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进封闭戒同所之后》不不不不不不更新

141、幻夜

　　“大概两年前吧，递交举报信后，就老觉得有黑影，在我下夜班的时候，紧紧跟在后面。”

　　“起初我以为是工作压力大，神经过分紧张，就没当回事。”

　　说着说着，方群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后来有一次，我听到他们在小声讲话。”

　　面前的两人面面相觑：“那些人讲的是什么？”

　　“我记得很清楚，他们一边冷笑，一边说的是：’他完了……’”方群的脸上仍有畏惧的神情。

　　他又反复强调，这些跟踪他的人，简直是无孔不入。

　　公司、家、甚至父母很久没回去住过的闲置老房子都被翻过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陆任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有些痛。

　　方群绝望空洞地看着前方：“一切都是因为，我无意间知道了弟弟死亡的真相……”

　　那天是方雀的头七。

　　方群心里五味交杂，处理完工作以后，习惯性在锤锤上打了下班卡，可是又忽然不知道回去要做什么。

　　抬头看看，办公室的同事们已经在各自做着下班前的准备，这种时候总有些淡淡的欢乐气氛，方群避开了这一小段时间，走到了公司外面的回廊上，靠在立柱上，从落地窗往下面看。

　　对面不远处就能看到那座高中，教学楼中上的那面大钟，正转到晚六时的位置，正好是雀儿下班的时间。

　　方群没了力气，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高中，就想到他们兄弟俩下班搭伴着一起回家，忽地回到现实，再了联想到自己现在连家都不敢回……父母让他在外好好照顾弟弟。

　　两人同吃同住，弟弟走了以后，只留给他无限的苍白。

　　一切都无从得知，是什么样的事情会把他逼到那份儿上。

　　正准备回办公室收拾收拾走人，忽然听到同事们搭伴走出来的聊天声，方群就没有急着往回走，而是站在大理石立柱之后没动地方。

　　依稀听见某个同事和旁边的人问：“方哥走了吗？”

　　“已经下班了，我刚看他套上外衣出门去了。”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他旁边负责文件收发的小刘。

　　刚才问的人好像松了口气：“那就行，希望今晚太平点。”

　　“啥意思？”小刘问。

　　“你不知道吗？他弟弟……”那人又神秘兮兮地说，“没准会回来找他。”

　　小刘的音调压得很低：“啊？我知道，不过就算是回来，也不应该回咱们公司吧？”

　　旁边另外一个公鸭嗓的同事凑上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你不知道，那孩子就在咱们对面那学校上班，听说还是胡成华帮忙的。”

　　“胡成华”这个名字立马引来了新一波的议论。

　　叽叽喳喳中，方群皱起了眉头，他只听清了其中的一句话：“啊？怎么和胡成华有关系？我可听说他……”

　　“小易！”其中一位大哥立马喝止住了他往下展开的话题，“就你爱瞎说，别瞎传同事八卦！”

　　另外位同事连忙打圆场，侧身挡在这两位脸上略有些不悦的人的正中间：“行了行了，不说了，电梯到了。”

　　刚开始挑起话题那同事语气恹恹的：“都少说两句早点儿走吧，今天是群哥他弟的头七，我怕那孩子真回来找他。”

　　电梯叮的一声，那些同事们都逐个上电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得了吧，冤有头债有主，跟咱们有啥关系。”

　　方群等到回廊里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才从立柱后面走出来，他越想越不明白，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些什么，只有自己，一句都听不明白。

　　冤有头债有主？什么意思？

　　他回到办公室，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胡成华的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东西。

　　除了办公用品，什么都没有。

　　自从发现方雀走了以后，胡成华也请了好几天的假，直到今天没再来上过班。

　　难道弟弟的死真的和他有关系？……怎么会，印象中明明那么热心。

　　方群心里乱乱的，所有人都瞒着他，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传言，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坐回自己的工位，向后倒去，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他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开灯，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天呐，怎么在这睡着了？”方群起身依旧有些昏沉，这种不够清醒的状态下，他走到了胡成华的办公桌前坐下，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

　　“密码应该是……”方群想到了胡成华过去和他买彩票时总会买的两个号码，意义不明，但是他还是依次试了试。

　　第二个密码竟然真的解开了电脑的锁。

　　文件夹似乎只是些工作相关的内容，看起来胡成华还在外面偶尔做些别的学校的讲座挣些外快。

　　那些文件的命名有点枯燥无聊，没找到什么异常，方群就依次查看着桌面上的软件，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打开ps软件的最近项目。

　　逐一出现的画面惊得他呆在屏幕前，一动不动。

　　“好啊，你他爹的还是个摄影艺术家。”方群怒火蹭地一下燃起，他站起来想冲出门拎把菜刀去把胡成华横砍了。

　　可是办公室的门锁上了，估计只能等明早保安大爷过来的时候才能打开。

　　“草。”那门锁的死死的，也把他无处发泄的满腔愤怒关在里面。

　　方群颓颓地跌坐在地上，感觉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有种灵魂出窍的虚无。

　　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有点过于冲击他过去所认知的世界了。

　　他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弟弟和胡成华的年龄差，已经比弟弟的年龄还要大些，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能想得明白吧。

　　“这是犯罪！明晃晃的犯罪！”方群把自己的硬盘连上了胡成华的电脑，直接把所有的用户数据都进行复制，留作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他在家从头到尾的把胡成华电脑里所有的东西都查看了一遍。

　　那些东西，除了标题，剩下的没多少见得了光，方群感觉自己只是看，精神都有点要出问题了。

　　学校命名的文件夹，层层向内深入是那种视频，工作计划是甜美初桃般青涩的大学生，日程安排是年轻的青年教师，讲座大纲的约会对象不在本地，流程表格要扮演恋爱游戏。

　　一个文件夹到另一个，可能就是某个受害者再也没法走上的，他们原本健康、完整、圆满的人生轨迹。

　　他们部门都爱用的导图软件中，胡成华也会使用，甚至还有耐心细致整列出来一页页的猎物喜好。

　　层层细线，嵌套交杂，原来一切都早早显出些端倪。

　　是他太迟钝了，一直没有发现。

　　天知道胡成华怎么会有那么多闲工夫。

　　说到这，方群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捏起茶杯，咕噜咕噜全饮尽了，随后从桌边另拿了个大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施望野和陆任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这种时候，对他说什么都不会太好受的。

　　方群放下杯子，哀伤地看着里面的波纹。

　　他艰难地说：“其实告诉你们这些，我想说的是，还是不要去尝试了，我们这些人都已经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可是都没有用的。”

　　“从各种局到各种部门，能试的方法我们都有尝试过，其中有一回引起了公众关注，只是当天下午之前就再也看不见了。”方群看着面前的两双眼睛，有种说不出来的担忧。

　　“这次不会的。”陆任之笃定地说。

　　“年轻人，太乐观容易跌倒。”方群摆摆手，“我已经预料到了，你们未必能做到什么程度，即使是食肉动物也一样。”

　　“所以我还是奉劝你们，早点该回哪回哪儿去吧。”他掏出手机付了账，起身便走。

　　“方大哥，别走。”施望野飞快地追了上去，拉住方群的胳膊，“听我说，只是你们失败了太多次，感到失望了而已，可是未必我们也会一样，你不妨再坐下来听听我们的计划呢？”

　　“我说了，对付胡成华，单单有勇气是远不够的。”方群见他们死不听劝，有点耳鸣，站不住，被两人扶回了椅子上。

　　“没事吧？”陆任之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能有什么事？”方群叹了口气，“看来老天爷都要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施望野笑笑：“证明胡成华的报应就快到了。”

　　“方大哥，后来呢？再和我们说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陆任之担心地看着他。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在公寓里不敢出门呆了两天，也总觉得锁孔处有响动，连看看门上猫眼的勇气都没有……最后撤销了投诉，那些奇怪的人才消失。”

　　方群感到自己的耳鸣逐渐听不见了，他双手搭在一起：“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们，胡成华，还有他身后的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很敬佩你们的正义感，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万事小心。”

　　“会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还是不放心。”方群看着他们，“你们俩目前的计划是什么？”

　　施望野简单介绍了，最后说：“既然之前正规渠道的检举没有用，我们就打算用舆论倒逼，引起网民的关注，相关部门一定会很快给出公正的解决方案的。”

　　方群早已失去了对那些机关部门的信任，他短呼出一口气：“但愿吧，其实我现在越来越迷茫，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不至于吧，你还在做着很多尝试啊。”陆任之笑笑，“就比如前几天给我发了私信，再比如，你还是互助群的群主。”

　　“群啊……每天看看群里的叔叔阿姨聊天，有时偶尔感觉没有伸张出那口恶气，也能接受。”方群看着桌边透过来的一丝阳光，“时间会让无法接受到连看都不敢看、想也不忍去想的所有那些事情，慢慢被人接受。”

　　施望野叹了口气：“别这么消极，再坚持一下。”

　　“对，那些被害人和家属，他们都需要我们去战斗。”陆任之坚定地看着方群的眼睛，“别放弃，也许明天就会有转机。”

　　“希望是这样，真的。”方群和他们告别后，离开时的脚步轻松了一些。

　　“方大哥人还挺好的。”施望野在电脑面前写着文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任之点点头：“嗯，一直怕咱俩卷到这事儿里面，被胡成华暗算。”

　　“他真有那么大本事？”施望野暂停下写稿的手，“跟踪尾随是违法的，而且……那明显不只是跟踪吧，也许就是等待时机的杀手。”

　　“可能是，不过据我所知，他离开教育局的时候，有好几家知名的大学邀请他去做讲师。”陆任之读着施望野刚才写的那一段，“要说背后没有那群狮子的掺和，我反正是不信的。”

　　施望野抠抠键盘上的字块，不说话了。

　　“这里需要改一下，你写的太温和了。”陆任之指了指其中一段，“你得按文章的节奏加上点离谱的东西，要不然根本没人有耐心看完。”

　　施望野挠挠头：“啊？比如？”

　　“记得我之前去看邻居家哥哥被爆出来吗？就按那种行文写。”陆任之无奈地笑笑，“网上好像叫什么港媒标题？”

　　“行吧，你说的有道理。”施望野搜索了一下，面不改色地从头捋了一遍。

　　进行了深入学习之后，他哒哒重写了一段，身子往后让了让：“看看这次行吧，绝对可以。”

　　“……狼师食.人魔？”陆任之笑得不行，“你真是无良记者的好苗子。”

　　“夸我骂我？明明是现实主义！谁教现实太荒诞。”施望野还写上瘾了，他兴冲冲地把整个文章都按照这种技巧改写了一遍，过后还意犹未尽地自己重新读了好几遍。

　　陆任之读过后也忍不住赞叹：“绝了你。”

　　“这下，过几天发布的时候，起码基础的浏览量就能保证了。”施望野自信地点点头，关掉了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