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0、天才中的天才 ...
-
接下来的几天，施望野又开始了他的非专业侦查。
他注意到，秦勤并没有一开始那么内向和胆小，他在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会主动和人说话、交朋友。
而且他的适应能力似乎很强，很快就对戒同所的各个建筑和设施了如指掌，寥寥无人的训练场上，秦勤总是会在傍晚时分，一个人跑跑走走，锻炼身体。
在他们每天见面时间最长的工棚里，施望野他还看到：
秦勤完全不会嫌弃手套刺鼻的气味，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包装着手套，比所有人都快，没一会就能装满一大箱子。
在工棚里满脸嫌弃、怨声载道的其他同学的背景前，显得格外清流。
休息时间，施望野溜到工棚的大门口透透气，偶然听到李麻团和他哥闲聊：“新来的那位，怎么做事这么认真，从没见他休息或是摸鱼，偷懒就更不用提了。”
“比你强多了，这个年纪还吊儿郎当。”李亦铭找准一切机会对弟弟实行口头教育，滔滔不绝，“你当年要是有人家一半……不，三分之一的认真劲儿，都能有个高中上，不至于沦落到最差劲的那所体校……现在，啧，四肢发达，头脑……”
“得了得了，有完没完啊，真行。”李麻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再和他哥说话，哒哒哒地跑走了。
施望野捂着嘴笑了一下，这俩人真既是亲兄弟，又是大冤家，明明心里都想着对方好，说话却总是别别扭扭、夹枪带棒的。
他们兄弟俩走了，他正好坐在厂门对面的大石台上。
在这个角度，实行他对秦勤的观察计划，简直就像在拍摄纪录片的摄影师精心选择的拍摄地点一样，不会被拍摄对象发现的同时，又占据了最佳的视角。
他装作不经意地把视线移到秦勤的工位上，看着那个静静坐着的背影。
秦勤一手托着脸，一手在桌面上翻着什么东西，离得很远，所以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只看到那是一本类似小人书的本子。
“看小人书都这么认真，这样真的不会累吗？”施望野小声地自言自语，躺在石板上看天。
这几天的天气都挺好的，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连着小一周都是大晴天……嗯？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上次全所出动，集体种下的那些种子。
一周的大晴天，最近包手套的工作这么累，大概也没人去浇过水，那些种子不会全都被晒嗝屁了吧？
施望野起身跑到了工棚侧身的仓库确认了一下，他看到那台智能灌溉设备还好好地覆着包装膜，无声地站在仓库的角落。
没人用这智能灌溉机，那就约等于那些种子一直晒着大太阳。
“这些小东西百分之八十已经完蛋了，唉。”听到了响起的上工铃声，施望野决定等一会收了工，再去看看情况。
在即使通风良好，依旧辣鼻子辣眼睛的艰苦条件下，他又激情包装了几大箱手套，终于熬到了收工的时间。
今天收工的晚了点，眼看着已经快要到晚饭的时间了。
因为脑子里一直挂念着那些种子的事，只和卷卷凑合着吃了点晚饭，施望野就拎上个空饮料瓶，急着往菜园的方向赶。
“卷卷，我有点事，你自己回去吧。”他端起餐具往回收区一扔，就往外跑。
夕阳西下，菜园笼罩着淡淡的落日霞光，土地都被镶了一层金边。
远远地，施望野就看到有一个人在田陇边站着，手里还拎着把农具。
他放慢了脚步，有点纳闷：“所里成天说没经费没经费的，怎么还专门找了个人来管这片地？发得出工资吗？”
逆着光，他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在田地间穿梭，用手中拿着的那个细齿小耙子一样的工具小心地为地里新生的小芽苗松土。
动作一看就很熟练，没一会，整片田的土地就被松的差不多了。
那人又一次次地拎着不大的浇水壶给小苗苗们浇水，把地都浇透了。
“哦，原来是他。”施望野蹲在路牌的后面，看着秦勤在小菜园里这样来来回回的浇水，悄悄地观察着他，喃喃自语：“这人看起来还挺好的。”
“就是啊，和你的实用主义愿望一模一样。”铠卷卷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施望野猛地转身，发现卷卷突然出现在身后。
他搓了搓手：“怎么瞬间闪现，你要把我吓死吗？”
“就看你突然跑走，有点担心。”铠卷卷笑了起来，“谁能想到你偷偷跑到这边，来看人家松土浇地。”
“你不懂，我这是在侦查。”施望野理直气壮地这样说。
“侦查啥啊，我只知道一个词语搭配就是：侦察敌情，秦勤有啥值得你侦查的？”铠卷卷指指秦勤的方向，“就他，脸上印着良民证，根本不像会杀人放火的样子。”
施望野挠挠头：“就算我用词不当，换成观察总可以了吧。”
“我说，你这不是观察，是跟踪，很不好的。”铠卷卷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车。
“啊，是你们。”秦勤拎着刚才的耙子和浇水壶路过，满脸问号地看着蹲在这里的这俩人，“你们俩……在这干啥呢？”
“我们……”施望野看看蹲在旁边的卷卷又看看蹲着的自己，想到旁边几乎都是教职工活动区域，甚至没有一个他们在收工后、能够有理由过去待一待的的建筑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们……我们，我们绝对没做什么不好的、或者不应该做的事情。”铠卷卷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秦勤，尴尬地拉着施望野站起来，从路牌背后走到了行人水泥路上。
“啊，我没觉得你们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秦勤笑了一下，“没事的，不用这么尴尬，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好，再见。”施望野和他挥挥手，看着秦勤走远了。
他对卷卷说，“完蛋，这下他要觉得咱俩是两个跟踪还偷窥的变态了。”
铠卷卷痛心疾首地喊了一声：“哦，不，虽然你确实是，但我是个好人。”
“疯了？这边职工活动区，你想被抓走关小黑屋啊。”施望野拎起卷卷，大步大步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回了宿舍，陆任之毫无存在感地持续沉浸于精灵小球。
“你和一一约了时间吗？”施望野坐到旁边看着他玩游戏。
“还没。”陆任之刚好结束了手上的关卡，放下了手机，“不知道怎么，上次见他以后，说是忙完功课就找我，现在也没动静了。”
“可能功课太多吧，你也别做这种特训了，歇歇，歇歇。”施望野拿起床头柜上一瓶陆任之没顾得上喝的汽水，拧开，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缓缓地说，“我今天差点被人当成变态了。”
“哈？”陆任之瞪了他一眼，“你去偷看别人洗澡了？……不对啊，这宿舍里不都有独立浴室的吗？”
施望野把汽水瓶丢在他身上：“别把我和你说到一起，我可没偷看过别人洗澡。”
“我也没……”陆任之挠挠手心，“不是，我那一次是有原因的，真的。”
“其实做什么都有原因。”施望野也挠挠手心，“不说你了，本来就没打算再说那事。”
陆任之松了口气：“所以你今天是为什么被人误会了？”
“一切都纯属意外。”施望野感慨了一句。
“其实吧很多事也都是意外。”陆任之学着他刚才的语气，这样说。
“得了吧你。”施望野简单地把晚餐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任之简单地笑了：“就这么一丁丁点大的事情？值得你花心思去想吗？”
施望野继续挠手：“主要就是……跟那个人还不太熟，总觉得他那个眼神吧，有点那个。”
“那就跟他说一声不就完了吗，一切都只是俩种地爱好者的偶遇，只是半路附赠一只犰狳。两句话，就不会把你误会成变态。”陆任之摆摆手，“我建议你晚上就去，不还是要组织一起看电影吗？”
“嗯……有道理。”施望野叹了口气，咸鱼躺在床上，看手机。
晚上在放映厅的时候，施望野终于决定决定和他搭话。
等待电影开场的时候，施望野鼓了鼓勇气，坐在了秦勤的旁边。
他努力让自己样子看起来、声音听起来，都不像个不怀好意过来搭讪的变态。
秦勤却一直低头翻着手上的东西，由于看的太过入神，压根都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施望野发现中午那时看到的场景，秦勤那时正在看的并不是小人书，而是随身携带的、便于记忆的单词卡片。
而且上面的单词他有点看不懂，施望野讨厌英语，但是还不至于认不出英语单词，秦勤卡片上的字体和常见的几种外语都不一样，笔画像飘飘的丝带，缠成一个个漂亮的词汇。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的戒同所里还坚持学习，这种勤奋的精神，实在太令人钦佩了。
施望野就这方面迅速寻找到了话题：“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呀？这么用功。”
“一中。”秦勤的表情明显有些拘谨，又不会说别的话，只老老实实回答他。
听到这个回答，施望野吃了一惊：“一中？！”
是我想的那个一中吗？难道还有别的一中？没听说过呀。
他心里这样暗想，但没直接明着问。
因为大家都清楚，根据教育的层层门槛，蚂蚁顶多读个小学，然后就必须在街上做最低等的搬运工维生，就连初中和高中都没办法报名，更别提一中这种顶尖学校了。
秦勤知道他暂停的这几秒在想着什么，于是立马解释到：“我是特招，前几年的新制度，选拔过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一点点的骄傲。
施望野更吃惊了：“特招……”
他听说过一中在三四年前颁布的这项新招生方案，还是陆任之的老爸当校长之后大力推行的，目的在于给所有励志于科研的底层优秀学子一个上升的机会。
他还听说特招的学生，不分种族，只认智商。
智商测试、记忆测试、高难度的超纲课程考核。
听说那些特招生早早就开始学习大学的知识了。
而且一旦进了一中，一切教务是和其他班级的统招学生分开的，他们不仅面临着超高难度的课业，还有竞争制度、段考的时候未达标的学生会被直接清退。
在那种高压的生存环境，秦勤还能保持这么健康的心理状态，甚至还能抽出时间锻炼身体、还有心思专门去给菜园子浇水。
这简直是神人，对，朋友，你是我的神。
“你，怎么了？”秦勤看着主动过来搭话，却在他面前神游天外、不知道在看前面什么东西的奇怪猞猁，半天才问出这句话。
“没怎么，刚才走神了。”施望野悄悄地挠挠手背，换了个话题，“你这是在背什么单词啊？”
秦勤展示给他看：“我这个是西班牙文，之前看到手写的艺术字体比较漂亮，像缎带一样，所以就想学一学。”
……学霸的学习理由为什么会这么轻松独特？
施望野笑了一下，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西班牙”这个词，在英语里要怎么拼写。
他的笑容越来越虚弱。
看着眼前的蚂蚁秦勤。
他一定是个天才，他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