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不由人》功不唐捐a

43、分离焦虑

　　齐幼麟有点意外，蒋元贞查手机就算了，已经进化到代他回复消息的地步了吗？
　　不动声色打开群聊，看看什么事。
　　再看看和李想的对话，原来李想上午来请示蒋元贞的应该有关于他培训的事，蒋元贞让他看资料自学不去参加。
　　最关键齐幼麟下午“自己”回复李想，蒋总跟他商量过了，他服从领导和组织安排，给李处添麻烦了。
　　商量？什么时候商量的？
　　蒋元贞直到现在都只字未提。
　　蒋元贞搂上齐幼麟的肩膀，“下午你忙活着改演讲稿，我看到就帮你回了，让李想等太久也不好。去一个月，爸爸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你觉得呢？暑期爸爸休假打算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
　　齐幼麟心头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但具体说不上是哪里。
　　他去不去李想直接找蒋元贞请示的，蒋元贞不管跟不跟他说，都确实不轮到他做主。
　　决定权不在他这。
　　蒋元贞下午替他回复了消息，是用他的口吻回复李想的，是蒋元贞上午就知情的事，不是齐幼麟的隐私。
　　蒋元贞是他爸爸，做决策会从他的角度出发，面对集团任何人，他们才是一家人。
　　似乎也没有侵犯齐幼麟的什么具体权利，但总感觉……
　　蒋元贞是第一次替他回复消息吗？

　　“怎么了，在想什么？”蒋元贞很温柔和煦，似乎没把这事当什么了不起的事。
　　“不去就不去吧，时间太长了而且很热，可以不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嗯，爸爸也是这么想的，你这次热伤风都还在喝中药呢，暑期正是热的时候，更难受。上次爸爸去培训走一个月，我们分离都很痛苦，所以爸爸决定这次先不让你去了。”
　　“嗯……”齐幼麟亲亲蒋元贞。
　　上次，上次蒋元贞自己培训可是说必须要去的，他在家里关了一个月。这次他去一个月，蒋元贞至少有一半时间在休假，工作上需要他至多半个月。况且蒋元贞工作上真的需要他吗。
　　“想去哪里旅游，有想法吗？”
　　“不去热的地方，还没想过……”齐幼麟不是太有兴致。
　　“那就等忙完这段再具体考虑，先把下周汇报的事搞定。”
　　服务员进来上菜，蒋元贞伺候他吃饭，这事就当过去了。

　　齐幼麟欲言又止几次，他想跟蒋元贞说以后不要替他回复消息，可以提醒他，甚至盯着他逐字逐句教他回，但是不要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回复。
　　这种代言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自己就在旁边啊。
　　蒋元贞从昨晚被怀疑开始就变得很温柔，周末说要怎么严厉好像从他自己那里瓦解了，李想走了更是好好先生，下午还主动教他改报告。现在看来就透着点刻意，搞得齐幼麟现在都不好意思因为这事发作。
　　而且这次群里有消息，李想的聊天框没删他才看到了，不会以前有他没看到的吧……
　　这点齐幼麟真有点担心，自从换了新号码新手机，手机万年不响一声，聊天框干干净净。以为是他主动远离尘世，原来是有人替他斩断尘缘。
　　按蒋元贞那个针尖大的心眼，如果真有同事给他发过消息，蒋元贞不会自己回了或者直接删除记录吧……

　　吃着吃着手机响了一声，应该是有消息。齐幼麟没有马上去看，而是当做没听到。
　　蒋元贞则马上拿了起来，皱着眉头看了会儿，竟然直接开始打字了！
　　齐幼麟又等了几秒，确认蒋元贞拿的是自己的手机，现在在打字回复，赶紧起身凑过去看。
　　是鞠俊豪。好像是挺长一段话。
　　“爸爸，我……我能看看吗？”齐幼麟看蒋元贞没有让他看详细的意思，忍不住问。
　　“稍等。”蒋元贞还在打字。
　　齐幼麟等在旁边，看蒋元贞打什么抱歉不好意思不巧，是又在替他拒绝什么事吗？
　　“我能看看嘛？”齐幼麟坐下，凑在蒋元贞身边去点鞠俊豪那一大段话，不想让蒋元贞在他还没看过的情况下回复。
　　蒋元贞没有再拒绝，齐幼麟拿过手机仔细看，是鞠俊豪要趁暑期结婚，听说他不去培训，正好请他做伴郎。
　　“伴郎？”齐幼麟有点惊讶。
　　“你和他关系好到那个地步了吗？伴郎可是要见双方家人朋友和婚礼上的所有人，不知道他还请了集团哪些人，你去给他当伴郎这件事当天就会传回集团。李想知道了会想，你不去参加培训，倒去参加婚礼，你分不分得清主次？于公于私我觉得你不适合在他婚礼上露面。”
　　“另外，如果他的婚期撞上我们休假在外旅游，不可能根据他半天安排的时间中断或者调整行程。所以我在替你拒绝他，用最委婉的方式。”蒋元贞头头是道的分析。
　　“爸爸，我就在你身边，你可以教我怎么回复，但是你为什么……直接替我回复？”齐幼麟还是没忍住问了。
　　“有区别吗？这不是我们共同的同事吗，今天这话他在集团当着我的面问你，和晚上他给你发消息我是你爸爸看到，以及我没看到你会问我可不可以去。我都会告诉你不要去，再告诉你怎么拒绝更不会伤害他的感情，有什么区别？”蒋元贞完全无感。
　　“可是……”齐幼麟一时有些词穷。
　　可是这是他和鞠俊豪两个人的聊天啊，谁要当着蒋元贞的面聊？如果不是蒋元贞能直接看他手机，去不去是他的自由，他都未必会告诉蒋元贞这件事，更别提蒋元贞帮他回复了。
　　“你看看，爸爸这么说你有没有要补充的？”蒋元贞点给齐幼麟看他编辑好的回复。
　　齐幼麟看了看，蒋元贞写的没什么问题，很委婉同时也透着股子兄弟间的亲密，没有生硬地挑拨他们的关系，他没什么要修改的，但是。
　　但是……
　　“你觉得没问题就回复他吧，伴郎也是要提前好久预定人选的，别耽误他的事。”蒋元贞貌似好心，齐幼麟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当着他的面，就不会这么回复。
　　点了发送，齐幼麟暗灭手机。
　　“爸爸，我觉得你好像不应该……以后可以我自己回复消息吗？你教我怎么回复，但是在我看到知道之后，再由我回复……可以吗？我觉得这样更……”齐幼麟小心翼翼问。
　　“刚才我先看到的，以后你先看。”蒋元贞似乎没当回事，笑着亲亲齐幼麟。
　　齐幼麟感觉到了，蒋元贞这样举重若轻一笔带过，其实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不过糊弄他而已。蒋元贞会继续我行我素，查他手机，看他消息，替他回复，甚至隐瞒一些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事。
　　蒋元贞用他手机保管他手机的时间，比他自己长多了。他想删掉什么，操作什么，易如反掌。
　　回家路上两人沉默，齐幼麟低头想着他如何能抵御蒋元贞对他的全方位操控，他像是活在蒋元贞给他塑造的真空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蒋元贞过滤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蒋元贞营造出来的，有多少真实现在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了。
　　他是个人，即便他是蒋元贞的儿子爱人，他也该有隐私，有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部分，他没有权力拥有吗，真的全透明吗？

　　到家齐幼麟想赶紧去洗澡睡觉了，在玄关换完鞋，进屋被蒋元贞叫住。
　　“幼麟，跪下。”蒋元贞面色平静，不像是动怒的样子。
　　齐幼麟意外，但也不敢反抗质疑，回身跪在蒋元贞身前。
　　蒋元贞摸了摸齐幼麟的头发和脸颊。
　　“在生爸爸气吗？”
　　“没有。”齐幼麟摇头。
　　“在想怎么摆脱爸爸吗？”
　　“没有！”齐幼麟头摇得更坚决。
　　“你才26，我的小宝宝。”蒋元贞低头怜悯地看着齐幼麟，“爸爸还会爱护你保护你很久很久，你希望是多久？”
　　齐幼麟一瞬反应过来蒋元贞在翻黍昱自己说要当家做主的旧账。
　　“我会听爸爸的话，在爸爸的爱护和保护下，爱爸爸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齐幼麟宣告。
　　“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是。”齐幼麟坚定地点头，“我上次是顺嘴胡说八道的，别说支撑起这个家照顾爸爸了，没有爸爸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我不会也不想会，爸爸照顾我爱护我就够了，我很知足。”
　　蒋元贞没说话，摸着齐幼麟的头发。
　　“手机不如平时爸爸替你保管，你能更加专心工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它成为我们矛盾的根由。”
　　“……好。”齐幼麟心里一沉。
　　“你有时候会陷入沉默不理爸爸，让我觉得你在胡思乱想疏远爸爸，爸爸很不喜欢。”
　　“对不起爸爸，以后不会了。我没有疏远爸爸，只是在想事儿。”
　　“乖宝宝。爸爸想你了。”蒋元贞向前一步。
　　齐幼麟赶紧也向前跪了一步。

　　洗完澡躺床上齐幼麟有点发懵，激烈的青事让他头脑不是很清明，浑身发软。
　　“打开。”蒋元贞把他的手机扔床上。
　　齐幼麟解锁，蒋元贞拿过去按了些什么，又给他扔回来。
　　齐幼麟再试，密码错误。
　　“该让你知道的我会让你知道。”蒋元贞拿走手机。
　　所以，他往后没有手机了吗。
　　现代人还有谁没有手机吗？有，他齐幼麟啊哈哈哈。
　　齐幼麟闭上眼，想快点睡着。梦里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幼麟，在黍昱那三天晚上你干什么了，你一直都没有跟爸爸说，给爸爸讲讲呗？”蒋元贞上床，从身后把齐幼麟抱进怀里。

　　第二天开始齐幼麟觉得蒋元贞回到了出发黍昱之前的状态，除了他还没拆夹板还在吃中药，生活基本恢复了出差之前的样子。
　　蒋元贞不凶了，不跟他公私分明了，上班会亲他抱他。他叫爸爸也答应，撒娇就哄他，什么工作技能生活技能全靠边，齐幼麟又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金耀拉群通知下周三一早跟罗总去法蓝。蒋元贞分管业务不相关，罗总带秦总一起去。法蓝和集团分隔城市东西两边，单程就得一两个小时，罗总去法蓝是一整天的行程。
　　蒋元贞转达给齐幼麟，得知蒋元贞不去，齐幼麟有点忐忑。一方面是蒋元贞虽然存在感过强，但确实让齐幼麟心里安定，只要爸爸在场，齐幼麟觉得所有问题蒋元贞都能解决，他无需担心。另一方面走一天谁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事，蒋元贞又不高兴了怎么办。
　　“爸爸，你不去吗？”
　　“不去，宝宝自己去，罗总要求自信大方，这几天好好背，背熟了。这次不用紧张，就是要拿出精气神来，爸爸多陪你演练，一定没问题。”
　　“那我也不想去了……爸爸不在下面看着陪着我，我紧张怯场怎么办？”
　　“多练习就好了，熟练掌握就是最大的自信。”
　　“我不……我要爸爸一起去，我自己一个人上台觉得心里没底气。你去跟罗总说说一起去行不行？”齐幼麟拧巴。
　　“爸爸也很想和你们一起，但确实业务不相关，我怎么跟罗总开口？你自己去锻炼锻炼不是坏事，爸爸也不可能每次都跟着你，爸爸把好运和力量都传导给你，宝宝好好发挥。”
　　齐幼麟抱紧蒋元贞不说话。
　　“你论文答辩是自己搞定的，进集团的面试也是自己搞定的，爸爸都不在场，宝宝是不是表现得都很棒？演讲之前都反复演练给上级领导汇报过了，这次不过是给无关紧要的外商看看，有什么可怕？”
　　“我自己去一整天呢……不能和爸爸一起上班吃饭，和不熟悉的同事……我有点社恐，其他汇报的同事都三十多岁了，互相很熟悉，一起聊天很热闹，我没法一起……”
　　蒋元贞了然，一起汇报的其他人少说都是主科好多年的骨干，还有副处，齐幼麟一个刚进集团当门面花瓶似的小孩，融入不进去也很正常。
　　“那不是社恐，不要随便定义自己，那只是宝宝比他们年轻太多，你们不属于一个年龄段，可能没有太多共同经历和话题。宝宝跟着一起行动就好了，别脱队，不跟他们聊就不聊，那天带着手机，给爸爸发消息打电话都可以，爸爸一直陪着你。”
　　齐幼麟还是不乐意。
　　“宝宝圆满完成任务，开开心心回来，爸爸奖励你礼物，而且马上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想要什么爸爸都买给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提。别担心了，打起精神来！”

　　汇报当然是成功的，当天行程也算顺利，没人和齐幼麟聊天，他就给蒋元贞发消息，蒋元贞一直陪着他，说些可有可无的话。
　　午休时间，齐幼麟坐在法蓝空旷怡人的运动场边，看着蓝天白云，给蒋元贞打电话。
　　“爸爸吃饭了吗？”
　　“吃完躺下了。宝宝呢，看到宝宝拍的午餐照片了，喜欢吃吗？喜欢吃爸爸也给你做。”
　　“还行，我没吃出什么味道，我在他们运动场边上坐着呢。我想爸爸了。”
　　“爸爸也想你，还有半天，一会就返程了。”
　　“爸爸不许离开我，没有爸爸我自己一个人好孤单，你发誓会一直爱我在我身边！”
　　齐幼麟有点敏感，不管蒋元贞在具体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做过哪些过分，超越边界的事，坐在盛夏无人的旷野中，他又一次看清他这辈子能依赖索求的从来就只有蒋元贞一个人。
　　蒋元贞是个合格的爱人，会给他花不计数额不计回报的金钱，花大把时间陪着他，引导他成长进步，替他规划好大小一切事情，照顾他的情绪，甚至像现在这样一整天抱着手机陪他，哪怕说些废话。
　　虽然足够盛大的父爱也许也可以做到这些，可是齐幼麟26岁了，他知道如果只是父爱，他早该离开家独自面对风雨，蒋元贞也早该结婚。
　　幸亏蒋元贞除了是他爸爸之外还爱他，把爱情也给了他一部分。把他们之间的羁绊拓展到了更长远更广阔的范畴。
　　蒋元贞是好爸爸，也是好爱人。
　　齐幼麟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都不能自理，更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因为他有很大一部分的自我存放在蒋元贞那里，或者蒋元贞从未给他。只有和蒋元贞在一起，他才是完整的。
　　“我发誓，我会一心一意爱护齐幼麟，保护齐幼麟，珍爱齐幼麟，直到永远。”蒋元贞郑重。

　　班子五位领导分两波休假，罗总和秦总后休，蒋元贞他们仨副总先休。
　　齐幼麟本来想出国，蒋元贞想了想，齐幼麟因为他的工作安排不去参加培训，结果他和齐幼麟一同报备出境办手续，行程完全重合，是不是太不合适。
　　左右权衡，退而求其次，还是国内自驾游。
　　去了好几个沿边沿国境省份，很美很壮丽。景美心境更美，齐幼麟忘掉工作后遇到的那些事，和蒋元贞只做父子和爱人，全然没有之前不舒服被束缚的感觉，看来全是工作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