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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家小子当大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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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静说小不小,纷纷惊动了殿堂后围的弟子,前围则好奇拜师殿门口发生什么热闹事,恨自己分身乏术,只能脖子抻二里地,也吃不着一个西瓜。
“公子你去哪了,面色这么难看。”
“难看啊,难看死了,不知道被谁踹了屁股。一个小矮墩,不道谁,脚劲特特特大,感觉明天腰后面要长一大片淤青了。”
林昭慕苦着脸,不停哀怨。
空灵的声音仍不停在殿堂回荡着“以血为契,测尔等仙缘。”
林昭慕和穆言平举惯用手,令穆言瞠目,林昭慕是举着左手。
但这都没关系,无论左右手都不妨碍测试结果。测试官的锐刃迅速划过,林昭慕的手掌渐渐漫出血珠,一滴滴地滴落在镜面,镜面泛起血色涟漪,荡起阵阵余波,一炷香过后,血珠被镜面贪婪地吞噬消失不见。
镜中竟倒影出一只巨大生物的虚影,毛毛躁躁的边缘轮廓线,羽翼包裹住了它的身体,像一颗刚出生的卵,不见头不见尾巴,只看得见朦胧的翅膀。
林昭慕小声地问:“端阳兄,你看见了吗?”穆言似乎看不见镜中的巨型鸟,或许万象镜中的倒影是仅自己能视见的命格,旁人无足窥探。
林昭慕斜睨穆言面前的镜面,清清澈澈,没有突兀的怪影,只有穆言安静的人像。
片刻,青铜蟾蜍眼神忽地迸发璀璨金光,他们同其他资质通关的弟子们无异。
穆言难掩心中欣喜,捏着拳头说:“林公子,成了。”
林昭慕这时候倒端着一副公子哥的仪态,手握折扇,对身后的弟子鞠躬,又对着万象镜旁边的几个老道士行礼,就在这时,他瞥见那个罪恶的面具男跟着几个老头商议着什么。
林昭慕跟阎罗面具男有些距离,加上殿内人声嘈杂,脑袋嗡嗡响,他只见面具男的喉结上下移动,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地说话。
“师弟,这边请。”药宗的师姐们正为测试结束后的弟子们引路。
“怎么今年的女弟子这么少?”
“蟾宗派本来就不适合女弟子拜师,你看修仙又苦又累,山路又抖又长,僵尸都跳不上来。”
照过镜子的弟子们被带往云霜林,那是祭祀蟾宗派历代烈士和谋士的地方,竹林茂密,香火旺盛。林昭慕四处观望这片竹子林,跟着师姐以及众多子弟们一起烧香拜先烈,以茶敬师,先行三拜九叩大礼,再听一遍掌门人的训诫发言。
蟾宗派的招生任务过往都是交给执事去办,而执事认为壮大蟾宗的大法,广揽强大的修士,年年的压轴环节无一例外都是比武大赛,只要你能在最后的擂台比武中胜出,就算入门子弟。
林昭慕摩挲衣角:“完蛋了呢,什么也没准备。”
穆言一脸淡定地发问:“怎么,两手空空吗?没事,兄弟我有宝器。”
“什么宝器,速速拿来。”
慕言一本正经地拿出一条木棍子,宝器整体并不光滑,打斗过程中一不顺手反而还会被倒刺刺伤。敌方未损,我先损。
倒像是从某棵榕树上随意拔扯下来的粗枝条。
林昭慕很想问穆言是认真的吗,但很快收住了这个疑惑,而答:“这真的能上战场吗,会不会先被对方笑话。”
穆言砸吧嘴吧,又说:“这么不相信我,你既然不喜这个宝器,那我借你锅铲用如何?”他真的真的从小包袱里拿出一把锅铲子出来,还是铁铸的!
林昭慕两眼放光,大喜道:“这个好这个好,端阳兄先借我一用,赛后我定给你炒几锅溜肉段,保你美滋滋的!”
擂台比武比的就是极限,在灵力尚未发掘的情况下,以模拟灵力竭尽,测试弟子们攻击的极限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林昭慕利落侧翻滚,手撑身体再次跃起,他弹跳力极好,一蹦就是半个人高,是众多同龄人难以跳跃到的高度。
侥幸躲过对方一记剑刃。
他气喘吁吁道:“我不打美人。”
所谓的美人正披着头盖纱,看不清纱后美颜,美人见林昭慕只防不攻,心里一股怒火无端升起来,恶狠道:“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喊我美人,恶心至极!”手中寒剑无情地向他刺去。
林昭慕左闪右避,这是他躲避家法惩戒练出来的经验,每当林昭慕夜闯祠堂,偷看祖宗牌位后面藏着的祖传禁书,就会被林德行用藤鞭伺候。
至于为什么是禁书,因为书的封面原本是白漆漆一面,但被林德行浓墨涂抹地写上“禁书”二字。林昭慕从小被迫描摹父亲的毛笔字帖,这世界再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林德行的笔迹了。
林昭慕火眼金睛,找到敌方的破绽,火速念一通咒语,那头盖纱美人被脚下骤生的藤蔓绊倒,她摔倒之后,藤蔓又快速从作案现场抽离,回归地底。
林昭慕手举锅铲欢呼,自顾自地倒计时:“倒数三,二,一,完胜!!!”
美人狼狈倒地,心有不甘,气得差点把头纱掀开。
众人把关注点放在林昭慕身上时候,她悄无声息地从衣囊里摸出三把毒镖掷向林昭慕。突然另一边又碎石飞来,抵住了一个毒镖,但剩余两个毒镖正命中准心,刺入林昭慕的脖颈。
“最毒,妇人心。”
林昭慕遗言完毕,瞬间视野发黑,头晕目眩,指端发麻,最后直板板地晕倒。他睡了很久,头脑昏沉,梦里还有一个带着瞪眼面具的怪人。
是梦……
好瘆人的梦。
当瞪眼怪人逐渐逼近视野,眨眼一次,更近一次。
林昭慕感觉情况不对劲,惊恐得双手乱抓,双腿吃了枪药地用力一蹬,把面具怪人蹬得脚朝天。
“死野狗,你以为踹的是谁!!”
床侧,穿着一袭艾青色衣袍的女子面带怒意,紧攥双拳,努力克制想要举拳抡人的想法,而后匆匆去扶起倒地的人。
“师尊师尊,没事吧,瞧他那死样,这货色你还敢收。”
蟾宗派有一奇怪的白藏仙尊,自亮相起就头戴罗刹面具,面容不清,年岁未知,但凡知道他面容的人都已年华老却或收入镇妖鼎内化丹了。
站在纸窗边的小弟子蛐蛐道:“怎么掌刑长老也去收徒了,他不是不收徒了吗?”
“前面几个师兄也没找得回来,那他名下也就没什么弟子了,谁还敢去拜他呀,空守旧殿,啃几本破书。”
谢婴对悄悄讲师尊闲话的人各踩两脚,咬牙切齿面带笑地说:“胆子真肥哈,再说,再说,明天罚你们吃潲水。”
寝屋简陋,只用粗糙的木工搭建,纸窗户还是被人戳破洞的,隔音不好,甚至小声说话都有回音。
林昭慕对现状不明所以,疑惑道:“那我这是……被那个怪老头收了?!”
宋悯山见怪不怪了,叫他什么称呼的都有:“随你怎么叫,今天开始你就跟我了。”
林昭慕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满,这不就是中午踹他屁股的那个矮墩吗,他道:“为什么,那那那个姑娘呢,就是头戴纱,擂台上对我放飞镖的那姑娘。”
“还姑娘呢,人家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差点用指头大点的小毒镖把你一命呜呼,没有师尊在,你早跟黑白无常喝茶去了。”
林昭慕撑身坐起,却感周身麻木,喉咙里总有一口吐不出去的痰液:“咳咳……。”
宋悯山对着谢婴昂头,谢婴很快领悟他的意思:“都出去做饭,看什么看,看饱,看足了,生米就会变熟饭吗。”
屋内闲人退场,只剩下四目对视的两人。
林昭慕看宋悯山紧攥衣袖的小动作,面具下表情定是狰狞不堪的,叛逆小子努努嘴道:“一人一脚,两清。”
宋悯山身为师长,给弟子敷药完全可以交给谢婴等小辈去做,却偏要自己上手。
他端一碗乌黑的药酒,用木镊沾湿棉花,林昭慕被冰冷的药酒刺激得倒吸口寒气。
“把你的鸟拿出来。”
“啊,什么什么鸟?我们才认识第一天,未免唐突……。”
“那是我的鸟,你偷走了它。”宋悯山的回答极为正经。
云州距狮州并不相邻,有些里地,即便快马加鞭,马也要瘦上七八公斤。
怎么突然冒出傻鸟的主人了呢?
宋悯山加重消毒的力道,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林昭慕身上搜罗,冰冷的手如那没有感情的药酒,又臭又犟,直到摸到躁动不安的活物。
活该没徒弟跟他,带着个煞人面具示人,脾气还怪得很。
“嘎!”
叽叽喳和宋悯山目目相觑,然后左转右转地观察这只七色怪鸟,片刻后,发问:“它声音怎么这么嘶哑。”
林昭慕想发笑,但下颌有稍微的活动就会让皮肤张力牵扯着溃疡的创口,叹气道:“不道,他嗓音本身就这样,天生的吧。”
宋悯山侧过头看他,再问:“你给它喝过水没。”
林昭慕沉默地回想:“鸟也需要喝水吗,水没怎么喂,但我给它喝蓝信花茶,老家特产。”
宋悯山啧一声,克制怒气道:“蠢货,蓝信花生于南蛮,性凉,味道苦涩,不宜泡茶,更不宜大量饮用,怎能给朱雀饮用。”
叽叽喳终于遇到读懂它的人,激动地两泪纵横:“嘎嘎!!”
“朱雀,你说这丑鸟是朱雀?”
“我从不唬人。”
林昭慕这下要对叽叽喳,哦不,该改口叫神兽,叫瑞兽,吉祥物了。
“它身上的羽毛,怎么回事?”宋悯山指着五彩斑斓的羽翼,细数罪状。
“我看它毛色单调,给他上了点颜色看看。”
宋悯山静默片刻。
希望世界上再无蠢驴。
“没事,洗洗就好了,多洗几次总能掉色。”
这朱雀绝对绝对不能交给这个大傻冒养着。
宋悯山吹了几个口哨,朱雀就乖乖蹦上宋悯山肩膀,他离开前还给了小金瓶,说是止疼的。
太阳落山后,谢婴带了几套宗门法衣给他。
谢婴将折叠整齐的法衣放在木柜子。
他几乎要被闪瞎狗眼了,蟾宗的法衣怎么能是夜里亮得翻白眼的亮粉色,林昭慕果断拒绝,试图讨价地说:“不行,这我绝绝绝对不能穿。”
谢婴眯着眼睛,将衣服丢在草席床上:“有什么不能穿的,不都是衣服吗。”
“师姐说的是,是我不好。但是这衣服也太太太太亮堂了,我要是夜里行船,上山下山,跑上跑下的,被敌人当活靶子乱箭射死怎么办”
“谁让你跑上跑下的,你会飞啊。再说,衣服亮堂,颜色不喜欢,颜色洗洗不就掉色了吗,蟾宗派的法衣那可是独具匠心,能穿上是你的福气。特色一,屎屁尿样样不沾,特色二,管你去哪个泥坑里撒泼打滚,能避火,避水,避泥巴,还可以附赠点防御力,穿上就赚到了。”
谢婴满嘴跑火车,一连串的话不带喘气,她道:“你等会收拾一下,跟我去忘尘居旁边边的柴房。”
“柴房?去柴房干嘛。我今日刚中镖,就让我去劈柴,这不妥当。”
“当然是给你挪睡觉的地方,难道你当真要睡这茅草屋?放心,事情我都办妥妥的,柴房的木头我都跟其他师姐们搬出来了,凑合住吧。毕竟师尊他真没做新收弟子的准备,你的到来,纯属意外。”
柴房,果真柴房。简陋生了霉菌的木椅和嘎吱作响的木床,成人站上去都会摇摇欲坠,蟾宗派是拨不开资金给忘尘居了吗,哪怕是一张稳固的床。林昭慕在柴房外,用茅草铺地垫屁股,翘着腿吃着忘尘居的饭,少油少盐没滋没味,粗茶淡饭实在是粗茶淡饭。
不知得道成仙后还可不可以这般穷困潦倒。
未曾想,悠哉不过瞬息间。
夜半三更,鬼都还在睡眼朦胧。
林昭慕在床上辗转反侧,疼得冷汗直冒,不得不说宋悯山给的止疼药着实管用,管用到林昭慕忘记脖颈上还有两个血窟窿。
他已经没力气去点亮油灯了。
去他阿公的,如果可以隔空点火就好了。
林昭慕一股子怨念,盲人摸象地在柴房里摸索金瓶子,小小一粒止疼药,就能救他小命。山里的夜太黑,伸手不见五指,僵尸来了都要撞墙,他双手也控制不住地打颤,碰倒了茶杯,骨碌骨碌地在桌子上做转体运动。
狗屁都摸不到。
林昭慕倏地汗毛竖立,清晰地感受到毒素正如跳脱的蚂蚁,从头皮跳到脊背,密密麻麻的蚁走感从血窟窿开始,从上到下地迸发,透过皮下筋络,侵入骨髓。
他额角青筋暴起,鬓角碎发被虚汗打湿。
不过小小创口,竟然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直到公鸡鸣叫,天破晓,林昭慕才迷糊地睁开眼,彻夜难眠,只能稍稍闭目养神,要如何描述那种痛苦,大抵可以说是被秃鹫当成美餐,被狗熊当沙袋暴打十万八千个熊掌相提并论。
宋悯山推门来看这个要死不死的病号,见他眼圈乌黑沉沉,黑得像是用锅底灰涂抹上去的。
“好徒儿你,怎么像被人打了几拳。”
宋悯山座下弟子,女弟子占三分之二,除了眼前因睡眠不足而无精打采的熊猫哥外,清一色是女弟子,如若林昭慕因举止不当被师姐们欧击一拳,称不上怪哉。毕竟林昭慕这个人,只要不端起文人雅士的皮子,看起来就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止疼药没了,昨夜,云游了一番山海经,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我自己的。”林昭慕颤颤巍巍地伸手,向宋悯山可怜巴巴地求药。
宋悯山推却了,分外冷血地说:“是药三分毒,疼也就疼这么几天,忍忍吧。”
林昭慕瞠目着,疼痛仍压迫着精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旬后,林昭慕仗着年轻好恢复,焉了在床上三天后,就又生龙活虎起来,攥起拳头就能打死五只老虎,又名昭慕打虎。擂台中镖,似乎是上辈子的事。
林昭慕嫌弃忘尘居清汤寡水没滋味,于是原地取材开小灶,去废田里拾土快搭土堆炉子,还让朱雀去山里找只鸡来。
他是不抱希望这只呆傻的小可爱真能找来只鸡,如果找不到两条腿跑的肉鸡那他就去溪里抓鱼。
林昭慕哼着小调,提了两条肥美的草鱼从溪水里跑去田里,开心地烹饪着鱼,着有大厨风范,按理说林家公子是不用学会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但林公子是表象,林叛逆的林家小子才是真身。
从厨房顺的酱料,葱花、蒜蓉、花椒,有味道的佐料都一并下齐,管他三七二十一。混着酱汁一起搅拌均匀,涂抹调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鱼眼珠子,不需手法,流淌着的都是对美食的感情。
这几天被毒素搞得浑浑噩噩的,他才想起来擂台时候借的锅铲子还没还给穆言。
正好今日闲暇,焗完香喷喷的葱花鱼就还锅铲。
说时迟那时快,熟悉的咯噔咯噔的声音渐渐靠近。
林昭慕没给朱雀起名字,什么时候叫什么,全看心情。抠抠搜搜地从鱼肚撕下一小块肉放在手心,道:“嘎嘎,回来啦,分你点葱花鱼吃吃。”
他看着朱雀鸟喙叼着的肥鸡呆若木鸡,这神兽当真叼来了一只花母鸡,不仅如此,那鸡还毛色光鲜靓丽,有着一双有力的翅膀,一对肥美的鸡腿。
“兄弟,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朱雀扑哧翅膀,神情分外嚣张。
林昭慕烧开热水去烫鸡毛,一下一下的,鸡毛就全拔光了。他嘴里叼根芦苇,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长两个头很丑,就藏起来,嗯。”
朱雀啄食地上的蚯蚓,充耳不闻。
忘尘居位落蟾宗派最高处,地方不大,但观景点很好,站在主殿后院的假山上,就能饱览狮州的大好风光。再摆个板凳去后院,看芦苇随风起、晚霞落西山,神仙来了都快活呀。
林昭慕扯了俩大鸡腿用荷叶包起来,再用麻绳捆捆捆捆个五花大绑,打包好了就去送给穆言。毕竟蟾宗派什么地方,修真养性的尘外之地,不是养猪的地方,因为只有用猪里脊肉做出来的溜肉段才算正宗地鲜嫩可口,眼下原材料难寻,只能用肥美的鸡腿取而代之。
“还有热气,哪来的,今日膳堂也没鸡腿啊,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我有的是手段,你就管吃吧。”
林昭慕把荷叶包递过去,然后从衣袖里亮出那把胜利锅铲,道:“喏,你的宝器尚在,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