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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天地合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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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随示意凌之辞不用紧张。
“人类占领大陆,陆上灵异生物若不欲谋灵害命,都躲往僻静之地清修,森林公园是它们为数不多的栖息之地。”巫随说,“藏身这种地方的灵异生物一般不主动伤人。”
叶子上一只大蛙朝凌之辞“呱呱”大叫,气鼓鼓的,跳到地上,皮肤瞬间与土地融为一体。
巫随:“是只刚修出灵智的蛙妖,走吧。”
金卷卷眼睛一眨不眨盯蛙落地处,趁巫随不注意一爪子拍上,然而爪下空无一物。
巫随一手拎凌之辞后领,一手薅金卷卷后颈:“别再调皮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弱小灵异生物虽有灵智但思考方式与人不同,且易应激,它们要是真害怕误认为旁人有敌意,此时杀生夺灵不会沾染孽障。”
凌之辞:“天道不仅允许灵异生物行使使命范围内的杀戮,也允许灵异生物内部厮杀抢夺能量,还允许灵异生物自保——论心不论迹。”
巫随:“所有生物都保有这些权利,只要不是故意为恶刁难弱小,最多陷入因果,不会沾染孽障,天道不会降下惩罚。”
凌之辞抿抿唇:“可是……在人类社会,如果被攻击,回手会被判定为互殴,两者都有错。”
巫随嗤笑:“人类社会刻意往‘文明’靠拢,若以天地法则来看,人类律法苛刻又可笑,很是畸形。但也正常,几乎每种群居生灵内部都有愚蠢的规则,是生物本能所致,也是便于压榨大部分成员令少部分优质成员享受福祉,进而繁衍培育出更为优秀的后代。”
凌之辞想想:“现实生物确实注重生宝宝,好像有些生物生来除了繁衍,没有更重要的事。它们为了生孩子宁愿去死,有些人也是这样。不过……”
“灵异生物貌似不在意后代。”凌之辞看金卷卷一眼,压低了声音,凑到巫随耳边说。
巫随耳边酥酥麻麻,等凌之辞与自己拉开距离,摸摸耳垂:“灵异生物超脱于现实生物,修为足够则寿命无限,多为独立个体,当然不会局限于以繁衍求种族存,将自己的生命当作踏板为族群谋生。”
凌之辞听完:“感觉有点可怜。”
他说得是现实生物。
巫随:“其实也伟大。从生命诞生的一刻就有值得奋不顾身的使命,也成长为能够为此孤注一掷的生灵,并非灾难。”
天道就像创造者,给现实生物编辑好了名为“繁衍”的程序,对于几乎所有现实生物而言,生命无关紧要,繁衍才是意义。
凌之辞真的觉得悲哀,即使明知有轮回……就是知道有轮回转世,才更可笑。
一路交谈,两人一狐顺利来到唐析景口中的天地合棺庙。
天地合棺庙,一听就不简单,估计不是庙名,而是某种风水格局,凌之辞本来想问,但被繁衍啊使命啊什么的绕进去,忘记自己要问了,庙宇近在眼前了才想起来。
“天地合棺的建筑,半数埋在地下或山中,半数露出,若从上空俯瞰,总体格局似半盖之棺。”巫随解答。
凌之辞受人类文化影响深刻,一听棺材就觉得与死亡挂钩,与离别密不可分,不是什么好东西。
巫随否定他:
“既有轮回存在,死亡亦是新生,棺材是终点也是起点。在灵异世界中,棺材往往代表‘清算因果’、‘生生不息’,是大吉之兆,也是大凶之兆,分对象。”
“有天地合棺格局的地方,聚天地灵气也聚天地邪气,更为强盛的一方主宰当地,并因之生生不息、绵绵不绝。可创福泽之地,也可成大邪之地,看使用者如何操作。”
凌之辞便问:“那大佬,现在这里是好地方还是坏地方?”
巫随:“幽怨之气猛涨,快成凶地了。幸好周边植被众多,外部总体灵气旺盛,暂时压制住了邪气,附近生灵才没有异变或被吞噬。”
异变?凌之辞对这两个字敏感,毕竟毁灭近百个城市的奇葩生物,据说全是变异生物。
究竟是变异生物还是灵异生物不重要,最近一个多月,凌之辞一拿起手机就是铺天盖地的“画轨蝶割手脚”、“变异生物危及人类生存”、“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节能减排避免悲剧”……他快不认识这些字了,连听到都有种恍如隔世、刻于基因的本能感。
凌之辞:“既然是看使用者,那就是有生灵想把这里变成邪地。红线灵异生物?”
巫随:“有可能。进去看看。”
古庙沉静,香火缭绕,艳丽的色彩都斑驳脱离,台阶高耸不近人,仰头望去能对上大佛低垂的眼,佛眼古怪,是下三角眼,明明是垂目状态,细又小的瞳孔偏偏上翻,下三角又下三白,睥睨冷漠,看得人心里发毛。
凌之辞转头看巫随,照着男人的脸吧唧亲一口。
虽然全是下三白,但巫随好看啊,也不是真凶真冷漠,凌之辞满意。
佛像被台阶遮住,人类来看,视线只能落到眼部及以上,看不到佛身。
金卷卷一看那佛像,龇龇牙,不爽跑上台阶,直奔大佛,看样子是要搞点破坏。
“我们跟上去吧。”凌之辞拉起巫随。
巫随微皱的眉松开,先行跟上。
金卷卷威风凛凛地跑上来,竟然按捺住了行动,藏在供桌后探头探脑,尾巴摇得欢。
凌之辞正要夸它变乖不搞破坏了,被巫随捂住嘴抱到了供桌后。
大佛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地,手举三柱香,虔诚拜。
凌之辞看体型,感觉那应该是个五六岁的小朋友,但有木森林公园占地广,信号差,丢了人不好找,怎么会有如此小的孩子独自来这种地方?
那人站起来,一米多一点,确实是小孩体型。他双手合十鞠躬,久久不起。
凌之辞觉得怪,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小孩子心思纯,纯善也好,纯恶也罢,都不郑重。若非采用极端手法驯服,这个年纪的人,一无执念难消之人事物,二无忏悔赎罪之心,三无满心希冀又无能为力之事,不大可能对神佛恭敬。”巫随分析,“他有问题。”
凌之辞恍然:就是啊,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不哭着闹着买糖果就不错了,哪里懂什么求神拜佛,就算是模仿旁人上香鞠躬,姿态不会如此老成笃敬,过家家也不会。
小朋友有问题!凌之辞跟金卷卷一左一右,接连探头偷看,这个头刚偷偷摸摸伸出去那个立马一惊一乍缩回来,偷窥得格外拙劣,想不被发现都难。
那人只是小,不是傻,果不其然开始警惕,往前方快速走。
金卷卷发现被发现,气坏了,二话不说冲上去,狐身扑倒小孩,龇牙抬爪,不知是想咬死人还是拍死人。
活人可不是机器,死了就死了,不是火化就是埋,没法修修继续用,凌之辞赶忙喊话阻止金卷卷。
金卷卷全无停下的迹象,要不是巫随一鞭扯走小孩,活生生一个人恐怕真凶多吉少了。
“富……卷卷,你怎么能随便下杀手呢?”凌之辞叉腰对狐狸说。
金卷卷反冲凌之辞一龇牙,注意到旁边巫随眼神冰冷,心觉不妙,这才收敛,舌头探出舔舔嘴,偏头踱步,挺忙的样子。
凌之辞还以为金卷卷知错了,夸它:“这就对了。活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你不要随便欺负人家,当然,被欺负也肯定要打回去,杀回去也没问题。”
小孩子音色稚气,口条却流利:“根据经天洲普适性民法典宠物饲养相关规定的第三十二条:肩高超五十五厘米的宠物犬及相关犬科动物如无特殊工作性质或饲养人未持相关证件一经发现即刻处死;饲养者及喂养频率高于一周三次的……”
他被比自己还大型的狐狸猛扑一下,摔到地上手肘破皮,竟然不哭,反倒絮絮叨叨,一副官腔,显然是经过培训的,还是积年累月的那种,从受精卵开始学也不至于一开口就是什么律法规定。
小孩还叭叭叫,一张嘴跟机关枪一样停也不停,说了上千字总结就是:你们养狐狸违法了,狐狸要去死你们要坐十年牢。
凌之辞听得烦,掏出个棒棒糖,蹲身趁机往他嘴里一塞。
小孩反手捏住棒棒糖:“根据全球市员守则纬地洲分条例针对外派市员的自我约束及保护相关规定第七条,百元以下的贿赂……”
巫随:“你是纬地洲的市员?”
声音从小孩大上方传来,他这才意识到什么,缄默起来。
成为市员条件苛刻,成绩好只是最基本的,当然怎么来的成绩不重要,但全球各地,无论哪个城市的市员,二十六岁是硬性指标。
凌之辞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难怪小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根本不是小孩!就算身体是,灵魂也不是!
“站住!”凌之辞起身抓住逃跑的小孩,“你到底……”
话音戛然,凌之辞看到小孩发丝中有红线动,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当即放手后仰,撤一步,腰身弯下,头到脚裸,腰腹发力一扭,双腿顺势交叉,翻身立起直面小孩,过程中手已夹上卡牌。
红线攻击当然落空,被巫随黑气捕获。
小孩已倒地,生息全无。
检查结果看来,他五脏六腑尽被红线寄生,如果巫随没有及时用黑气腐蚀红线,可能小孩连完整的尸身都不会留下,就像先前的受害者一样:肉身糜烂,除了骨头只有一层皮。
金卷卷盯凌之辞腰:肯定好吃!
正在畅想未来怎么食用听话奴仆的金卷卷绒毛颤起如雷劈,不用想也知道是巫随在警告它。
长得丑的就该死!长得漂亮的就该给我吃肉给我喝血!给我提升修为给我饱腹!不然他存在有什么意义?!威压之下,金卷卷气又气不过,打又打不过,偏偏巫随护人护得跟什么一样,半点下手机会都没有,它气愤跑远。
“卷卷!”凌之辞不管小孩了,想要追上。
巫随拉住凌之辞:“我看着它呢,刚好在山林中,它会喜欢的,让它跑着玩吧。”
凌之辞一想也是。
巫随又查了查小孩尸体,握住凌之辞手,说:“跟紧我,这庙问题大了。”
如果只是天地合棺,哪怕真成邪地,都不至于让巫随说出“问题大了”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