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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阿媛的学校生活 ...

  •   阿媛返校到学校那天宋锵来接她。

      为了来接她,宋锵专门跟同事调了个班,改成上午班。

      宋锵懒懒地靠在高铁站出站口的围栏上,别人都是伸脖子垫脚往里看一副着急的样子,只有她闲适地好像来屋里晒太阳。

      阿媛过了闸机一眼就看见了她,冲她吹了个半吊子的口哨-----她学了很久依然没学会。

      宋锵抬头看见她,利落地站直身体朝她挑了挑眉当作打招呼,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宋锵又高又瘦,穿了一件灰扑扑的冲锋衣和一条黑裤子,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她的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用一个最普通的黑皮筋,露着她饱满的天庭,她是那种基本不会在打扮上花什么时间的姑娘。

      她的脸粗看很普通,方圆脸,五官扁平,典型的中原人长相,但你要是和她处久了,会发现她的眼睛特别有神采,让她整张脸熠熠生辉,一笑露出一口晶莹剔透的白牙,显得人特别干净,有种知识分子的踏实和内秀。

      宋锵推着阿媛的箱子问她:“坐地铁?”

      阿媛说可以。

      她从来不是娇气的人。

      “你自己坐高铁来学校,说明你成功了一半。”宋锵点评道。

      她们随着人流大军往地铁口走,行李箱的轱辘们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媛扯着脖子上的棕色羊绒围巾不说话,她手机上躺着几条林怀正的短信没回。

      这围巾是林怀正的,那天晚上她要回家的时候,林怀正不放心,非要把她的长羽绒服从头到脚拉上拉链,硬是找了这条围巾给她裹上,裹得她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不愿意,他裹她就扯,他轻轻拍她的头,警告她:“你乖点,不然我送你回去。这个时候你不能受凉。”

      她没办法才作罢。

      她怕这围巾留在家里被妈妈发现了,不好解释,专门带了出来。

      她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仍然没法开口跟宋锵讲这个寒假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要保研了吧,那天我在辅导员那看见你的名字了。”宋锵说。

      阿媛点头,问她:“你怎么打算的?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你的名字。”

      “我放弃了,辅导员一直让我考虑清楚,拖着没给我上报。我一直跟我妈讲,让她再坚持坚持,好不容易坚持到我大学毕业了,没道理还让她坚持。而且,读研不像本科,没那么多时间打工了,我这生活费也没着落。”

      阿媛听她这么说,一把拽住她消瘦的手臂,着急地说:“咱们这个专业想要往上走,势必要读研的,咱们现在有这么好的基础,和实验室和导师都很熟,是能好好干点什么的,你不能放弃。”

      宋锵笑起来,笑意有点惨淡,说:“阿媛,生活不是美酒鲜花,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谈理想的。”

      后头的人看见她们俩住了脚挡住了路,发出不满的牢骚,“倒是走啊!”

      阿媛忙带着宋锵的胳膊往前走,“你听我说,你一定要继续读研,不能放弃,你等会上了地铁就给辅导员打电话,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后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等着,千万不能让别人顶替了。师兄师姐说过,每个月邱老师会发一千到两千块钱不等,你的生活费差不多够了。你家里的话,宋锵,我有十万块,借给你,你每月给你妈妈发钱,就当是你工作了的补贴。这样什么都不耽误。”

      宋锵掐着阿媛的胳膊,不自觉手上就使了劲,她的眼睛里有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阿媛冲她点头,“十万块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放在那就放着了,如果它能发挥它应该有的价值,我荣幸之至。宋锵,我和你怀有同样的梦想,你的每一个想法我都理解,我不是同情你。”

      宋锵的丹凤眼死死盯着阿媛,两个年轻的姑娘因为同样的理想,感受到了心意相通的情感震撼,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发热,被一种巨大的炽热的情感激荡着。

      那是属于年轻人为梦想奔赴的热情。

      宋锵冲阿媛郑重地点头。

      在这一趟忙碌的地铁上,一个平凡的下午,没有人知道两个年轻的姑娘做了什么决定,也许日后会诞生两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也不可知。

      地铁窗外的广告牌一闪而过,红红的还留着过年的喜庆。

      阿媛一只手拉着头顶的拉环,问对面的宋锵,“你听说过阿斯伯格吗?”

      宋锵比她高得多,低头能看见她的头顶,她回答:“知道,我妈妈以前有个学生,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也能正常对话,成绩也不是特别差,就是有点奇怪,上着上着课他可能不高兴了就会又喊又叫,他不想理你的时候谁跟他讲话他都不理,他要是高兴了就会一直讲话,他同桌不想跟他讲了也不行。

      我妈妈一直以为他是调皮,那时候只知道傻子、精神病这种,也没听过别的病,后来这孩子的父母受不了了带他去看病了,说他在家晚上不睡觉,他放的东西谁要是给弄了乱了他就会崩溃,在家砸自己的头,他妈妈告诉我妈说,这孩子的病叫阿斯伯格,是轻度的自闭症。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病呢,后来听说很多有建树但性格古怪的人大部分都是阿斯伯格。哦,我妈还说了这孩子特别逗,早饭从家带油饼这些,他都直接放口袋里,有次上课他在吃东西,我妈就骂他说‘你继续吃啊,想吃就吃个够’,结果他真的把饼拿出来大口大口地吃,把我妈气得回家还在骂他。我觉得这些人好像有种游离于我们社会规则之外的天真和莽撞,我作为外人听起来觉得还挺好玩。但我没接触过真人。”

      阿媛盯着窗外,看见自己的身影印在玻璃窗上,“我认识一个,高功能阿斯伯格,极度聪明,因为聪明他已经学会藏在人群中,但是骨子里还是偏执,秩序感很强,缺少我们一般人丰富的情感,像个机器,他要什么,目标很明确,一定要达到,共情不了别人的感情。”

      宋锵笑着说:“听起来很带劲,活得很自我。”

      “可能吧,但是在身边的人看来就是冷血,像个巨大的黑洞,让人不敢靠近。”

      “这人谁啊?”宋锵感觉阿媛的表情不太对,她好奇地问了一嘴。

      阿媛摇头没说话,正好播报到站了,她赶紧拽着阿媛的手臂拉着行李箱匆匆忙忙地往门口挤,生怕下不了车。

      第二天,她们和邱老师碰了个面,年前阿媛从德国回来的时候已经确定她要跟生物制剂那个组。

      他们的实验田在北丘,整个过年假期有几个师兄师姐一直在蹲守,轮流回家,她和宋锵当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就没给她们排班,过了年她们也算正式进组了,当务之急是去现场熟悉情况。

      那天丘师兄开着一辆破旧的红色桑塔纳带她们去。

      这车像古董,大街上轻易见不到了,车门要使劲关几下才能关上,力气小一点都不行。

      阿媛和宋锵挤在后座上,看见座椅的皮革都破了,脚垫上很厚一层泥,她笑着说:“这车有年头了。”

      丘师兄说:“那可不,邱老师说这是他们当年的车,是师公力排众议买的,那时候还是金贵东西呢。师公说,做我们这行的,天天去田间地头,动不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有时候还要扛着样本,太耽误时间了,有这时间不如花在实验室里,还是他老人家有远见。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连新车也没混上,我们这组越混越差,只怕哪天连这家伙也没了。它有名字的,我们都叫它‘汗血宝马’。”

      宋锵问:“我们这组混得这么差吗?”

      丘师兄扯扯嘴角,叹了口气,道:“不好说啊,不好说。咱们这行又不像别的实验在实验室就能做,咱们得等作物长大,急不来啊,出不出成果得看天意。”

      丘师兄大名丘维,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剃着平头,带着黑框眼镜,陨石坑一样的皮肤,是个爽朗的人,笑起来一张大嘴尤其的醒目。

      他仿佛有满肚子的牢骚要发,但在两个小师妹面前又觉得不合适,显得欲言又止。

      这辆破旧的桑塔纳开了接近四十分钟才到北丘。

      阿媛问:“要是没有这辆车,怎么回学校呢?”

      “先骑电动车到北丘村里,那里有公交车到市里,然后再倒地铁,”丘师兄回答,“咱们基地有两辆电瓶车的,钥匙在那屋里藏着,我等会指给你们看。尽量还是不要单独行动,这个地啊。”

      他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他们的实验田有二三十亩,这会儿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刚刚把大棚拆了。

      田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佝偻着腰在除草和翻地,丘师兄告诉她们:“那是我们雇的村民,大部分的农活都是他们帮我们干,七七八八的开支可不小。”

      田边有三间简单的青砖房,看起来有年头了,跟那个桑塔纳一样,丘师兄指着中间那屋说:“这间是睡觉的,咱们要经常留人在这里看着,在这屋里随便对付睡一觉。”

      屋里走出来一个戴眼镜,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冲着他们笑。

      阿媛和宋锵和她很熟,这是大师姐王棋,她笑着说:“好啊,终于来了两个新劳力,这下我们有人可以使唤了。”

      王棋带着她们俩转了一圈,把里面该知道的东西都告诉她们,把吃饭上厕所的地方也指给她们看,笑着说:“干咱们这行的,可千万不能娇气,最好忘了自己是女的。”

      她看看宋锵,对她的形象很满意,又看看阿媛,不无担心,“阿媛,你可要做好准备啊!我看你的细皮嫩肉都替你担心。”

      他们这个组的人每个人都晒得像农民,到了夏天尤其不能看。

      阿媛笑着跟她保证,“师姐,你看我的表现吧。”

      他们正走到实验田的东边,王棋指给她们看:“这旁边的地也是咱们承包下来的,现在荒着,是为了和其他村民的土地隔开。”

      宋锵和阿媛点头,这个涉及他们的专业,她们自然知道。

      田埂不远的地方聚集了几个男青年,或站或蹲地冲她们指指点点,有几个手里夹着烟,抬着下巴往空中吐烟圈。

      一个穿着“south face”迷彩羽绒的男人笑嘻嘻地问她们:“这是新来的同学吗?”

      阿媛和宋锵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答他,正发愣的时候,王棋攥着她们往前走,低着头含着声音说:“别理他们,快走。”

      等把他们抛在了后面,宋锵问:“这些是什么人啊,在咱们这蹲着干嘛?”

      王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她把双手插在紫粉色的冲锋衣口袋里,告诫小师妹们:“说来话长,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别理他们,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这天夜里,大师姐回去了,阿媛和宋锵跟丘师兄留了下来。

      睡觉的屋里放了两张高低床,每张床挂着一个床帘。

      阿媛问丘师兄,“现在作物刚刚长起来,为什么我们要日夜在这看着呢,有什么我没看懂的事吗?”

      丘师兄叹了口气,“本来是没什么必要,现在有些特殊情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咱们的作物坏了,咱们的时间可赔不起,只能看着。”

      阿媛直直躺在床上,底下的硬板床板膈得她骨头痛,屋里没有空调,夜里温度低,她只脱了外头的外套,依然穿着毛衣。

      她和丘师兄说着话,随意地瞄了几眼手机。

      林怀正问她:“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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