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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了却尘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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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大了,有生理反应是正常的,因为贪嘴误食药物放纵也是可以理解的,卑劣的是自己,竟然会萌生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巫随脸铁了又青,黑了又绿。
凌之辞蹲在椅子上,不住觑他,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巫随注意到了凌之辞的忐忑胆怯,若是他因此害怕自己,从此不敢在自己面前表露需求,可他尚且年幼意志不定,有反应必然要解决,要是他背着自己找其他人……
巫随脸唰地冻住。
凌之辞见状,勺子没拿稳,洒了点绿豆汤在桌上。他慌张想擦,急急将勺子往碗中一搁,碗勺碰撞,叮当激耳。
别看我别看我……凌之辞心中默想,恨不得自己隐身不存在。
巫随摩挲手指:“你想谈恋爱?为什么?”
凌之辞也不知话从何说起,干脆缄默,一个劲儿地埋头喝汤,其实心全扑在巫随反应上。
巫随:“在灵异世界,连骨肉相连的亲情都淡薄,至于恋爱、婚姻……就更不可靠,不是你觊觎我就是我觊觎你,要是没有利用价值,还敢以情感相胁,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凌之辞捏勺子的手一紧,心中酸涩。
巫随:“你不要对感情抱有期待。如果实在想谈,你选择我确实是个明智的举动。”
凌之辞委屈:“可是……你不愿意。”
巫随:“因为在我眼中,你思想幼稚,并不成熟,分不清爱恋和依赖。我不相信你的爱。”
“可以信!”凌之辞猛然抬头,眉头微微蹙着,委屈又可怜,“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用什么来证明?”
“我所有钱都给你,我给你准备惊喜,给你放烟花给你送礼物……”
巫随打断:“可是,我不需要这些。”
凌之辞:“那你需要什么?”
巫随:“如果真要跟谁确定伴侣关系,我希望,他完全属于我。”
凌之辞支棱起来:“当然!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这样,怎么能算在一起呢?”
巫随失笑:“你还是没懂。”
“我懂!”
根本就不懂。巫随也不再反驳,问:“你确定想跟我在一起吗?”
凌之辞觉得有希望,郑重点头:“我想!我还是喜欢你。”
巫随:“可以。”
凌之辞弹起,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巫随:“三百年内,你可以选择跟我分手。但是,如果分手理由我不喜欢,你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不惩罚的,凌之辞才不在意。
“你愿意做我的人了?!你不用担心,我一定好好爱你,忠贞不二,绝无二心,不拈花惹草,不招蜂引蝶!”凌之辞扑到巫随身上,“三百年考核期好长,改成三天好不好,三周?三个月?最多三年吧。别说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我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爱你!绝不让你后悔跟我在一起!”
巫随:“三百年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凌之辞浑不在意,趴在巫随肩头撒娇:“都一样。不要三百年,好久好久。”
巫随一锤定音:“就三百年。”
凌之辞知足常乐,能跟巫随在一起就很满足了,再说,哪儿有跟老婆争的道理?
不过他好像不喜欢被叫老婆,还是先叫大佬吧。凌之辞思忖。
凌之辞飘飘欲仙,极度兴奋,根本闲不住,绕着巫随来回跑跳,时不时凑上去抱两下亲两口,心中羞涩但行为嚣张,不经意揩两把油赶紧跑远,不一会儿又磨蹭回巫随身上。
巫随对凌之辞招招手:“过来,有正事。”
凌之辞听话上前。
“鲸王来找过我,关键时候她帮潭昙渡过了难关。现在,她们在海边,可以准备给你烙印了。”
美人在怀,马上又能变强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凌之辞激动:“走,我们去海边。”
凌之辞实在是高兴得有些忘形,一时间连邮差包都忘背了,回去拿包时注意到水母王,想着她毕竟跟潭昙和鲸王来自同一片海,顺便捧起一道带过去。
巫随看水母王两眼:“她是……”
凌之辞:“水母王,变成这样了。”
肯定是梦中人做的,凌之辞承诺过绝不暴露他的存在,有些心虚。
巫随捞出查探:“完全退化,不再属于灵异生物。你对它用了净化之力?”
凌之辞:“可能吧。我那时候,不太清醒。”
巫随不多问,一路无言。
凌之辞内心活动则丰富,脑补完甜甜蜜蜜又联想床榻情趣,给自己想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咸湿的海风中,面前是无垠辽阔,身后有万家灯火,两人独立茫茫。
好浪漫啊。凌之辞想着,往巫随身上蹭:“大佬,亲一下。”
如果真是浅尝辄止地将嘴唇贴上脸颊,那么确定关系后的短短几十分钟内,凌之辞早无师自通千锤百炼了。
巫随完全可以接受这种程度的亲昵,就像小孩子没有分寸超出界限的亲密举动,不会有大人耿耿。
然而凌之辞开口提了,那所求的必然是更为深入的交流。
巫随只是摸摸凌之辞脑袋:“不要闹。”
凌之辞瞄巫随嘴唇,怂恿说:“我们在谈恋爱,我们可以……嘿嘿。亲一下。”
巫随答应凌之辞,不是真的要跟他发生点什么,只是因为凌之辞情况特殊,会分泌催情香味,又到了身体躁动欲求不满的时候,稍不注意,很可能会吃亏,轻则能量被抢肉身受创;严重点会留下心理阴影;万一伤害烙印在灵魂上,那就真的追悔莫及。
他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在这方面去管制引领凌之辞。
放纵是容易且爽利的,巫随根本不介意对凌之辞做出格的事,但他毕竟是个长辈,还算有良心,不会对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下手。
没有清新香味诱导,巫随理智克制,能将凌之辞当孩子安抚,不带任何旖旎心思。
“乖,我们只是谈恋爱,不能做太过分的事。亲亲脸颊就好。”
听了巫随的话,凌之辞上下唇摩擦摩擦,心想:走纯爱路线啊?好吧。毕竟老巫公思想比较封建,没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确定夫妻关系,他不愿意将自己全身心交给我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凌之辞又担忧:不会真要等三百年才可以占有他吧?太久了!我活到现在也才十八啊!三百年!实在是有点过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万一他哪天脑子不清醒就直接给我了呢?不能急色,冷静,尊重。
凌之辞笑意又起,心满意足地踮脚,往巫随脸上印下一吻。
凌之辞的唇,厚厚弹弹,温温软软,漂亮又舒服,贴在脸上是一种享受。
他亲人时郑重,屏住呼吸,微微嘟唇,凑近时能感受到他眼睫翕动。
一吻毕,他会不自禁偏头,带着点吮吸的力道,依依不舍,唇缝因之迸开,细听下有暧昧水声入耳。
以他的听力,完全可以捕捉到微小的一声,他也确实会为之羞涩,背过身去原地踱两步,好几秒内不敢再对巫随上下其手。
巫随觉得他可爱得很。大人看小孩的那种可爱。
海洋中扬起长长的鲸鸣,一弯尾破水,带出人影,鲸王出现。
与她一道的,是颀长的一人,大而黑的眼,明显是潭昙,如今却高挑,比凌之辞高寸余,一米八出头。
潭昙平静,眼睛空空,人也空空,抱着拨浪鼓,好似只剩肉身没有灵魂。
“她劫数半渡,等神智回笼就该超脱灵异生物范畴了。”巫随说,“我借你力量,你尝试用净化之力牵引她体内灵异气息,造出烙印为己用。”
凌之辞看着潭昙,心中有一股异样的熟悉感,说不清道不明,真实萦绕着。
鲸王不敢太靠近巫随,远远催促凌之辞。
凌之辞上前,走到潭昙面前,准备获取新烙印。
说时迟那时快,潭昙一手削出,直夺凌之辞手中碗。
始料不及的一幕让凌之辞心跳一滞,撤步往巫随身后躲。
巫随拍拍凌之辞手背示意他安心。
潭昙仰头,将碗中水一饮而尽,连带着水母王。
“里面……”凌之辞声音戛然而止,眼前一幕让他飘然。
只见潭昙双眼中七彩流转,汇成蝶影又散去,光点万千,斜斜延出一条线,于广袤海洋上空肆意,如星河远去。
潭昙眼瞳不再是幽深的漆黑,反而覆了一层隐秘的光彩,随她双眼睁闭斑斓。
她偏头看星河,翻身顺飞,一路远去。
凌之辞:“我的烙印!”
“她去了却尘缘,将要超脱物外,跟上。”巫随拦腰抱起凌之辞,凌空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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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室内,半身不遂的人喜极而泣,连连称好。
一巨兽横扫百公里之外的城市,方圆千米之内,除了陆常一家,全都被吞入兽肚尸骨无存。
千万人之中,独陆家十余口人完完整整地渡过灾难,马上要被转移至安全区域。
“看来是福报啊。”陆常感叹,“必是父亲勤政为民,庇佑我陆家。”
“福报?”渺渺的女声从四面八方涌进室内,“天道不收陆家,是要留着折磨。”
陆常悚然:“谁?谁在说话?”
空气扭曲,潭昙出现。
陆常下巴打颤:“你、你……你……”他注意到潭昙硕大眼瞳,“你是……潭盼儿?!”
“鬼!有鬼!来人!来人!”陆常上身剧烈挣动,拖着伤腿往远处爬,“有鬼,救命。”
潭昙冷眼看:“你因为有趣污蔑姐姐的狗咬人,它被打断双腿抵死挣扎到你姐姐脚边,一人一狗苦苦哀求时,你笑得很开心,还记得吗?”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陆常仿佛回到那个百无聊赖的家庭聚会。
大人攀附,对年幼的他而言,什么都无趣,直到视线扫过角落一人一狗。
爸爸的婚生子、名义上的姐姐——潭盼儿,在她有钱的生母死后,就跟一只狗一样,守住一条狗过活。
他计上心来,想增添点乐趣。
于是……
全家人都器重他,纷纷上前,二话不说指责潭盼儿,当着她的面,将狗虐杀,他因此窃喜。
长大后的他才知道,不是因为家人在乎自己,只是他们太怕潭盼儿了。
他们都是靠着潭盼儿的生母垂怜,实现阶级跨越,却贪图更多谋害恩人,算计孤女。
他们问心有愧,虚张声势,想将潭盼儿驯化,所以动辄针对,可那又怎样呢?就算他们跻身权贵成人上人,一看到潭盼儿的眼睛,就会怕,越怕越装,越语重心长散发着恶意的慈爱。
“吃啊?怎么不吃?好东西,你最喜欢的。”众人以家人身份逼一个早便孤苦无依的孩子吃食唯一的伙伴。
陆常没来由地生出怕,却看到父亲以一种别扭的眼光暗中注视潭盼儿,他反而不怕,而是怨了。
回忆走马灯般闪完,陆常早不是孩童了,他知道自己做了多恶毒的事,他真的怕了。
“救……啊!”鲜血从口中泄出,整根舌头从口中落到地上,弹了两弹,血迹拖出一道痕。
陆常捂着嘴,眼周肌肉失了方寸,痉挛扭曲,只能发出些痛苦的音节。
瞬息之间,陆常身上病号服完全汗湿,他摔到地上,痛哭流涕,拖着腿无助地爬,像狗一样。
潭昙没有动作,只是看陆常手,下一刻,双手就此定格,掉落地上。
陆常口中呜咽凄厉,潭昙视若无睹,说:“吃吧,吃完你的手,今天就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