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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财神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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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媛被林怀正接回了“海上浮梦”,被安置在卧室那张大床上,还是白色的真丝床单。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一样,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纷杂的梦。
她被烧得意识虚浮,有时候清醒有时昏沉。
林怀正大部分时间在客厅里打电话,隔着房门阿媛能听见他“嗡嗡”的说话声,但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也能听见锅碗瓢勺相撞的声音,知道那是他在做饭。
林怀正做饭不难吃,但味道过于清淡,他们住一起那半年阿媛被迫学会做菜,她做饭的次数还多一些。
卧室门被推开,林怀正端了一个托盘进来,看见阿媛醒着,显得很高兴,亲昵地看着她,轻快地招呼她:“吃饭了”。
他穿着一件柔软的淡灰色羊绒甩帽衫,一件同材质的运动裤,丰厚的头发柔顺地耷拉在额头上,脸上架着他的玳瑁眼镜。
他在家里的样子和在外头完全不一样,柔软得像他身上的羊绒一样。
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捏起一双白色的陶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阿媛嘴边。
阿媛撇嘴皱眉,每顿饭都吃实在吃腻了。
林怀正哄她:“这顿就吃两片,不多吃,你需要大量蛋白质。”
阿媛不情不愿地张嘴,含着嘴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
林怀正望着她,很无奈,像看一个顽劣的儿童,问她:“不爱吃是吧?你想吃什么,我下午学一下,晚上做给你吃。”
“我想吃甜的东西。”她说。
“那不能当饭吃。”林怀正不依着她。
“那我叫外卖。”她又说。
林怀正放弃了,他叹了一口气,“一天只能吃一顿,张嘴。”
他夹了一筷子的汤面到她嘴边,看着她撅着嘴“吸溜吸溜”地吸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他心里像有一口泉眼“汩汩”往外冒泡,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一滴棕色的汤汁挂在她唇边,他伸出大拇指帮她擦掉。
阿媛悄悄往后退,抬起眼皮从眼缝里看他一眼。
林怀正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一滞。
夜里,阿媛不许他上床,他要帮她上厕所,她也抗拒地往后退。
她在医院里丢掉的理智随着她病痛的消失又回来了,她随手就在他们之间垒起一堵墙,不能跨越的界限,要是越界了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林怀正看着她,灯光让他高高眉骨下的眼睛晦暗不明,他没有说什么,吩咐她:“有事叫我,”然后走出房间带上房门。
又过了一天,阿媛回了学校。
宋锵来找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是不是瘦了?好全了吗?”
又追着她问问了在医院的事情,阿媛避重就轻含含糊糊地就搪塞了过去。
“你换新手机啦?”她看见阿媛放在桌上崭新的手机,随口问了一句,实际她对手机型号这些完全不了解。
“你猜怎么着?”宋锵平淡的脸上突然焕发了光彩,迫不及待地问阿媛,“咱们项目居然有新的赞助人了,给钱就算了,居然还给我们配了一辆七座的车和一个司机,你敢信?其他组的人都震惊了,咱们学校从建校到现在从没听过有这等好事,你说稀不稀奇?”
阿媛心里一跳,屏住呼吸问她:“你确定吗?听谁说的?”
宋锵以为她欢喜傻了,调侃她:“你也不敢相信吧?谁要是这么告诉我,我也不信啊,关键那车和司机一天前就已经到位了,去北丘都来回好几次了。”
阿媛抿着嘴没说话。
林怀正说交给他,让她什么都不要担心,这是巧合?
她心里毛毛躁躁地,不敢确定又不能对人说,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拖拖拉拉过去了一天。
过了两天,等她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她和宋锵以及大师姐王棋一起去北丘。
宋锵提到的司机一早在北门口等她们。
那车是一辆金色的七座别克,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司机小顾是一个剃着平头的小伙子,身材高大魁梧,脸上笑嘻嘻地,透着一股机灵劲。
宋锵和王棋之前和他见过了,她们把阿媛介绍给他,说:“这是苏同学,跟我们一起叫她阿媛就行。”
小顾冲阿媛热络地点头,爽快地答应,“好的,好的,苏同学。”
车上王棋和她们聊天,跟阿媛说:“你刚生了病,等会去看看就回学校吧,别在那过夜了。”
阿媛推辞,说:“没事,我都休息了快一个星期了,没什么事了。不能让你们两个留在那。”
王棋劝她:“真没事,这两天说来也奇怪,那群人都不见踪影了,这好几天晚上了,什么事也没有。我和宋锵两人待那就够了。”
阿媛问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棋双手一摊,“不知道哇。”
车到了地方,在试验田一角的平地上停下,三个姑娘下了车,刚走了两步,阿媛想起她的手套落在车上了,跟宋锵她们说了一声,回头去车上拿。
春天来了,气温上升得很快,手套有点戴不住了,周围的田野里有鹧鸪“咕咕咕”地叫着。
离车身还有一步远的时候,驾驶坐上的司机小顾从车上跳下来,利落地绕过车头,帮阿媛扶着车顶,恭敬地叫了一声:“苏小姐。”
阿媛一愣,对上他的眼神,她就明白了,果然是林怀正的人。
小顾毕恭毕敬地说:“老板让我来照看苏小姐,我原来是公司里的司机。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老板交代你来往北丘必须坐我的车,不然他会把车收回去,”小伙子局促地说完,加了一句:“这是老板让我转告苏小姐的。他吩咐不要在人前张扬,您和我知道就行了。”
阿媛点点头,说知道了,拿了手套就往田里走。
小顾还在继续说:“老板让我告诉您,在路上跟您说话的人,他已经帮您收拾好了。”
阿媛“咻”地转过身,这话让她觉得汗毛都要起来了,她问:“怎么收拾?”
这几个字从她嘴里出来都要打个绊。
小顾笑呵呵地说:“具体我也不知道。老板吩咐我,如果苏小姐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让我不用管后果。我是特警退役的。”
阿媛皱着眉头走了。
她们三在菜地里检查了一圈,发现蚜虫和粉虱子已经开始繁殖,商量着第二天要上设备。
头天晚上留在基地的两个师兄和她们交了班要走,手里拿着热得穿不住的外套,和她们开玩笑:“你们只管睡你们的觉就行,天下太平。来了睡一觉,来回还有司机接送,咱们这日子过得,咱们院长都只能眼馋。”
大伙笑起来,他们吹着口哨走了。
过不久,阿媛收到一个信息:苏小姐,我是小顾,这是我的电话。我已经回到基地,车还是停在刚刚您下车的地方,如果您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我会在车里过夜等您,您有事打我电话。
阿媛走开两步,给他拨了个电话,“你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没必要让你在这等一晚。”
小顾依然笑嘻嘻,只反复说:“没事,苏小姐。”
阿媛牙一咬,说:“你不说我不说,他又不会知道。你就说你在这里陪我了。”
小顾不接话,只说:“没事,苏小姐。”
阿媛挂了电话,恼火地想,他的人是不是都跟他一样像个机器人?脑子不会转弯?
星期四那天中午,吃完午饭回到寝室,阿媛躺倒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欲睡春困得厉害,春天一来连腿上的力气都感觉被抽走了,她正要神志不清的时候,一个电话把她拉了回来。
“阿媛,你在学校吗?快点,现在来实验室。”王棋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
阿媛从床上坐起来,问她:“怎么了?”
“邱老师要求的,让在学校的都马上去实验室,你等会到了就知道了,对了,白大褂一定要穿好,仪表要收拾好。”
“等等,师姐······”阿媛还没开口问,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梳了个马尾,把两边的碎发梳得服服帖帖,看不见一根掉队的才往实验室走,等她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他们这一门从来没有来得这么整齐过。
阿媛偷偷问她旁边的宋锵,“什么情况?”
“听说是咱们的财神爷来了,来看看投资的项目,这不得让他觉得物有所值。必要的时候,让我们跪下来夹道欢迎也不是不可以。”
宋锵有一张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根正苗红的脸,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喜感,像个冷面笑将,阿媛忍不住嘴角上扬,抿出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
她到这个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谁。
大师姐代替邱老师,先跟大家交代了几句事情的重要性然后是大家应该以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呈现,最后给每个人安排一个活,让大家看起来不像是吃白饭的,务必让整个实验室看起来大有可为,前途一片光明。
阿媛和宋锵挨在一起站在一张实验桌前,阿媛手里拿试管,往里面加试剂,宋锵点试剂在显微镜的观察台上。
她们正对着门口的走廊,见人还没来,低着头在小声聊天。
“这么重要的场合,邱老师人呢?”阿媛问。
邱老师是他们实验室的小导,他们的大导是他们的师公,如今年事已高,基本不来学校了,邱老师是实际的掌舵人。
宋锵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她难道会在这等着人家来觐见?她当然要鞍前马后伺候人家啊。不光是邱老师,你等会看,学校能出来的人都要出来,排场要给足了,务必要让财神爷觉得这钱花得值,有没有成果先不提,首先情绪价值给足了。”
王师兄从他们后面经过,低声说:“还是钱最大,有钱能让清高的读书人弯腰,没有钱拿不到项目,清高也没用。这个财神爷手笔这么大,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阿媛心里突然一跳,问:“这个财神爷谁啊,你们都知道?”
宋锵正要回答,突然听见走廊那头传来嗡嗡的说话声,大家瞬间闭了嘴,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冻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