的自己。
笑声过后,只剩一片死寂,他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流浪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店铺,但走回来了又如何?他现在连推开那扇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更准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云秋湫。
……
云秋湫看见了流浪者留下的字条,他说论文快要到交稿时限了,可他还有很多没完成,所以为了尽快完成论文,他这两天不回来直接住在图书馆了。
她忍不住嘀咕什么论文这么着急,居然让孩子连家都不能回了,她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有必要去跟教令院提一提,学习的确很重要,但孩子的身体更重要,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身体垮了,生活质量下降了,那学术成果再高又怎么样。
学者的思维她不理解,她只在乎自家孩子的身体。
但流浪者已经做好决定了,她总不能现在跑去图书馆把他给揪回来,只能妥协。
云秋湫叹了口气,既然那孩子不回家,那她就去给那孩子送饭吧。
总归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流浪者也管不着她去哪。
吃过早饭,她便出门去大巴扎,买了些食材,带回家做便当。
当她来到了教令院的图书馆时,却没在这里找到流浪者。
原以为他还在上课,她便等到下课,找了个因论派学者,询问他在哪,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根本就没来教令院,也没来上课。
“诶?怎么会?他不是说你们有个论文马上要交稿了吗?”云秋湫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学者。
“快要交稿的论文?没有吧,我记得教授布置的论文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学者也是满头雾水,“而且他不是请了三天假吗?”
“什么?他请了三天假?!”也就是说他不仅今天不会出现在教令院,他接下来两天也不会出现在教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