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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何必当初(三) ...
冷非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同榻而眠的还有一个温显元。
温显元身上带着酒气,他喝醉了。
天塌了啊。
冷非颜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父亲、母亲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几个家丁,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刻她意识到这一夜的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她弄丢了一切——弄丢了自己和温显元的清白,弄丢了冷氏的名声和脸面,也弄丢了心底刚刚萌发的爱情。
她本来是可以解释的,但是她没有办法说是苏墨约她过来的,或者说她见的其实是苏墨,那样他必死无疑。甚至她还亲自销毁了证据,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温显元恨死她了。温显元当时已有心上人,但因为这回事,首先被他爹暴打了一顿,其次他的心上人也不得不跟他分手。
虽然疑点重重,但既然被人看见了,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冷非门与逍遥宗一合计,只能是两个孩子年轻气盛,偶然擦枪走火犯下错事,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赶快订婚吧。
但这里涉及到一个复杂的问题,那就是冷非颜和温显元都是他们各自宗门下一任宗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无论是冷非颜去了逍遥宗,还是温显元来了冷非门,都意味着他们其中一方自动放弃了继承人的身份。
继承人的问题是重中之重,两家一时都不肯相让。到底是冷非颜觉得对温显元有所亏欠,所以她决定嫁过去。冷舟说嫁过去可以,条件是她必须至少跟温显元生一个有着他们冷家血脉的孩子,于是双方都同意了。
先假模假样地补上了提亲和问名的环节,随后就是纳吉、纳征、确定婚期。冷非颜嫁妆丰厚,其中有一把剑,名为“闲邪”,乃是冷舟提前送给他外孙或外孙女的礼物。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冷非颜出嫁的那一天,她也终于见到了自那晚后就失去踪迹的苏墨。
彼时冷非颜身着红色嫁衣坐在镜前,嫮目娥眉,朱颜皓齿,只是没有任何笑容,端庄得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不知何时,屋内再无旁人,苏墨突然合上门走了进来,幽灵一般站在她身后。
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仿佛看见了背叛自己的同谋。冷非颜无法抑制心中的困惑和愤怒,启唇道:“我检查过那个房间,香炉里点的是能让人昏睡的迷药。”
她停下来,等他解释,但只等到了一阵沉默,随之而来的是粉面上的两道莹白泪痕。冷非颜问:“为什么?”
苏墨道:“你离开冷非门去逍遥宗是最好的选择。温显元心思单纯,他不会伤害你,你可以继续学医,也不用被迫面对这里的事情。”
“那我的感情算什么?”冷非颜盯着镜子里身后那张异常冷静的脸,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身边的这个人。
“算是,你的累赘吧。”苏墨闭了闭眼。
冷非颜绝望地想,她的累赘于他是可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利器。有些东西是忍不住往回倒的,譬如恩怨,她只能相信,是她家对他的亏欠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再度抬眼时,她已出奇地冷静了下来:“……那这次,你与我同去逍遥宗吗?”
苏墨摇了摇头:“冷宗主不会放我走,我也不打算走。”
冷非颜说:“这就是你想的办法?把我弄走,然后你接着当你的药人?”
苏墨说:“不会持续太久了。”
冷非颜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如果她能再敏感一点,就会知道苏墨一定在盘算一件颠覆性的大事,他对自己的命运一向自有一套不曾被驯服的想法。
可是这想法被掩埋得太深了,任凭她怎么努力都看不透他。他们即将分别,冷非门离逍遥宗的确很远,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比天涯跟海角还要远。这个裂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成的呢?冷非颜不愿意相信,那或许就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天。
苏墨把一包夕颜花种子放在她桌上,说:“把这个种进地里,也许我会去看你。”
大喜的日子,别人都说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抬嫁妆的弟子绵延一路,爆竹声声,唢呐齐鸣。
冷非颜知道,对她来说,她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
……
温显元的人生也完蛋了。
他只是去冷非门参加一个比武论道会,回来的时候却意外多了一个与他仅有过几面之缘的新婚妻子。他坚称自己绝对是被冤枉的,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但任凭他如何反对也没能阻止这桩婚事。
冷非颜自然察觉得到温显元心中对自己的怒火,所幸她亦不想跟温显元同房,于是他们两个只有在偶尔长辈面前才略一作戏,平时谁也不搭理谁。至于那个生孩子的任务,则能拖一日是一日。
冷非颜在西山种下了夕颜花。花开之后,苏墨偶尔通过这种方式与她通信,出现得最频繁的总是一个“安”字。
这是一段难得和平的日子。偶尔听到有弟子乱嚼舌根,说她是如何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又是如何被少宗主所厌弃,也有人不忿地指出,她是如何的平易近人,少宗主又是如何的不识风趣。冷非颜往往一笑置之,心里对他们充满了羡慕。
他们畅游在幻想的谜一般的剧本以外,就像是在为话本里的主人公哀挽痛惜,或者打抱不平,可她确是真真切切地在现实中体悟到这一切的。
她丧失掉了他们那种美丽的想象力,往后人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循环诅咒,一如话本终章最后一字旁边那个平静的句点。
成婚一年后,温显元第一次主动踏进她的房门,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她父亲薨逝了。与此同时,苏墨以冷舟养子的身份,易名冷非墨,成为了新一任宗主。
冷非颜决计不肯相信,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但是她还有好几位叔伯姑嫂、堂兄堂弟,怎么着也轮不到苏墨啊!而且父亲怎么可能收他为养子?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冷非颜心急如焚,意欲立刻回到冷非门,温显元赶紧拦住了她。虽然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敏锐地嗅到了某种阴谋的气息。冷非门内发生政变,这个时候回去既不安全,还有可能在本就混乱的局势上再添一把火。
冷非颜承认他说的有理,于是改为写信向母亲询问冷非门当前的情况。她出嫁后便与父母的关系降至了冰点,于是这一年来也少有联系。但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她怎么能全然相信苏墨用夕颜花田传递的那个“安”字呢?
信是送了出去,但这封信却注定到不了吕夫人的手中。逍遥宗派去代表温显元和冷非颜吊唁的弟子打探到,吕氏悲思过度,追随夫君而去。至于冷非颜父亲那边的冷氏宗亲,竟然在冷舟下世前的几日内就接连没了消息。眼下,族中长老及门客皆奉冷非墨为宗主,对于他的身份亦讳莫如深,无敢不从。至于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的下场,不用说冷非颜也知道。
这样的雷霆手腕,令温显元和冷非颜双双一震。冷非颜毫不怀疑,如果她这个时候跳出来前去阻碍苏墨,他亦有可能毫不留情地除掉自己。
她可以理解苏墨想要复仇的心情,但她一直都低估了他的野心,他要的并不是那几个欺凌他的药人的命,而是绝对的权力,是可以把自己和别人的命运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同她私奔,甚至鄙视冷非颜这种天真的想法。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算计她,顺带杜绝了她的继承人身份对于他上位的威胁,还美其名曰是为她好。
真心错付,引狼入室,甚至成为了他的帮凶。
她太痛苦了。
冷非颜病了好一阵儿。因为这件事,温显元对冷非颜多了些许同情,二人的关系亦稍有缓和。
或许在时间的推动下,她和温显元还是有可能相爱的,如果不是那一夜,如果不是那天苏墨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夜晚,雷若敲钟,雨如泼墨。天空像是堆积了太多不满的泪水,恨不得一次性全都倾倒出来。然而冷非颜心中的郁结无处发泄,她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里,翻看她的医书。
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嫁过来给温显元当少夫人的,而更像是给逍遥宗弟子们当医师的。弟子们习武,磕磕碰碰、头疼脑热在所难免,所以她就主动肩负起了帮他们抓药看病的职责。回顾医书,亦是每日必修的功课。
那天她似乎熬到太晚了,精神十分涣散,任凭外面再大的声音也无法闯进她的耳朵。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地睡在了桌旁,亦不知何时,隐隐发觉肩上多了一条披肩。
冷非颜没有叫人贴身照顾的习惯,平时也不会有人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她的房间,于是她很快被惊醒,抬眼看到有人正穿着一身防雨的黑色斗篷站在她身旁。雨水从他的衣袍滚落,撞到地上,已经聚成了一摊水渍。
来者正是苏墨。
冷非颜被吓了一跳,心脏呼之欲出,披肩随之滑落在地。她立刻起身后退几步,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墨说:“看来你不知道,今日温宗主宴请四方宾客,我特地请示留宿一夜,顺带来看看你。”
冷非颜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苏墨微微一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也拿我没有办法吧。”
“你想干什么?”
“老朋友叙叙旧罢了。你就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苏墨一扬斗篷,坦然地在桌边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冷非颜咬紧牙关看着他,在相信他与不相信他之间摇摆了一阵儿,良久终于开口:“所以他是怎么死的?”
“自从你说你要同我成亲后,他便隔三差五邀我去陪他喝茶,试图通过我让你回心转意。你不是记恨我设计你同温显元在一起吗?其实那件事你爹也参与了,不然他那天怎么可能不派人搜查芝兰院的香炉,怎么可能不询问温显元前一晚在哪儿干了什么,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急着把你嫁出去,因为他从头到尾对这一切都清清楚楚。”
“……什么?”
“他叫我帮他做事,让我来当这个恶人,还要在事后杀我灭口。他在茶里下毒,幸好我体内已有抗性,又向他表明忠心,答应继续帮他做事,这才换回一命。后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次只下很小的剂量,熬了一年,终于把他给熬死了。现在,你觉得他该死吗?”
冷非颜感到整个人脊骨发凉,她颤着声音问:“那我娘呢,她是怎么死的?”
“是我杀的,还有冷氏的其他人。冷舟死时只有我一人知晓,于是我故意不发丧,借其名义邀请他们前来商讨继承人归属一事,然后将他们全都毒死了。”
冷非颜看着他,只觉得气血上涌,却一时难以发作。他平静的语气和他所说的内容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令她差点不知道眼下应当关注的重点到底是哪一个。她难以置信地质问道:“这些人与你无冤无仇,你残害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位置?”
苏墨冷笑一声:“你还不明白吗?既然已经做了第一步,就不可能停下来了,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王,这不正是你们冷家宣扬的教义吗?你们冷家人又有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既然大家都一样,那就各凭本事说话。哦,不过我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子孙后代的,既然他们剥夺了我应有的权利,那就把他们的占为己有吧。”
冷非颜只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睛像是两个堵不住的窟窿,不只是她,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是笼网,我害你,你杀他,仇恨代代相传,还总是一边行善,一边作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冷非颜双腿脱力,拿背部稍稍依靠床柱才勉强站立,“你明知道,这只会让我更加恨你……”
苏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如果这个世上只剩我一个人知情,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我需要找一个人炫耀,找一个人分享,找一个人和我一样痛苦。这不是朋友应该做的事吗?”
冷非颜知道了,她是恨他,但她做不到对他只有恨意,如此她深觉自己罪孽之深重。这就是苏墨的目的,他要一点点把黑暗揭给她看,然后看着她恨他却不能报复他,要她也在无法解脱的痛苦中跟他一同沉沦下去。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而她在阳光下,他却在阴沟里,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如果不能同享富贵,最终也必须共担苦难。
冷非颜想,其实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方的苦难。
“对了,今日温宗主问我,先前冷宗主开的那个条件如今还作不作数了。我说当然作数,逍遥宗不能没有少主。为了你的位置稳固一点,免得今后被休弃,你是不是多少应该努力努力?”苏墨换上一副诱导的口吻,如同在看她的笑话。
“……你想利用孩子控制逍遥宗,我不会叫你得逞。”
“咦,你开窍了啊。哈哈哈哈,不过你等得及,温家却等不及,你还是早做心理准备为好。”
“你说完了吗?”冷非颜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门口道:“别让我再看见你。”
“滚!”
她为自己匮乏的言辞感到羞愧和痛苦。但原来就算口齿粗鄙,心中也难有一丝畅快。
苏墨离开的时候,在房间内留下了长长一串混着泥泞的污浊水印。
冷非颜感觉自己被玷污了。
……
温显元当即中断了对残魂内记忆的感应,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虽然他不喜欢冷非颜,奈何成亲一事已成定局,不管他在外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女人,都必须给温家留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他还是同她有了肌肤之亲,冷非颜倒也没有太过抗拒,她似乎已经认命了。
孩子刚出世的时候冷非颜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但后来则渐渐颓靡不振。温显元让她去山下问诊,她亦不肯。
医书蒙尘,银针变色,一切已呈无可挽回之态。
他那时想的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殊不知原来此话冷非颜亦当有所感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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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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