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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憨盈升苦念亲母相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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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穗在赵家醒来,看熟悉的房间布置十分惊喜。恐高兴之余拉扯双唇,用手轻轻捏着。
婴齐看她动作不觉好笑,只觉可怜,拿过菱花镜照着:"别怕,线拆了且不会留疤。我为你请了做好的大夫,别晒到太阳就好,不然新肉长出来黑乎乎的多难看。"
英粲听她醒来的动静,也跑来安慰:"没事了真的,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给你做。"
十穗确实饥饿,又担心万盈升,张嘴笨拙的想问,被英粲打断:"万娘子过两天你就能见到,是活的。"
十穗放下心来,吃了两碗饭又睡去。英粲觉得好笑:"怪道老人都说,肚皮紧了眼皮就松了。"
婴齐更可怜她:"看给她饿得心慌,身上又痛,该是又饿又痛又困,心里又一直有事熬着。"
英粲捏着手帕哭起来:"倘我碰到这种事,也要寻个死。"
婴齐只得转身又安慰,几日之间她也没好好歇过,心里是七上八下跟着自己混乱。
十穗许多时日没这么放松过,中途没被任何人打搅,是饿醒的。
巡视一圈没见英粲与婴齐,又有些着急。丫鬟们听到开门声走进去,照婴齐的吩咐道:"粲姑娘歇息去了,少主已派人去请。"
十穗不知说什么,傻傻等着,丫鬟们见她不自在,纷纷涌出房外侯着。
婴齐与饭食一同来,摆好碗著后英粲也来到,陪着十穗用了饭。
张氏恐夜长梦多,降妻为妾又送妾仅在三日内就已办完。万盈升如木头般被抬到杜家,送到院里时,她依旧想着万母会改变心意派人来接她回去。
可惜没有,她拔出头上金簪便要刺时,房梁上倒挂的人落下,婴齐盯着她,还是那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万盈升手中金簪掉落,以为自己还在与张氏的婚礼上。婴齐见她无反应,又道:"再晚会儿也来得及,你是想再考虑考虑?"
"好女不事二夫,我跟你走!"万盈升回过神,将身上妾室所用之物尽数脱下:"我才不穿妾室的衣物,看着就觉屈辱。"
婴齐走至桌边,从盘子里拿出糕饼一分为二,一半塞入自己口中,另一半递给万盈升:"今日确是你的喜宴,你走的这条路,不止正确而且还会很舒坦。"
万盈升咽下糕饼趴在婴齐背上,由她背着逃出了杜府。在楼顶上快跑时,婴齐的话像风一样拂过她的耳朵:"男人就是那么个东西,这个用着舒心可以不换,但还想用更舒心的换了也无妨。用着不舒心那必要换了,谁叫他没用?要我说好男才不该事二妻才对。"
万盈升听言发出笑声:"所言极是,张氏确让我不舒心。有时甚至觉得古人所说很有前瞻性,有的郎君侍奉他,不如去做妓。"
婴齐放肆大笑,两人不管不顾,痛骂着张氏。当晚十穗与万盈升重逢,一起在婴齐院里安置下来。
杜氏乐了一天回房不见人影,火气冲冲问罪于张氏,让其退还彩礼。张氏做小伏低好不容易才将杜氏劝好,待人一走更加声势庞大闯入万府。
万母发下毒誓,承诺三日内将万盈升归还,张氏这才肯走。张氏又将万母答复告知杜氏,杜氏称三日后若人到府,便不再追究。
万母一刻不敢耽搁,套了马车来赵府称求见婴齐。婴齐自不会搭理她,将她在待客厅晒到了夜间掌灯时分也不露面,万母只好先行家去。
第二日天渐明时,又到了待客厅等着。婴齐慢悠悠梳洗,用了早饭才懒懒的过去。
万母见她发髻松垂打着哈欠的样子十分气愤,开口便是怒声责备她不该拐带婴齐,扬言要去告官。
婴齐办事一向干净,自是不怕万母威胁。道声失陪后又打着哈欠回院里,吩咐人送客。
万母惧张氏为人做派,在花厅大闹起来,思及张氏的怒火,放声纵哭起来:"你去告诉那逆子,明日若不回家,便抽空来为我收尸。"
婴齐将原话带给万盈升,万盈升心中有恨有愧。恨万母无情,愧自己为人子女让母亲担惊受怕。第二日晚时,婴齐劝不住,命人送她回去,只留下了十穗。
这一回去,万母自然欢喜。劝万盈升为家里着想,又哭诉当家不易:"你同女婿过了近一年,合该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为何触怒于他连累父兄?你一人平息怒火还不够,非要带着全家一起送命么?"
万母抱着万盈升哭了一夜,说的大多是让她顾全大局。万盈升一面压下心中对万母的所有反问,一面又只能答应万母任由张氏处置。
万母看她点头,急忙递信给张氏以盼躲过此劫。张氏将杜氏的意思写明,又送到万母手上。要万盈升死,由万家出殡,丧葬费杜氏来出。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副棺材,一套寿衣。
万母只觉百般无奈,在儿子与女儿的命之间,不多想选择了前者。但不敢背上弑女名声,她想了个法子瞒住万盈升在吃食中放了安眠的药。待她醒后已被钉死在棺材中,只会缺氧而死,那便不是自己的罪过了。
万盈升不知这一切,待喝下药醒时果然在棺材中,任人抬着赶路。哀乐声有几丝难以分辨的哭泣声,两者混合盖过了她的呼救,她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生。
此时她突然开始不认命,抓挠着棺材盖哭喊道:"母亲,为何这么对我!母亲,我究竟哪儿做错了!母亲……"
哭喊不知多久,头痛欲裂眼前也因泪水模糊看不清东西,她虚弱的放下手,只有泪还不断。
认命之时,一声巨响从她头顶穿过,原来是一杆锋利银枪。抢被拔出,留下一个口,光线近来的同时,求生本能让她翻过身子凑到洞口猛吸空气。
呼吸之时,又听见几声木材断裂声,棺材上方被扎出数口。有了足够的空气,她透过一个洞口,趴着看路面上情形。
马蹄声哒哒,有一双马腿闯入视线,接着是枣红色马身,还有马背上婴齐的下裙与她手中的银枪。
人群嘈杂,她并不能听清婴齐对万父所讲之言语,只知道棺材又被抬起来,顺着路回去了。
万母自觉此为丑事一桩,正在家中伤神,唯恐此事不了。忽听仆从赶回来报明。有人拦住送葬队伍,已在往家里送回。
万母脑中筋似断了一般头痛无比,匆往大门赶,果见为首的就是婴齐。她手执银枪,经日光一照映出逼人光芒,万母不禁迷了眼。到了台阶她并不下马,从万母身旁骑马冲过,连人带马闯进了万府。
随后她下马行礼,动作并不规矩,眼神也全是挑衅。
棺材抬进万盈升做女儿时的院中,婴齐并不经过谁的同意,一枪就把棺材盖打开,将哭得死去活来的万盈升拉出,抱着扬长而去。
万父与万盈升之兄万氏赶来,皆责备的望向万母。万母有苦难言,明明是父儿的意思,打头阵的却总是自己。
婴齐的枪还插在院子地砖上,因力太大已震碎了两块地砖。此时正是日头毒辣的正午,那杆枪亮得过分,上头的红缨似是鲜血染就。
这事总得有个了结,十穗由赵家妇兵安全送到万盈升身边。婴齐坐在桌边,从始至终不言一语。
万母由不堪用的万父万氏重推出来,携白绫一条来到万盈升屋内。
万盈升忍悲含泪:"母亲,当真么?就算我已睡过一回棺材,您还是要我去死么?"
万母道:"你不死,万家无法交代。那张氏何其蛮横,你难道不知?"
万盈升再次确认:"便是知我处境艰难,母亲也并未施以援手。如今又要我因家人性命,舍去我自个儿的性命,家是什么?莫非我不是家人?为何别人家的兄弟姊妹都能为对方去死,到我这里却是我非死不可?我懂了,母亲。"
万母听言,以为万盈升想通了,上前两步双手奉上白绫:"儿,你哥哥的前途,我与你父的性命,皆系你身。"
万盈升接过白绫眼泪坠下,见她不肯动手,万母又催促。言辞恳切万分:"你难道真要看我这个做母亲的先走你前面?也好,我做母亲的先去探路,随后你再死也无妨。"
说完便撞向柱子,意料之中被万盈升拉回,万母得逞般不再掩饰:"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并不忍心你死,所以只好将你困在梦中。你也很该为我做母亲的考虑,如今你不想我死,便自己了断,也算是全了我生养你的情分。"
万盈升止住泪,手指紧紧捏着白绫,带着最后的期盼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您,也算得上是求您。母亲,你真的要我死么?"
万母未察觉万盈升的情绪,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不肯发言。
万盈升知道答案,放下了白绫。万母见状又要劝,还未开口已被等得不耐烦的婴齐拎着衣裳,强行拽至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