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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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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赖的强烈要求下,清晖带着红叶在后山种了一颗李树。
拜师之后,抱雪和灵赖才知道清晖已经辟谷了,他们来的时候,整个溟濛山上就只有红叶需要吃饭。厨房置在后山,那里不比前山寒凉,土地灵气充沛,四处绿草茵茵,植物茂盛,氐衡给红叶垦出一片地作菜园,栽了些萝卜青菜之类的,长得都很水灵。
不像前山院落连着院落,后山只有一个农舍般的小院,连厨房一共三间屋,往常只有红叶使用。
清晖看着他俩:“既然你们也要吃饭,那就轮值吧。”
氐衡把吃饭的事全权交给几个孩子自己处理,说着还要修炼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老大和老三初来乍到,于是最后仍是由清晖负责带他们过来。红叶作为清晖的小尾巴,同时也是厨房的使用者,自然也一起跟来了。
四个小孩在厨房围成一圈。
抱雪毕竟是走过商的人,虽然郑家的商队不会让她亲自做饭,但出行在外诸事不便,她看得多,偶尔也会帮厨娘打打下手,心里多少有点数,大不了学嘛,于是点头答应。
灵赖就有些不乐意了,他在家里过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日子,又兼先天体质不好,从来没有近过庖厨之事,让他做饭,他连火都不知道怎么生,外边地里种的那些菜,他也一个不认识。
他小声嘟囔:“不该丫鬟做饭吗?”
红叶听他说丫鬟,知道是指自己,对他点点头说:“我是丫鬟。”
她这话说得有些傻,引得抱雪和灵赖都看过来。认识不久,她和清晖一样有些寡言,几乎都是被清晖牵着走动,被清晖安排着做些事情,初看起来主仆之间这样也算正常,但多相处一会儿就难免让人觉察出异样。
难免让人觉得,她好像有点傻。
清晖上前一步,把她往身后挡,两人几乎一边高,倒是能挡住。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但说话的语气明显变了:“你有手有脚,自己不学,还要比你小的人伺候吗?”
被他一刺,灵赖也有些不高兴:“那你别带丫鬟修炼啊。”
“我不吃饭。”
眼看着两人认识不到一天就要吵起来,抱雪赶紧往中间站,灵赖再怎么说是她的弟弟,她没有犹豫地端起了长姐的气势,对比她矮上不少的师弟露出笑容。
“师弟见谅,灵赖他有些少爷脾气,我们俩确实都不太会做饭,可能要麻烦红叶教教我们。”见红叶探头看她,抱雪便也看着她笑,“红叶愿不愿意教姐姐?”
小女孩看看她,又看看清晖,见清晖“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她抓着清晖的手臂摇了摇:“阿青生气了?因为我吗?”
清晖摇摇头,将她两只手都拢在一起:“你想教他们吗?”
红叶又看向抱雪。
年长的女孩仍旧笑着,背着手拉扯灵赖的衣服,感觉到他的反抗,她便咬牙切齿地保持着笑容,又狠狠拽了一下灵赖。红叶听不清她小声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温柔的话,灵赖听了,才红着脸、鼓着腮帮子朝他们走来,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清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红叶没明白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但她知道怎么做饭,燕在春很喜欢做饭,总是带她在厨房里玩,握着她的手做很多很多精致的小菜和香甜的糕点,她很喜欢她。
于是她有些开心地点头说:“好呀。”
后山的土地以一棵大树为中心,灵力向四周递减,红叶的菜园就在离大树不远的地方,这里栽种下去的植物能够保持四季常青,终年结果。但种粮食就不是几人能做的事了,油盐酱醋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因此隔一段时间,氐衡会陪着清晖和红叶下山去赶集,抱雪来了之后,便改为由她带着。
只是赶集买粮食和调料,其实没必要四个人都来,但抱雪一心带着灵赖出来见世面,清晖又一向不让红叶离开他的视线,于是最终还是倾巢出动了。
氐衡说这个词的时候胡子都笑得发抖。
红叶出门的时候会戴上幕笠,她不仅脸上有伤疤,身上也有,左手的伤疤一直蜿蜒到手背,虽然看得出来经过了精心养护,疤痕并不会明显的凸出来,颜色也没有很深,但纠缠在少女的身体上仍然显得十分狰狞。
抱雪曾经悄悄问过氐衡,氐衡只说是烧伤的,因为红叶没有入道,无法用自身灵力促使其痊愈,只能用灵药慢慢养护,但早已经不会疼了,抱雪于是放下心来。
溟濛山脚下二十里处有一座小城,名唤栗阳,说不上繁华但也算热闹,往常他们下山赶集基本都在这座城。采买主要是抱雪和清晖在做,灵赖是真正的五谷不分,目前只配在一边看着,清晖倒似乎有心教导红叶,像氐衡锻炼他一样,他也时不时让红叶自己来与商贩交流、计算价钱。
每当有人好奇红叶的幕笠,红叶就伸出左手给人看手背上的伤疤,于是原本好奇的人会迅速露出怜惜而愧疚的笑容,有几个商贩还会主动给他们折价。几个半大孩子除了红叶之外,都穿着氐衡从库房翻出来的旧衣裳,看起来确实不像很有钱,实际上出门时氐衡给的钱沉甸甸一包,都够买下整条街了。
“师尊哪里来这么多钱?”
管账的清晖点好数交给红叶,让她自己去买点心。
“说是以前山里人还多的时候存的,师伯师祖们的钱。”
抱雪点头,指使灵赖清点物品,计算花销。
自从被清晖讽刺之后,灵赖铁了心要在厨艺上登顶溟濛山,每到生火做饭的时辰总在厨房里,不是在观摩红叶做饭,就是在自己瞎鼓捣。氐衡看他兴致颇高,居然从藏书阁里翻出了两本菜谱给他。
拿着菜谱,灵赖有些迟疑:“师尊,我们门派到底是做什么的?”
氐衡摸着胡子:“只是你师叔祖的小爱好罢了。看完了阁里还有。”
于是灵赖把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找出十一本菜谱,还翻出两本图谱,一本杂粮,一本果蔬,落款都写着丙辰,氐衡默了一下,想起这个人是他的师叔祖。
“我入门的时候师叔祖已经仙逝了,没想到师叔祖还有这等雅兴。”
所以我们门派到底是做什么的?
得益于这些前辈遗产,灵赖已经从学识上征服了做饭,只是真到上手时仍然状况百出,从小在学习一事上顺风顺水,却在实际行动面前败下阵来,他是绝对不愿意认输的。除了完成每日氐衡交代的功课,剩余时间他基本都在后山,他在学习一事上从来不含糊,不仅学着做饭,空闲时连菜园里的杂草也是由他来拔。
抱雪好歹是走过两年江湖的,红叶和清晖长得这般像,怎么看都是血缘至亲,修仙门派不留凡人,红叶这个丫鬟的名头,显然是清晖为了让她留在溟濛山找的借口,实则二人之间并不存在主仆或者雇佣的关系。清晖对红叶,向来是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事事都以她为先,凡事都过问她的意见,连他下山的穿着打扮,清晖也让红叶做主。
怎么看都是兄妹吧。
抱雪揪着灵赖的耳朵狠狠批评了他不礼貌的行为:“就算红叶真是丫鬟,你也不能轻看,她只是出身不如你而已。真是被细柳和笑玉惯坏了,在家的时候就什么事都让她们帮你做,懒萝卜。”
灵赖说:“疼疼疼——我知道错了姐姐疼——”
“姐姐不疼。”抱雪松开手,“以后都要叫我师姐。”
自从被抱雪揪着耳朵批评了一顿,他就再不提起丫鬟的话题,反而经常跟着红叶打下手。
这么一来,清晖反而不高兴了。
“你怎么天天围着红叶转?”
清晖总是绷着一张脸,虽然因着过分秀气的五官并不显凶,但多少有些不好亲近。灵赖看见他就窝火,偏偏他辈分上是自己师兄。
“学习啊,不是你说的,我有手有脚,要自己学习吗?”
“不是有那么多菜谱吗?”
灵赖把手里正洗着的白菜扔回菜盆,拎着两只湿淋淋的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师兄,我也是帮红叶的忙,你总不能因为帮忙而骂我吧?”
他没穿修炼时的道袍,而是另找了身更旧的衣裳,头发毛毛躁躁地团在脑后,因为生火不熟练,脸上好几道灰迹,此时灰头土脸地蹲在水缸边上洗菜,确实是一副认真学习、好好帮忙的样子。
清晖好像还真不能批评他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真的找不到什么话说了,他也挽起袖子,开始切菜。
抱雪进厨房看见三人热火朝天的做饭场面,总觉得自己作为大师姐不参与进去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也不含糊,主动坐定灶边开始烧火。等菜下了锅,灵赖非要上去调味,清晖率先掌握了水诀,手快把备菜器具一应全洗了,抱雪制止了灵赖灵机一动要往里加的佐料,红叶判断着火候及时出锅,一间厨房被四个人围着转,饭菜平安上桌。
再也没人提轮值做饭的事情了。
氐衡辟谷多年,倒也并不忌口,偶尔会来后山看看弟子们伙食开得如何,顺便偷嘴,饭菜他不怎么吃,就爱吃些点心,正巧红叶也喜欢,两人一拍即合,每个月至少有十天能在饭桌上看见各种不同的点心,下山买的、自己做的都有。
为着点心,还闹出一个笑话来。
溟濛山看起来人丁稀薄,祖上竟然有不少积累,自从几人上了山,除了吃喝就基本没有置办过新的物件。
房间屋舍随便挑,一人住一个院子也分得开;道袍被褥,库房里什么尺寸的都有,旧是旧了点,但都保存得很干净;钱财典籍更是点都点不过来,就全都堆着等他们长大些了再去整理;兵器法宝和灵草仙药满满放了三个大溶洞,罗列得很是整齐,还配了账册和注解,然而氐衡平常除了从里面拿点伤药给红叶治伤疤,别的时候基本就没打开过。
他无所谓:“我用不到啊。”
氐衡把洞口的禁制打开,让他们三个进去随便挑一个喜欢。
他解释说:“这些都是前辈们留下的兵器法宝,你们挑它们,它们也挑你们,所以选不到合适的也不要紧,过几天我带你们去仙门,可以在那边寻炼器师重新打造。”
灵赖问他应该怎么挑,氐衡回三个字:看眼缘。
好在依照他这模棱两可的指导,三人最后都选到了合自己眼缘的兵器。抱雪和清晖各选了一把剑,灵赖则选了一把横刀。
这些前辈遗产摆在架子上或存在盒子里时,看起来都很大很沉,显然并不适合十几岁的小孩子使用,但到了他们手里,好像被什么特殊的力量掉了包,尺寸和重量都在转瞬之间变得趁手舒适,方知果真不是凡品。
兵器到手,氐衡便让他们注入自己的一道灵力,并为其重新命名,说这也是认主的一种方式。
抱雪想不到什么名字,让氐衡帮他想;灵赖眼珠一转,想了一个绝好的自己喜欢的器名;清晖和往常一样让红叶做主。
于是最后这两剑一刀分别叫做:枕实、霎言、嘉应。
枕实乃山楂,呼应抱雪的道号,嘉应是李子,灵赖从小的最爱。红叶第一次要给什么事物起名字,有些腼腆,小声说了一句“砂言糕”,但氐衡没听清,说霎言,好名字啊,灵力已经注入剑身,器名完成更改,于是清晖的剑就叫霎言了。
抱雪听了红叶的解释恍然大悟:“所以我们三个的兵器名字都是吃的?”
清晖:“但是师尊打岔了,我的剑不算吃的。”
灵赖:“所以我们门派到底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