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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蓟花” ...

  •   和蓓蓓分别后,我跟着家里人来到了蓟城。
      这地方也真是够奇怪的,到处都长满了一种花瓣呈针刺形状的植物。
      这种植物霸占了田地、街道。
      城里的人却是不以为然。
      他们说,这两年来最初他们也想过根除这些东西,却发现不管用什么方法,它们都会卷土重来。
      “这些植物霸占了农田,这样你们不就没办法产粮了吗?”
      “这里是省内最大的进口城市,粮食的问题还不用担心。”
      “瑾怀那边的货物还要从我们这里进过去呢!”
      “中间商赚点差价不成问题!”
      “这些花……是什么花?”
      “这些……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哎呀,这蓟城里你也知道,待在这里的都是些行商的,本地人早就不剩几个了。”
      “这里不是叫蓟城嘛,这花的叶瓣长得也和蓟花差不多。”
      “就是下面这根部不太像,以前倒是没见过这种花。”
      “本来还想这是不是这里本地原有的花,因为长得像蓟花,所以这里就叫蓟城。”
      “这里老一些的老人家也说这花每隔好几年才会开上花。”
      “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物种了。”
      “这花隔个十几年开一次,一次又开上两三年,那老人是这么说的。”
      “这些花在这十年内根部就悄悄的四处蔓延,根深蒂固。”
      “怎么除也除不掉,只能等它自己凋谢。”
      “三年前,这里突然下了场大雨,这雨大的哟!”
      “一连下了六七天,那几块田里的庄稼都给冲走了。”
      他比划比划了不远处的一小块农田。
      “这里种地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么一来,一时间都粮食短缺了。”
      “好在这水来的猛,去的也快。”
      “说来也怪,这七天的雨本该都淹满几条街了,竟然在雨停后一夜之前就全部退去了。”
      “那些被雨水浸透过的地方,也在一夜之间长满了这些花。”
      “听说那会儿半夜还会有人听到那些花‘嗖嗖’往上长的声音呢!”
      我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哈哈……这么说你也不信不是吧?”
      “这听起来是有点诡异了。”
      “但是至少现在,这些花已经占据蓟城快三年了。”
      “那按照老人家的话,它们是不是应该要凋谢了?”
      “可能吧?这几天有些花已经开始萎焉了,但还是到处都是。”
      “路边啊,屋檐啊……”
      “不过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小姑娘,你是刚搬过来的?”
      “嗯。”
      “这里八成的人也都是搬过来的,自从那些洋人鬼子来了之后,能开放海关的地方就这么一块了。”
      “行商的商人都会抓着这里不放,这里现在到处都是工厂,我们自己人开的也有,洋人开的也有……”
      “那边那个最大的……喏!”
      他指了指远处一块建筑物。
      “那一大片,都是东洋纺纱厂。”
      “那些鬼子霸占那块地方有好几年了,还骗了不少小姑娘进去。”
      “像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我好心给你提个醒。”
      “那里边的人一到旱季啊什么困难时期就会跑出来招工,嘴上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包吃包住……”
      “再让人签份卖身契,就相当于进去做牛做马了,在里边给人打死了都不知道。”
      “那些是……包身工?”
      他往周围望了望,压低了声音。
      “对咯,可别对外说呀!”
      “我那娃娃呀,前几年就被唬进去了,结果呢?”
      “三年过去了,连尸身都见不着!”
      他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物资倒是不用愁,但价格却是趁火打劫,物价越来越贵……”
      “现在这儿一石米都能卖14元了……”
      “小姑娘,我是见你们前几天刚搬过来,怕没人提醒你们才跟你说这些话的。”
      似乎出乎意料的还是个好心人。
      除了蓓蓓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了,更何况还是个陌生人。
      他抽了一口旱烟,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也是五年前搬过来的。”
      “包身工的事,可别轻易往外传啊。”
      “让东洋厂子里的鬼子知道了,非要杀头不可。”
      “我是看在你跟我那娃娃差不多大,才想要提醒提醒你的。”
      “无论怎样,都不要去那种地方,活着、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大伯,这点你还可以放心。”
      “我没有缺钱到要去给别人打工的地步,我家里就是开工厂的。”
      “我也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待上多久,我本来是住在瑾怀的。”
      “家里人是因为瑾怀的生意不好做,才会搬过来这里的。”
      “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国了……”
      “唉……国外好啊……比现在的中国好……”
      “有钱人就能过上好日子,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老实本分地过日子,还要被拉去征兵。”
      “结果几年下来,洋人没能打跑,军阀倒是遍地都是了。”
      现实就是这样,人打人,人吃人……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白鬼子也是这么说的。
      站在我们的土地上,用着这里最便宜的劳动力……
      我知道,就算是出了国,在外面也只有被歧视的份。
      这里的人看不起我,外面的人也看不起我。
      “小姑娘,这几束我插的花,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蓟花,和这里长的花很像吧?”
      “这里路边的花你也可以去采点收起来,说不定真有哪天全谢了呢?”
      “虽然现在还是到处都是,但是这几天来每天都有大片大片的花凋谢。”
      “凋零的花瓣,一落到地上就化成土了。”
      “虽然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怎么讨人欢心,但可能我是等不到它下一次开花咯!”
      “可能真要过个十几年才能开呢?趁现在还有,留点做纪念吧!”
      “嗯……谢谢您。”
      “不言谢不言谢!”
      “天色也不早了小姑娘,回见啊!”
      “嗯,再见……”
      这位大伯好像很能聊天,原本只是自言自语地随口说了一句,结果一被他听见了就涛涛不绝地敞开话匣子了。
      正好,他也是我在蓟城的邻居,看样子也是个不错的人。
      我的运气应该还算不错吧,碰到的邻居好像都是顶好的人。
      但是有时候我的运气好像有不是很好,总感觉凡事都以坏结局收尾了。
      我回到我的屋内,我的房间不算大,好一点位置的都让哥哥姐姐给抢走了,也轮不上我说话的份。
      我也不想和他们抢,什么都要挣的死去活来的,大哥和二哥就经常为了那一点家产斗的头破血流。
      继承来的东西估计轮到我也不剩多少了,要和他们明抢还容易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还是自己挣来的实在。
      现在父亲每个月都还会给我们发钱下来,我还攒了不少。
      除去盘下瑾怀那块地,现在还剩一点。
      修建工厂也还需要时间,也要招募人手。
      蓟城里倒是还有很多无业的流民,招聘他们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这时候给他们抛出来一根橄榄枝,是个正常人都会抓住死命往上爬的。
      我把邻居大伯给的蓟花插在窗边的花瓶上,这花瓶原本就是空荡荡的一个摆设,现在也总算是有了点实用的地方。
      这蓟花和窗外爬到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不知名花卉混在一起,一时间还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哪些了。
      几天过去了,这花瓶里的蓟花不但没有凋谢,反而确实愈发灿烂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想把它拿起来看看。
      伸手提起花束是才发现,瓶中的蓟花已经被窗外的“蓟花”代替了。
      窗外的花绵延进来,枝条紧紧地缠绕在原来的蓟花的枝干上,在蓟花原来的位置上盛开这自己的花瓣。
      我往花瓶底部里一看,原来的蓟花的瓣叶早就凋谢了,落在了瓶底。
      我想起来这些花的不对劲了,正常的蓟花哪里的攀墙啊!
      我想把这些花枝扯下来,在我去触碰它们的时候手却和这些枝条缠绕在了一起,它们的根部似乎很长,我连扯了很久都没能将它们连根拔起,最后还是不得不在抽屉里翻出来了一把小刀将他们砍断。
      等我把这些缠绕在我手上的花枝扯下来,我的手已经被划伤了,不知是这茎条上有刺还是怎么样。
      这些花枝上沾了我的血,花瓣却好像变得更加殷红了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花瓣明明是紫色的才对。
      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这花瓣,虽说是紫色的,但也总还是觉得颜色更加鲜艳了点。
      莫不是这花还会汲取养分?
      我明白隔壁的大伯为什么说这花不讨人欢喜了,这么一来就绝对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我赶紧把它们连枝带花丢出了窗外。
      ——————————————————
      隔壁的大伯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反倒是他那屋子内隐隐约约飘来一阵花香——是那不知名的花味,闻起来很是让人不舒服,一股腻歪的甜腥味。
      那股花香味越来越重,不知为何,家里人日日从他的门前经过却也没人表现出任何异常。
      “大哥,你不觉得隔壁邻居的屋子最近有股怪味吗?”
      “有吗?你出幻觉了吧?”
      “那……你有闻到外面那些花的味道吗?”
      “那些花?没怎么有气味啊?”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不是说要去法国吗?法语学好了吗?”
      “……”
      他们的话皆是如此,我也不想过多追究。
      说来也怪,这些花遍地皆是,怎么会没有人闻到那股淡淡的花味?
      那位大伯门前的甜腥味越来越重了,我路过都不得不捏住鼻子才行。
      街道上和田地里……那些花这些日子倒是渐渐奚落了。
      我回想了一下,在刚刚来到这里的那几天,我好像也没有留意到这股花香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那天被花枝条划伤了手开始的吗?
      一直以来我都没去留意这些,即使那个大伯说可以让我去摘点这些花我也没有去和它们接触过,第一次碰到它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了。
      我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鼓起勇气打算去敲开他的门。
      其实我觉得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也就聊了几句话而已,我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不过从商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不擅长”,再怎么样我也要迈出这一步。
      “叩叩叩——”
      没有人回应。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刚才扣的几下门却是把这松动的木门敲开了一条缝隙,发出来吱呀的一声。
      虽说只是一条门缝,但浓烈的甜腥味立马就扑鼻而来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进来一下。”
      “吱呀——”
      我推开门,这木门随之发出声音,听起来很让人不爽。
      我走到屋内,到处都是成堆成堆的“蓟花”,好似要堆成一座座小山一样,还有许多散落在周围。
      此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花绝对有问题!
      而且这大伯……多半已经是死了。
      我在几个房间里找了一遍,每个地方都被枝条侵占了,根本就无从落脚。
      总感觉正房内的花也越来越多了,为了不踩到它们,我只好踮起脚走路。
      最后我在一个房间内找到了他的尸体。
      我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意外,只是轻微地叹息了一下。
      不过有点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尸体似乎是干瘪的,像是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一样。
      他的身上缠满了“蓟花”的枝条,上满的花朵盛开灿烂。
      我捏了一把我的手臂,感觉背后一身冷汗。
      身后那些“蓟花”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样不断地向我这边靠拢着,想要把我逼退到角落里。
      我用小心翼翼地去刀尖挑开这些枝叶,但走起来还是很困难。
      “沙沙……”
      外面好像有人踩在草地上走动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有人进来了一样。
      没两下,我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他踩在这些花枝条上,所踏之处的花枝都化作了泥土。
      这人戴着一顶很大的斗笠,几乎要挡住他的半张脸了,看不见他的样貌。
      他走进来的时候,地上那些还在缓慢挪动的枝条就停了下来。
      他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了什么东西,又撕下来划着了火柴将纸烧为灰烬。
      这些灰烬落到地面的一瞬间,这些屋子里里外外的“蓟花”在顷刻间就化为了泥土。
      他做完这些后似乎才察觉到这里还站着别人,抬起头来扶正了一下他的斗笠平视着我。
      这回我看清他的脸了——惨白且没有血色,眼睛漆黑且空洞……
      说白了,有点像死了三天的感觉。
      不过还好,死的不是很惨烈的样子,多看两眼还是能看过去的,就是白的有点晃眼了。
      “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些花都是邪物,蚕食着周围一切可以作为养分的东西。”
      “它们周围一旦有可以供给它们养分的东西,就会拼命地缠绕住死死不放,直到把对方榨干为止。”
      “然后扎根于此。”
      他眼睛向下瞟,最后停留在我的手臂上。
      “它们吸了你的血,也就认定你了。”
      “所以你才会闻到它们的花香味。”
      “但是那个味道一点都不香啊?”
      “是,因为它们的汁液里流淌的都是血液,自然会有腥味。”
      他向我走过来,上下扫视了我一眼。
      “你身上有很重的戾气。”
      “啊?我吗?”
      “但是你命本不该如此。”
      “你应该是受到了邪物的影响。”
      “你是说这些东西吗?那些花?”
      “不是那些,你只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影响还没这么深。”
      “应当是长年积累下来的。”
      “我正好在找逃逸在外的邪祟,这几十年来却全无消息。”
      “不知姑娘可有什么音讯?”
      “邪祟?我可没见过这种东西……”
      “就是因为看不见,分辨不出来,他们才会在判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原本我已经记载过所有邪祟的行踪,却总还是能漏掉几个。”
      “邪神、邪祟……这些东西留在人间,祸害无穷。”
      “但是你能管的了他们吗?”
      “这些邪祟无处不有,我确实没办法一一处置。”
      “但至少在我管理的区域……还不能让他们越了界。”
      “你管理的……是什么?”
      “你又是谁?”
      他压低了头顶上的斗笠。
      “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那我也直说了。”
      “我是这里的判官,专程来裁判有罪之物。”
      “只不过邪物向来潜逃在外,很是狡猾。”
      “你身上有邪祟的气息……还很深。”
      “他们可能会是你朝夕相处过的人,你的日常用品……等等。”
      “林离荞小姐,跟这些东西长期接触可不是什么好事。”
      “轻则倒霉一年半载,重则丢掉性命。”
      “我没办法去处置所有的邪物,只能是尽我可能罢了。”
      “对了,你可以叫我成思元。”
      “我会暂时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身边有什么异常,都可以来找我。”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位先生的尸身我会处理的。”
      “还请你能够回避,还请谅解。”
      “好的,我这就走。”
      “如果有需要,回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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