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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怎么样我演的没破绽吧!” 换下算命先生的装扮,陈旭趴在柜台上问道。老爹看着马路上的女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一个算命瞎子在雇主面前跑起来了,漏洞百出还谈什么演技!”
      “那没办法,被治安管理大队那波人抓住,少则罚款,多则被扣上招摇撞骗的帽子关几天,我这么个大好青年可不能有这样不良记录。”陈旭撇嘴表示不满,老爹无奈的摇摇头,他也不再和陈旭打嘴炮。拿着店里漆黑的招牌,上面写着修复遗容遗表三十年老店等字样,走出店门。把这块招牌用三角木架架在一堆花圈黄纸里,转身进店来,眼角余光飞速从对面女人身上撇过。
      对面的人在街角站了一会,穿过马路来到一条龙门店前,她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招牌然后进店来。门吱呀被推开,声音干涩胆怯的问道“有人么!”老爹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打量一眼眼前的女人,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要买什么嘛!”王风英伸手朝外指了指,“我看你们外面挂着能帮人修复遗容遗表的!”
      “没错,我干了一辈子这手艺,什么样的死状都能还原个八九十。”老爹肯定又有经验的语气让人很放心。王凤英随即又再三确认道“摔裂的痕迹呢,骨头都裂开了,就是五官都…”她没办法平静的阐述自己儿子摔的那一副模样,嗓音发紧,呼吸变得困难。老爹看她那副即将奔溃的神情,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开殡葬店吃的就是死人饭。他从柜台后面拿了一个板凳让女人坐下来说,又大呼小叫的喊道“儿子,给客人倒些水。”陈旭脑袋浮现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老爹什么时候还有个儿子,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过来给人当儿子来了,满脸不高兴的端着半杯水出去了。老爹看他脸色尴尬,像被放了气的皮球,一副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翘起自己的嘴角。
      “现在死者在医院嘛!我这边也能安排车辆冰棺拉到家里治丧。流程都熟悉,我做了三十年了这点你放心。”老爹说道。
      “现在遇到些麻烦,殡葬公司我已经找好了,他们那边做事的都是一些刚毕业的学生。昨天负责给我儿子化妆修复遗容的工作人员竟然吐了,我想找个专业的老师傅帮忙!”王凤英面露难色,事情发生的突然也来不及比较哪家公司更专业。她一个人处理儿子的丧事,丈夫也联系不上,慌慌张张的就在医院工作人员推荐下找到这个幸福里丧葬公司。
      “你知道我们做白事的没有说半路接茬的,再加上现在转到我们手里,你那边定金估计拿不回来。”老爹为难的说道。
      “不是,我是想让您只负责修复我儿子面容这一块。现在他躺在冰棺里,我也不忍心在他死后还这么折腾。我这当妈的对不起儿子…”说道这里她呜呜的哭起来。
      老爹面露难色,一旁的陈旭心里着急,忍不住说道“也可以,回头我们和幸福里那边联系一下。毕竟做这一行还是以家属的意愿为主嘛!”王凤英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感激之情。
      老爹干咳了一声,说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个费用和那边是没有冲突的。先说好,免得后面有争议。”
      “钱的事都好说,你这边如果能接这项工作我会和幸福里那边沟通好。到时候哪怕是支付两笔费用我也没意见。”她说的很恳切,生死大事面前,有为了钱斤斤计较的子女。也有愿意为死者最后一程风光大办的家属,在老爹眼里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值得叹息的。他是一个老人,老到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和寿衣,只有平常之心看待生死就不足以这样伤怀。
      送走王凤英,陈旭问他这事好不好办,老爹只是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这一行,想要找我为死者修容的人不是一般多。现在愿意干这行的年轻人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代越发展人的忌讳越多,一听说子女要干这一行,没有几个父母同意的。”
      陈旭知道老爹没有孩子,怕老人听这话心里难过,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老爹看了他一眼,就猜透他的心思,“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说我的衣钵没人继承了是不是?”陈旭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要是有这个意思,当我儿子也不晚。我这门手艺多少人想学呢!”老爹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回头去问问我妈?”
      “问你妈干嘛,这么大人了自己还做不了主吗?”
      “我问她愿不愿换个老公!”陈旭拉扯脸颊扮鬼脸,老爹都快七十岁的人了竟然被臭小子开玩笑,气的他抓起扫帚就要打人。
      王凤英得到一条龙殡葬店的肯定回复,一回去就联系了幸福里,那边工作人员一听说是一条龙的老爹立马就同意了。还再三询问能不能让自己的员工跟着老师傅现场学习经验,这样原本心里惆怅的王凤英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也表态说如果当事人同意,自己也没有什么意见。下午没什么生意,老爹拉开一条藤椅躺在上面睡午觉。店里唯一一个电话座机铃声大作,陈旭迅速接听起来。是幸福里打来的电话,那头说家属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问老爹打算什么时候过去他们安排车子来接。陈旭询问了具体的时间,于是就定在了明天早上。
      挂了电话陈旭满脸吃惊的盯着老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奇怪的啊!你以为我忽悠你呢!”藤椅上下悠闲的摇晃,阳光里浮尘在空气里飘荡,老爹躺在上面眯着眼睛一脸得意的神情。陈旭竖起大拇指,蹲在藤椅旁边一脸谄媚,“我信,明天就让我给你打下手。”
      “打下手就不必了,幸福里那边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比你强。到时候你记得留神多看,注意尸体上的细节就行。”老爹仍旧眯着眼晒太阳。
      陈旭被老爹的话呛的没脾气了,挪到门口去逗猫,这几天任务重大家早出晚归的。老爹就把小猫崽带到店里来了,最近都没看见老猫的影子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第二天一早陈旭就来敲门,年纪大的人睡眠少,他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突然砰的一声门栓被拉开,“一大早上的,报丧呢!我的木板门都被你敲坏了。”老爹一脸不高兴的拍拍自己的门板,仔细从里面打开,一块一块拆下来放在墙角边上。现在还在用这种拆卸木门板的可不多了,太老旧了不说还不安全。
      “都说年纪大了觉少,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老爹你还睡的着啊!”陈旭放下自己的包,在里外走了一圈,想看看老爹在忙什么呢。桌子上放着吃剩的早点,半个包子,一个缺口的青色搪瓷碗,碗底剩着一些豆浆渣。地上是一个打开的黑色行李包,边角地方磨损严重都掉皮了,他探头看了看里面都有什么。老爹一把拍开他的脑袋,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稳重,看见什么都一脸新奇的样子。
      “别看了,就是一些给死人化妆的物品。”老爹说道。
      “幸福里那边说早上七点开车过来接我们。”他抬手看看手表六点半,“应该快到了吧!”
      说话的功夫外面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一辆七座面包车停在门口,车身上白色的大字写着幸福里殡葬。下来一个人,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四方脸,黑而硬的胡茬从鬓角到下巴。他看见陈旭先是一愣,说是接一位老师傅,看眼前的年轻人最多二十出头。
      陈旭连忙说道,“不是我,是我师傅。”说完两个人就一起走进店里。中年男子和老爹说自己叫大强,是幸福里的司机,专门来接他们的。他从老爹手里接过大皮包,谁知老爹年纪虽大力气不小,推开男人伸过来的手拎着包弓着腰就出门了。陈旭和大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也跟着上车了。幸福里殡葬公司门店在文一西路这边,店铺门脸宽敞又明亮,门头上金光闪闪的幸福里三个大字。听说今天老爹要来店里,幸福里的张老板早早就到了等在店里。面包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三个人,张老板连忙迎了出去,老爹倒是对他客气并没有拒绝他想要帮忙拿包的意思。
      “现在时间还早,老爹你没吃饭的话,先在我们食堂一起吃饭。”张老板笑容满面的说道。
      “张老板不用客气,老头子干体力活都是吃饱饭才能出门的。”老爹说道。
      “老爹你叫我小张就行啊,想当初我刚入行还是您帮忙介绍的生意,要不是…”张老板说着说着就开始回忆起之前的往事。老爹很快打断他的话,“凡事都得靠自己走出一条道来的,你要是觉得老爹帮你过什么事,只能说张老板是个念旧的人。”
      “是…是…”张老板注意到老爹神情严肃并没有想要多做寒暄的意思,业内人都知道老爹在这行经验深厚干起事来麻利爽快但是脾气古怪。这也很正常,各行顶尖的人都有非比寻常的性格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场丧葬仪式原本是打算在黄轩轩家里办的,但是车子进社区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居委会大妈组织的不少人说现在正在治理婚丧嫁娶大操大办影响社区风气问题。社区出面商量在距离这里十公里外一处空地,由家属自己租赁塑料挡风大棚搭建临时场地使用。王凤英本来因为儿子出事心情低落又遇见社区这样没有人情味道,竟然不允许自己儿子的尸身进大门,躺在门口又哭又闹。最后还是幸福里的工作人员出门协商,社区大妈态度很强硬,好像生死大事他们家不会有一样。按照他们的说法,当地不愿意在酒店办理酒席婚宴的也是自己租大棚在社区外面办的。他们这样的情况肯定要哭灵烧纸这些仪式一样不少,社区是大家共同的生活场所,会影响别的住户的。最后也是司机大强出面去租赁公司拉了一车塑料大棚,幸福里工作人员连夜搭建棚子安置好冰棺和治丧仪式的用品才算结束。
      老爹和陈旭来到这里,看见三个临时搭建的塑料大棚,中间那个大棚里有火光。一个女人歪坐在地上在往盆里丢折好的黄纸,火光随着打开的门窜出老高。王凤英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她回头看见进来的人正是老爹和陈旭。
      “你们来了,人在后面。”她连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就带头往后面走。陈旭注意到灵堂上摆的遗照,男孩面容清秀,失去颜色的眼睛还在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该是多么健康有活力的孩子啊!他不忍心停留太久随着前面两人绕过灵堂转入后面的棚子,里面中间放着一架冰棺,周围有几个穿着黑白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女生迎了上来,“是老爹师傅吧!”她手上还带着一次性塑胶手套,礼貌的接过老爹的行李。看样子应该是帮死者处理遗容遗表的工作人员,“身体已经清理过了,家属要自己来不让我们动手。”老爹看了一眼,十几岁的孩子本身也是害羞的年纪,父母不愿意工作人员做这些事情也能理解。但是这一行就是需要足够的冷漠带着旁观者的情绪才能把工作做好,老爹和王凤英交代几句她就出去了。按照老爹的安排,这个房间里只留三个人,除了陈旭就是刚才那个女生负责帮老爹打下手。而陈旭把手机摄像头打开放在胸口的衣袋里,准备接下来的拍摄。
      新穿的衣服被重新脱下来,黄轩轩脸上有两道明显的裂痕,从耳朵后面延伸到脸颊。一只眼睛由于剧烈撞击没办法完全闭拢,等到上衣被脱下来的时候露出腹部的一条伤口。伤口外翻上面还有医用线缝合的痕迹,看着像似死后才出现的伤口。老爹用细长的尖刀剪断线,女生试图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老爹严肃冰冷的表情又把话吞进肚子里。
      “少说话,不懂的也别问。”老爹的话里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没有人再敢发出任何声音,房间里只能听见线头穿过皮肉的声音。肚子被打开,女孩子忍不住这样血腥的场面背过身去,陈旭强忍自己翻腾的胃液把摄像头靠近里面。突然他和老爹同时对视了一眼,打开的腹部明显少了一对脏器,难道说法医尸检结束没有把死者内脏归位。正常来说警方一般会对尸体做检测切片,既然通知死者家属领尸体,那么一定是完整的尸身的。老爹做完检查发现里面没有多余的血水,又用针线缝合了伤口,接下来就是对尸体正规的处理。用棉球堵住耳鼻,用滚烫的热水打湿毛巾用来热敷闭不上的眼睛。重新给死者换上干净的衣服,清理干净头骨的裂缝,开始给尸体化妆肃容。老爹熟练高超的技术基本上还原死者最原始的样貌,脸上的疤痕也被遮住了,等一切都结束后老爹叫家属进来看一看。王凤英扶着透明冰棺仔细看儿子的眉眼,他好像睡着了一样微闭着眼睛,脸上气色红润透着活人才有的血色。她伸手替儿子拉平衣领,冰冷的体感再次提醒她面前是一个已经彻底失温的死人。眼泪控制不住的滑下来,在一旁收拾工具的老爹顺道捡起地上扔的棉花毛巾裹起来扔进垃圾袋里。灵堂人来人往过来祭拜不用过分讲究卫生,这是他常年保持的习惯,既让死者体面的离开,自己手里的活也要干干净净的收尾。王凤英对老爹的活很满意,拉着老爹哭成泪人,他们怕家属情绪过于激动也不打算久待。陈旭去灵堂前三鞠躬以示惋惜之情就和老爹匆匆离开了。
      老楼当天晚上就召集了紧急会议,关于黄轩轩肾脏丢失的问题展开讨论。胖子提议这件事还是要再次询问家属,死者在医院抢救过程中是否签了什么捐献协议。
      “这件事也太巧合了吧,一般正规器官捐献过程都需要提前核对肾源和匹配者的身体综合条件。黄轩轩的死亡好像就是在等待一场随时开始的器官移植手术。”陈旭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要和黄轩轩的妈妈了解清楚,现在还不好下判断。”胖子思考片刻,冷静说道。
      “老爹你怎么看?”胖子又把目光投向保持沉默的老爹。
      “六楼摔下来,受伤最重的是脑袋,其他部位从外面来看没有明显的痕迹。但是内脏很可能大量出血,肾脏器官能否正常使用需要医生做出判断。”老爹说道。
      “这几天他们家里在办丧事,这事情不能着急。”陈旭说完面露疑色,“但是很奇怪,我们一直没见过黄保平的身影。他儿子出事后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这么大的事情都是王凤英一个人在办。”
      “我这边暂时还没有他的消息。”花脸这时候接话说道,看来现在情况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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