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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Chapter83 ...


  •   餐桌上静了一瞬。

      屋后酒馆里隐隐飘出歌声,闻辞的脸沉在这旋律里,哑声。汴之梁见状,连忙补充道:“当然,还是看你的想法。”

      闻辞放下筷子,看向他:“不行。”

      很坚决,很干脆的回答,闻辞向来讲究三份薄面,说话从没有如此不留情面,毫无余地过。

      “我应该和你提过,我爸妈,很早就分开了。”提起此事他没有太多情绪,连音色也是淡然的,“我爸那边,很复杂……叔叔阿姨很好,我不想因为一次没什么意义的见面,毁坏大家的心情。”

      对于家庭的事,闻辞讲得鲜少,即便提起,也总是妈妈居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汴之梁并不想在这件事上逼他。

      “好。”他不再延续此话题,“吃饭,菜凉了。”汴之梁举起筷子道。

      闻辞吃得心不在焉,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里藏着事儿,汴之梁看看他,却什么也没问,他希望闻辞可以学着主动开口,而非每次都要通过他的套路才肯吐露,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月朗星稀,冬季的夜空,向来如此。

      撒了几粒碎钻似的星芒,以为就能够照透这漫无边际的黑,实则还不如闻辞手里打火机跳动的火苗明亮。

      熄灭,亮起,熄灭,亮起。

      闻辞靠在二楼的窗台边,黑暗里,一簇火苗在他掌心虚弱地跃动,他又在把玩随身携带的打火机。

      楼下正在搞卫生准备打烊,灯灭了几盏,木梯上由低至高传来脚步声,片刻后,身后的门打开了。

      “你在这儿。”是汴之梁。

      闻辞收起打火机,转过来:“忙完了?”

      “嗯,人不算多,酒馆也没太多垃圾。”他状似无意地问起,又在刻意规避某些问题,“要不,下去坐?”

      已经凌晨,即便闻辞明天不上班,这个点也该回家才对。

      闻辞偏了一下脑袋,深思熟虑似的:“也行。”

      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在收琴的驻场歌手阿杰,他见到闻辞站在汴之梁身边时,眼神微动了下,转瞬即逝。

      “这位是……”阿杰笑着,迟疑看向汴之梁。

      汴之梁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我男朋友。”

      闻辞朝他礼貌笑笑:“免贵姓闻。”

      少见的姓氏,阿杰不由得多问了一嘴:“哪个‘闻’?”

      “门耳闻。”

      “门耳闻…?”阿杰重复了一遍,皱眉思忖着,他举起手指点了点,道,“浮生暂寄梦中梦,事事如‘闻’风里风?”

      闻辞反应了下才明白他在代指什么,愣了愣,才笑出来:“啊,对。”

      “好风雅的姓氏。”

      闻辞没见过几位汴之梁的朋友,但目前见过的几位,感觉都各有各的怪……

      “牙都酸倒了,边儿去。”汴之梁对他摆手,“赶紧回家。”

      阿杰笑着不与他理论,背上琴包和两人挥别,直到人跨出门去,汴之梁才道:“他这人就爱掉书袋,年轻时候就是个死文青,老了还这样。”

      闻辞摇头:“能理解。”

      比起这个,闻辞反倒更关心另一件事:“你朋友,都知道你性取向的事?”

      “嗯。”汴之梁晃着步子到了舞台边,无所事事地摆弄起各种乐器,“我工作室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兄弟也知道,这样,能避免许多没必要的麻烦。”

      这点,闻辞倒颇为认同。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闻辞走下台阶,看了眼门口:“方才,阿杰见到我第一眼,似乎就看出我俩关系了。”

      “有这事儿?”汴之梁完全没注意到,“好个老狐狸。”

      “也挺好。”闻辞话里有话。

      汴之梁本在摆弄扩音接口,却因这句话放下了手中的线,缓缓看向他:“那你呢,你的朋友们呢?”

      闻辞眼神黯了下来:“除我发小,没人知道。”

      汴之梁似乎品出了别的意思:“这么说,叔叔阿姨也?”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彼此都已知悉。

      “嗯……”

      事情,好像瞬间变得棘手了。

      “我爸家中,很传统,当年与我妈未婚先孕才急匆匆办了婚礼,生怕露馅,我爷爷奶奶特别看重子嗣婚姻,我还没成年时,就在为我将来娶妻物色人选,所以我一上大学,就自己搬出来住了,过年放假,都待在我妈那边。”

      汴之梁听完后并没有即刻回答,反而陷入认真的思考,他善解人意道:“没有坦白,是跟家里人的身体情况有关吗?”

      没有责问,没有说风凉话,反而是深思熟虑地推测出对方或许有不得已的理由,比起没什么意义的“喊口号”,他永远把体谅放在第一位。

      闻辞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便是了。”汴之梁捣鼓着手里东西,道,“以你脾性,断然不想欺骗家人,逼得子女开不了口的,无非生死大事。”

      闻辞觉得汴之梁简直像一位占问古今的先知,他对一切事物的看透能力过于先明,总是能轻而易举点破闻辞心底的迷瘴,一句话就令他缴械投降:“是,所以……梁哥,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汴之梁笑,言谈间轻松从容,“如果我俩尚年轻,或许这将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但现在已到而立之年,我们有养活自己的工作,经济独立,社会独立,基础保障坚实,父母的问题,我们一起,慢慢来。”

      他走过来,拖了舞台边的凳子坐下,微俯腰身,与闻辞平视,看着他眼睛:“只要你不放手,没什么能难倒我们。”

      是啊,究竟还有什么可以难倒他们呢?

      最难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

      闻辞的眼睛很好看,望着汴之梁时,格外好看。他凑过去,吻了汴之梁的嘴角,轻声坚定:“我会的。”

      舞台上蓦地迸出锐利的刺耳声,汴之梁抬脚,才发现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连接的线路,他摸了摸闻辞的脸,露出抱歉的神情,转过头:“不纠结这个了,我给你唱首歌,好吗?”

      闻辞难为情:“这么晚了……”

      “不想听?”他故意。

      “我可没说。”他嘴硬。

      汴之梁左右各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闻辞的脸颊,挤出一对酒窝:“听了我的歌呢,保准你待会儿笑逐颜开。”

      他刻意的咬字逗笑了闻辞。灯光在这瞬暗下来,只余舞台周围一圈亮着,闻辞坐在离舞台最近的桌子前,和汴之梁四目相对,他拿起手边的吉他,试了音。

      旋律从指尖滚落,汴之梁抬眸:“《窗外那片云》。”

      闻辞呼吸一屏。

      …

      提起有关你的话题
      总是迟疑
      镜子落入玻璃无可藏底
      一场倾盆落雨看你的眼睛
      跟随墙上的湿润
      描摹你痕迹
      那片云又到了哪里?

      你会冒雨前来
      或者毫无挂念地离开
      撑着伞还带着笑而来
      生动而不具体
      流转而无颜色
      假或真远或近
      就像窗外那片云

      …

      陌生的旋律,这首歌,闻辞从没听过。

      歌词娓娓道来间,闻辞的眼前,好像也漂浮了从前的部分画面,是他的过度解读吗?还是,恰有其事?

      …

      他们常问起我
      关于你的话题
      沉寂安静 游离在呼吸垂眉
      在那里
      夏日的阳光世界变作大鱼缸
      那片云游到了哪里?

      我会冒雨前来
      无法毫无挂念地离开
      我们会聊什么呢?
      如果此刻见面
      你喜欢的书 我爱听的歌
      要不什么都不说
      就像现在这样
      你坐在对面
      我坐在你眼前

      等到风停雨霁天放晴
      就像窗外那片云

      ……

      一曲落幕,在“那片云”三个字落下时,汴之梁的眼神虔诚地落到了闻辞身上,与坐在台下黑暗里的闻辞,久久对视。

      窗外那片云。

      闻辞在心里,重复念了遍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汴之梁关了话筒,放下手里的吉他,酒馆里很安静,现在只有他们彼此,他用原本的音调,道:“闻老师,想知道这首歌的故事吗?”

      闻辞心底敲着鼓点,直勾勾望着舞台上的他:“想听。”

      聚光灯从他头顶落下,像中世纪博物馆里,完美无瑕的艺术石塑,他被名为光的罩子所笼,真实又模糊。

      “这首歌,是我第一次在小院见到你时,写出来的。”坐在高台上的人,声音清越,“不过初版不是这个样子,你现在听到的,是修改后的版本。”

      “这首歌,是写给你的,闻辞。”

      亲口听他说出,闻辞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方才那些胡乱猜测,不攻自破,全部得到了汴之梁的官方印证。他以缪斯的身份出现在他人作品里,供养以灵感,这二百三十四个字,每一个字,竟都因他而诞生。

      闻辞哑声,腿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抬不起来,一股力量拉扯着他,牵机药似的拽着他的心脉,难受跳动。

      眼睛很烫,不知道为什么。

      在持久的对视中,他终于艰难吐出:“汴之梁,可不可以……抱抱我?”

      说完这句话,他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抽空,精神虚脱间,闻辞靠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臂膀,耳边,两颗心脏紧贴,在皮肉之下共鸣跳动。

      “怎么还哭了,傻子。”汴之梁用指背擦掉他脸颊的泪,这时,闻辞才意识到,方才他竟然掉了眼泪。

      “我不知道。”闻辞也不明白,“我不想的……”

      他最讨厌哭。

      从小到大,他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为爱人掉眼泪,这是头一遭。

      “想哭就哭吧。”汴之梁抚摸他的头,又亲吻,“哭完,就忘记不开心。”

      成长的过程里,眼泪是一件示弱的行为,是不成熟,是懦弱的,所以闻辞从小便被教导,有出息的人是不可以流泪的。

      但今晚,闻辞却学会了一个新的道理,眼泪,可以用来展现脆弱。

      “汴之梁,要不要跟我回成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Chapter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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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主页下本新书求收藏~狗血文《一笔勾销》 给新来的宝宝们说一声 最近翻大纲发现漏写了一些剧情。 在正文完结后我会把开头修完(开头会替换新的剧情,现在太慢了)再补全一些细节,提高全本完成度(OvO)届时我会在作话and大眼上标注哪一章增添了哪些情节or修改了什么地方 便于不想二刷的宝宝们快速了解 有想攒文的宝宝也可以等我完结修完文看,只要别忘记我就好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