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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我见过你最好最坏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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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我要打电话,”阿媛的抽噎声突然止了,她的呕吐停止了,理智回来了大半,想起来正事。
林怀正拿过自己的手机,贴着她说:“你的手机泡水里了,现在开不了机,你要打给谁,你说,我帮你拨。”
阿媛把宋锵的手机号报给他,林怀正拨通以后,放到她耳边。
那头的人接起,阿媛的声音瞬间没有了刚才的黏黏糊糊、蛮不讲理,变得一本正经,比平时气弱了一点,“宋锵,是我!我没什么大事,你别急,我骑电瓶车摔了一下,被送到医院了,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观察一晚上就好了。不用,我家里有人在。”
宋锵不信,她又再三保证,又说:“你跟师姐他们说一声,我没事,电话也坏了。”
“你家人是他?”宋锵问。
“嗯,你别问了,反正你放心。”
林怀正帮她拿着电话,看她和同学絮絮叨叨地说话,明明头疼得脸上冒冷汗,还装着若无其事安慰别人,和在他面前判若两人。
他帮她把飘到脸上的头发抚到脸两侧。
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一个大人,他隐隐约约能瞄到她有一个强悍的灵魂,这个新的灵魂能把他毫不费力踩在脚下,毫无怜悯之心,他心里某个地方却觉得欣慰,他的阿媛长得如此之好。
强打起精神和宋锵说的这几句话让阿媛头更疼了,林怀正刚把电话拿走,她呻吟出声,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感觉林怀正火热的身体贴上来,把她包裹起来,她迷迷糊糊觉得像有个火炉在炙烤她,她觉得舒适了一点,像婴儿躺在妈妈的怀里,浑身的细胞好像被安抚了,她的意识慢慢飘远。
林怀正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加热,他的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一边的头发,他把嘴唇贴到她的额头,感受嘴唇下她清浅的呼吸,这微微起伏的呼吸让他眼眶发热。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恐惧才像开了闸排山倒海地袭来。
这样一个寻常的下午,如果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真的出了什么事,如果他接到的电话是她有什么闪失,他又当如何呢?
如果他再也不能这样拥抱她,不能感受她的温度和她的呼吸,他又当如何自处呢?那是一个就算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能为力的事,对他不啻万箭穿心,剔骨抽筋,他不敢想。
他把嘴唇紧紧压在阿媛温暖的皮肤上,寻求安慰。
冬日的暖阳穿过玻璃窗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把他们照得金黄。
林怀正电话的震动把他吵醒,他才发现他几乎已经睡着了,这对他来说很少见。
他轻轻后退不敢惊动怀里的人,阿媛仿佛觉察他的离去不满地发出嘟囔声,头在枕头上转了个方向,他心里涨满了爱意,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刮了一下。
他打开病房门,闪身从门缝里出来,回头仔细地把门关上,对着门口的一个年轻姑娘往旁边示意了一下。
姑娘是他公司的行政,应他的要求买了东西送过来,她笑着叫了一声,“林总,”恭敬地把手里拿着的纸袋递过来。
林怀正接过来,点点头,说了两句感谢的话,转身又闪进房内。
屋里没有开灯,从门上的玻璃窗上望进去,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
Amy失望地转身离开,她满怀着八卦的心来,原以为至少有机会看一眼老板藏着的私生活,结果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她的老板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女人。
这个姑娘,她几乎已经勾勒出了大概的样子,只差一张脸了,真可惜啊!
她应该不太高,纤细,因为她穿最小码的衣服和36的鞋,虽然瘦但不是竹竿身材,因为她穿70C的内衣,
她跟着老板应该不是一两天了,老板报给她尺寸的时候脱口而出,口气里有一种熟稔,照顾她照顾得事无巨细,连卫生巾都想得到,带着一种任劳任怨的操不完心的家长心态。
说实话,这件事给她的震撼是巨大的,但她出于职业谨慎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姑且不说任何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有这种心态已经是让人咂舌的事,更不用说那是林怀正啊。
他像高山之巅上的皑皑白雪,对他们来说永远是看得见但不可靠近的存在。
他谦和,对谁都如沐春风,从没见过他对谁发脾气,衣着得体,那些衣服姑娘们私下讨论是什么牌子的也不可知,没有什LOGO,但穿他身上就觉得说不上来的好看,衬得他修长又魁梧。
他又和谁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这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市场部的RITA说他身上有种破碎感,能够击碎女人的心理防线。
就是这样一个天外谪仙一样的人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操心她的内衣,她的卫生巾,这个女人把他从天上拉到了尘世里,让他脚上沾满了灰,AMY不敢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又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她只觉得隐隐约约有种失落感。
仿佛这个世界是有爱情这种东西的,但它缥缈地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只能让人偶尔瞟见它的身影,你想苦苦追寻又是遍寻不到的。
林怀正下了床没多久,阿媛就醒了,说不出来觉得空荡荡地,虽然睡了一觉她觉得好多了,不再天旋地转没法睁开眼睛。
她睁了一下眼,看见屋里的灯没开,窗户外面的天都黑了。
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几乎不可闻,她睁开眼睛。
林怀正进门,往床上一瞟,看见床上的人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他心里一抖。
他走过去,俯身看着她,轻声问她:“睡醒了?觉得好点了吗?”
阿媛轻轻“嗯”了一声,又把眼睛闭起来,“我有医保的,”她小声说一句。
林怀正倒了一杯水,把吸管放她嘴边,示意她张嘴,“这种事情不用操心,有三叔在。你稍微润下喉咙,不要喝多,容易恶心。”
“明天能好吗?”她问,把头撇到一边,拒绝喝水。
“没有那么快,头痛头晕会持续几天,不过症状会减轻,最好躺着休息。”
“我想上厕所。”她终于张嘴说。
林怀正把杯子放一边,俯身跟她说:“你认真听我说,你现在这状况不能起床,上厕所只能在床上解决,”他看见阿媛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他耐心解释,“我知道对你来说有点奇怪,但不要想太多,这是医院,一切为了身体,在三叔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阿媛抿着嘴,憋出一个字。
“你试试,这种事情我不会让你胡闹的。要么在我面前尿,要么让护士来,你选一个。”
阿媛恼怒地脸都憋红了,又没有别的办法,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
林怀正从卫生间里拿来一个尿壶,把阿媛的裤子褪下,把尿壶在她身下安置后,冲她说了一句:“可以了。”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坦坦荡荡,好像有洁癖的人不是他,好像每天铺床,收拾厨房一样坦然。
阿媛紧紧闭着眼睛不敢想象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她尴尬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尿不出来。
林怀正站她床头一侧,安慰她:“我不看,你放松。三叔什么都见过,你不要自寻烦恼。”
她还是尿不出来,想想自己这个姿势门户大开,她恼羞成怒,懊恼地扭了下身体,发出挫败的声音。
林怀正叹气,伸手到她咯吱窝下,轻轻挠了两下。
阿媛痒得脖子一缩,身体一松,尿液自动就“哗哗”落入了尿壶里。
她的脸红得像番茄一样,眼睛虽然闭着,眼皮轻颤着。
林怀正低头,一手抱着她的头,在她头顶亲了亲,轻声在她耳边说话,“不要紧,只要是阿媛的,三叔什么都不嫌弃,就是让我······”
“闭嘴,不许说,”阿媛厉声阻止他。
“好,”他轻声答应。
阿媛听见“刺啦”声,她很快意识到那是卫生巾被撕下的声音,她的双手尴尬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她放弃了挣扎,破罐子破摔,任由林怀正淅淅索索地忙来忙去,把一切安排妥当。
床上一沉,林怀正在她身旁躺下,把她纳入怀里,肥皂香兜头兜脸地朝她袭来,林怀正叹息的一声,“不要傻,你和我······哪里需要在乎这个。你就是要三叔的命,三叔也自愿一块一块割给你,绝不会有二话。这些算什么!”
阿媛脑袋还是不清明,她安慰自己,那就先不要想了,以后再说吧,她还是觉得头痛得不得了。
月光撒进屋里,房间里悄无声息,外面走廊里传来护士小跑的急促脚步声。
“是怎么弄成这样的,现在想说了吗?”林怀正的说话的气流烫着阿媛的耳朵,她心里一抖,脚趾蜷缩起来。
阿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避重就轻地告诉宋锵是她自己摔的,她想把大事化小,他们这个项目处境非常不乐观,始终没有有说服力的成果,项目资金被砍了,连试验田都有很多麻烦,如果再加上有她住院这事,这个项目很可能就被砍掉了,她和宋锵也就罢了,那些已经花了一两年时间的师兄师姐要怎么办呢?
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突然很想和林怀正说说。
“三叔,”她轻轻开口,“有件事我想想听听你的想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说。”
林怀正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平稳,但他心里浪高千尺,多少年后,她第一次像从前一样叫他一声“三叔”,充满信任地和他说话,好像一切回到了旧日的时光。
阿媛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仔细说给他听,遇到头疼的时候就倒抽一口气停一会,林怀正也不催,捏捏她的手安慰她,两人的默契这么多年早就不需要多说,时间像流水一样在静谧的夜里流淌过。
窗外刮起了大风,“哗哗”作响,显得屋里阿媛的声音更像耳语。
她断断续续说完,精疲力尽,再没有说什么。
林怀正把她箍到怀里,勒得那么紧,膈得她胸口的骨头痛,她发出抗议的声音。
“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焦虑,该干什么干什么,有三叔在,你想做什么三叔都会帮你。你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再说。”
他在她耳边说,声音厚重,刚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话锋一转,又说:“但是,你不应该让自己过成这样,我也不容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你要听话。”
阿媛不知道怎么的意识就慢慢飘走了,也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也许是他身体的温度让她觉得安心,她能听见林怀正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说的什么她就一个字也没入脑。
她记得她失去意识前,嘟囔了一句,“我头疼。”
这是林怀正的紧箍咒,疼得他一直睁着眼不敢睡,不错眼珠子地看着她才放心。
怕什么来什么,半夜里她还是烧了起来,一夜辗转反侧,满嘴呓语,“三叔,三叔”地叫个不停,急得林怀正嘴上燎起了个水泡,嗓子沙哑,说话像拉风箱一样。
天快亮的时候烧到了39.5,他尝试喂她吃布洛芬,她的嘴像蚌珠一样牢牢闭着,怎么哄她都不张嘴,说多了,她不耐烦地摆头,发出暴躁的嘟囔。
林怀正无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捏着她的两颊,去亲她的嘴,趁她张嘴抱怨的时候,把药丸渡到她嘴里。
她含着药丸又睡着了,两颊烧得红扑扑,呼吸比平时粗重很多。
林怀正满嘴的苦涩,淘了条毛巾帮她擦头首,脖子的大动脉,看着天空变成鸭蛋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