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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停转的钟表 ...

  •   如果要真正十一岁前的我安排自己的住处,阿梅利亚的家绝对会成为我最喜欢的“花一整个下午待在里面”的地方。

      房子不大,却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的书和收藏,有一面墙甚至直接做成了大书柜,色彩缤纷的书从天花板挤着排到地上。我在手边的小立柜上摸到了一本倒过来摊开的书,把它翻过来,居然是一本《南部各郡风俗考》。上面勾画了许多记号,还写着一些像是批注的东西。

      我把外套挂在进门的架子上。阿梅利亚给我泡了一杯茶,茶杯边缘有着海浪样式的花纹;她又把沙发上的书清开,坐了过去。我们笑着看着对方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说你死了。”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开口,“我看到了报道……”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却听到她接着说了下去,“我起初一点也不相信你死了。”她认真地看着我,“报道上说你是一个人被发现的。我当时在想,是什么人能让你一个人在订婚时被单独留下来呢?我也不相信你会大意到那么轻易地被刺杀;我想来想去,只好觉得那是你自己……可又为了什么?”

      “噢。”我回握她的那只手,心里知道,她也许想得到那个答案,只是没有说出口:我怎么会为他去死呢?即使的确如此,她这样说出来却让我有些失望,因为那意味着我不会得到我现在需要的问题的答案。我的拉文克劳女友,睿智,冷静,爱恨分明,从以前起就连着斯内普和掠夺者一起讨厌。想到这点,我又笑了一下。

      “他是食死徒。”我言简意赅,“阿梅,他差点杀了两个人,还可能杀了所有人。”

      她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点了点头,垂下眼睛。我则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已经过去了。还是说说你吧?”

      我在她惊讶的眼神里掏出那本捡来的《女巫漫游魔咒国》,看到她的耳尖红起来,“这是什么?我先前还听说好多人在聊‘巫师’、‘麻瓜’、‘魔法部’?”

      她把那本书拿过去,珍惜地摸上封皮,就像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似的。过了一会,她站起来,从房间的一个立柜里拿出一叠东西,放到了我们之间。

      那是一些报纸、杂志还有信件。最上面的是一封日期很接近的信,看地址,似乎是本地大城市的一家出版社发来的,上面手写的钢笔字写到:祝贺!新书大受欢迎。

      我往下翻去,在信件下面,还有一封有着魔法部公文样式的羊皮纸大信封装着的信。

      “阿梅利亚·凯普莱特女士:

      你的作品已经严重违反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向麻瓜极大地暴露了我们世界的秘密。很遗憾通知你,你必须在x月x日上午九时前往魔法部受审。

      你忠实的

      安布罗斯·约翰逊

      魔法部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

      而在旁边,一些小纸条似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收在盒子里,上面有一些会活动的墨水写成的“加油!”“支持你!”。盒子里最大的一张纸是一块从杂志上裁下来的报道文章,作者凯瑞迪·布巴吉写到:“这场无疾而终的审判……魔法部显然遗忘了,审判厅应该站着的是那些用更加暴力的手段试图暴露我们秘密的罪犯,而不是努力弥合两个世界之间沟壑的人。”

      “凯瑞迪·布巴吉?”我不由得想起原著的故事。阿梅利亚笑着点点头。

      “一位麻瓜研究学者!我在去剑桥取材的时候认识的。她帮我做了辩护。”她推了推眼镜,“她说以后也许会去霍格沃茨任教呢,不过她还在攻读博士学位。”

      我忍不住笑了。看来,我们分别之后,许多人仍然在世路上走着,而且,其中有些还走了很长的路。我很难不为这些事高兴起来,于是又翻了几封信、几张剪贴报道,既有巫师社会的,也有麻瓜社会(麻瓜社会的压倒性的多)的,既有好评,也有负面评价,还夹杂着许多关于新书出版的事宜,

      “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说,“我是……用上学时的……”

      我的手突然触到了压在最下面的两张陈旧报纸,边缘都已经开始泛黄。一张是《预言家日报》的,关于威尔特郡惨案的报道;另一张则是本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整个版面刊登着一篇作品,关于一场爆炸、一次不知名暴力分子对无辜者的屠杀的报道。

      我的动作停住了,而阿梅利亚用手将那页报纸铺展开来。

      “我的成名作。”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

      她说着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叠信,那里面既有报社的,也有读者的。

      “那之后有人来找我约稿,我就试着写了一些。一开始不太顺利,因为我其实不是很擅长写灾难……然后,上魔法史选修和炼金术选修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于是我把和他以前写的东西翻了出来,改了表达投出去。反响很好,但我其实只是把我们学到的东西写了进去,所以也许是因为新奇吧?毕业之后,我和几个朋友就一起……”她像是面对着最让自己骄傲的作品一般笑着,“你也看到了。麻瓜不需要巫师的怜悯,我们只是隐秘的战友。”

      “你不觉得你会改变《保密法》吗?”我说。

      “如果人们觉得有必要的话,”阿梅利亚看着书架上一本厚厚的历史书,“他们会去做的。但谁想逼他们在想走的时候跑,逼他们在不想跳的时候跳,大概会很艰难吧?”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重又笑了笑,“我只希望我尽我所能阻止了伏地魔。”

      然而,说完之后,她却有些忧郁。我看到她将目光投向了一张不远处的书桌,那应该就是她平时写东西的地方,堆满了纸张和墨水,还有一些边缘被翻烂的参考用书,甚至包括几本霍格沃茨的课本。

      而在那些书之外,一道泛出的金光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

      “时间转换器?”我愣住了。在一盏人羊举伞样式的台灯边,一盆嗅嗅草上挂着一块刻沙漏符号的金色吊坠。我几乎是几步就走过去把它拿了起来。

      然而,拿起的一瞬间,难以转动的沙漏和随之打开的表盖中露出的表盘,就让我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块做成时间转换器样式的表。而且,我仔细看了一眼那块表盘,上面一动不动的指针意味着——

      “只是一块坏掉的表。”阿梅利亚从我身后走来,接过了那块表,“我最后一次违规使用时间转换器的时候被警告了。”

      她看了看那块表盘停滞的时间,手指微微陷进去,“我告诉自己,他死了,时间就停在那里了。无论倒转多少次都没有用……不想听见坏消息,只是逃避而已。”

      我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而她闭上眼睛,出了一口气,回过头时对我一笑。

      那块坏表被放了回去,她转而按开旁边那盏人羊样式的台灯,换了话题,“啊,莱莉,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些幻觉的魔法吧?我把它们和我喜欢的书用别的咒语联系在一起——只要有陌生巫师来到这里,靠近那些画了符号的地方,就会……”

      那盏灯——人羊手里的大伞顶端突然闪了两下,她的表情在短暂的怔愣后严肃起来。灯上出现两个身穿黑袍的人影,她眯起眼睛看了一秒,迅速打开抽屉,翻出了一把枪。

      “食死徒。他们以前不会来的。”她低声说,匆匆擦了遍枪身,“没关系,他们会知道在这里就连枪也能杀了他们。”

      但我在她转身的前一秒按住了她的手。

      “不,不。”我语速飞快,“我去。你没有魔杖,我去。”

      眼镜后的那双眼睛睁大了,“莱莉?在这里,巫师没法施法——”

      “不是魔法,只是咒语。”我握她手时拿走了那把枪,但心中的颤动让我再难以克制自己的任何动作,就连声音也不禁抬高以压抑颤抖,“别去,不要去,不许去,我去,我一个人去——我一个人去!”

      说完那句话,放开她的手,我再也顾不得其他任何事情,抓起那件外套就冲出了门。

      风在耳边呼啸,街道在飞速后退,身后再也听不清任何声音。我在狂奔的间隙抽出魔杖,周围的空气仍然像冰冷的液体一样阻碍咒语,但胸腔中心脏的跳动毫无疑虑,如同一把火复燃的不可阻挡;我在小维罗纳如雨般发出鞋底撞击声的道路上挥动魔杖也握住枪,看到玻璃碎片里倒映的影子时忍不住纵情一笑!

      “什么人——”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了。我知道我要怎么对待他了。我憋住笑意,举起手枪,在其中一个为自己的魔法失效而惊惧看向魔杖时两枪命中双腿。另一个当机立断试图逃跑,我挥动魔杖,但不想到任何咒语,只把魔法借这另一把枪射出子弹。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和他的同伴一起跌在电器行外。阿梅利亚不会不考虑到动手时会吸引麻瓜的动静,所以我不需要去思考那么多了。

      电器行里的电视没有关,放着午夜频道的黑白电影。又是哈姆雷特,这座小镇已经有太多的莎士比亚,我在沙菲克那里也见过了他的王子复仇,然而……

      “……现在我明明有理由、有决心、有力量、有方法,可以动手干我所要干的事,可是我还是在大言不惭地说:‘我要怎么怎么干。’却始终不曾从行动上表现出来……”屏幕里的哈姆雷特在台上独白道。

      “我不会接受你被杀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瞬间想到那个被丹尼斯杀死的食死徒。街道上,两个食死徒缩在角落,而我把手放在心口,低下头,那过去一刻的绝望和劫后余生的感受重又涌了上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啊!“你不是一块停转的钟表……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

      我仍然爱你,我难以不爱你。我感到心脏怦怦直跳。既然如此,难道我要坐在这里,等着你杀人、被杀、或是像书里一样被送进阿兹卡班,被折磨数年,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只惦记那个该死的插座脸?我不接受,谁也别想把你变成那样。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没有人能够阻止你变成那样。软弱的结果、一动不动的结果如何呢?

      “我来并不是要求和平,而是要动刀兵。*”

      “再说吧。不会比我什么都不做更糟。”我自言自语,“我一定能胜利,我一定会胜利。哪怕付出全部力量——我有这个力量,我一定有。”

      我走近了那两个食死徒。他们还在挣扎,但我可能打断了其中一个的大部分骨头,他惨叫之后就没有声息,而剩下那个恐怕也逃跑不了了。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长着投下去。我完全没有伪装,所以眼前这两个瑟缩的人里不可能有他。我得把他们送给凤凰社了。

      不管要施什么咒语,都必须等到离开小维罗纳……难保他们不会在离开这里之后对我动手。我的目光投向手里的枪托。

      那个双腿被打断的食死徒突然注意到了我。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怔住了,面具下传来一个我不认识的低语声:“雷思丽·莱斯特兰奇?”

      我停下手里准备砸下去的动作。他似乎很惊奇——也很兴奋。

      “梅林——梅林啊!该死!我还以为他真疯了呢!”他如同一个终于完成某项上司异想天开的任务的人一般叫道。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却见他撩起了袖子,手臂上露出一线黑色。

      我直接打穿了他想按下去的手和有标记的手臂。血肉模糊之中他再度痛呼起来,看着那把枪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我蹲下去,在他试图转头时掐住他的下巴,按住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谁疯了?”我轻声问,“你找伏地魔又想做什么?”

      他挣扎的下一秒我把枪口插进他的伤口;他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来时夹着抽气:

      “我——我不能——他也不让我们叫他的名字——名字、别称,什么都不行!我、我不是要叫黑魔王!莱斯特兰奇小姐!你——你知道他——”

      “我知道他什么?”

      “我——”他喉咙里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R——”

      “莱莉!”

      身后传来阿梅利亚急切的呼声。他在说出那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时就已经失去了对我的意义,我转头看向奔跑而来的女巫。她手里握着一把小刀,揣在衣兜里只露出一点银光。

      她一直到我们跟前才停下脚步,因奔跑而气喘吁吁,我连忙扶住她。

      她的目光扫过我又扫过眼前的食死徒,动作突然一顿。

      “他死了。”她低声说,我讶然回头,却看到那人手上几条金线断裂,“有人跟他签了牢不可破咒。”

      她语气没有太多波动,只是借着我的手臂站稳,将那把衣兜里的小刀放好。我仍然看着那具尸体。名字、别称……即使仅仅只说出了一个音节也会如此?牢不可破咒……

      我犹豫了一下,走到另外一个昏死的食死徒身边,掀开了他的面具。

      一张认识的脸出现在眼前。我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我为斯内普跑去翻倒巷的时候见过,科尔伯特。

      “哎呀,莱莉——别动!”

      阿梅利亚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却见原先插进那个食死徒有黑魔标记的手臂创口的手指上令人惊讶地缠绕起丝丝缕缕的、黑色的、既像浓雾又像黏液的东西。

      又是——?我怔了一下,正想甩开它们,阿梅利亚却一边观察它一边说道:

      “我没见过这样的……魔法……每个巫师的魔法都不是完全一样的……但在特别的情况下,它们也会展现出相似的特性。”她皱起眉,握着我的手,目光转向那个死去的食死徒的手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别甩开,莱莉。把你的魔杖放在——”

      她犹豫着,转头看向那个昏死过去的人,“他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是不是?”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把魔杖放了过去。一种异常。异常在魔法世界往往不代表好事。我忐忑地看着它。但我必须知道它是什么。

      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我只不过是把杖尖放上了黑魔标记,那活动的印记就像墨水触碰到了水一样,呈现出局部溶解的模样,一缕既像雾气又像黏液的黑色缠绕上来。我刚留神去看,却发现它们和先前缠绕上来的黑色一起融进了我的皮肤。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莱莉?”阿梅利亚微微颤抖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摇摇头,讶异地盯着那黑色融进去的指尖。真奇怪,这似乎是伏地魔的……魔法?我能……这是夺走,还是吸收?

      阿梅利亚按住了我的肩膀。她脸色惨白,但仍然勉强露出一个仿佛想宽慰我的笑容。

      “你还记得对希亚尔·弗拉梅之死的研究吗?”她说,“有一个研究者的说法是,如果有人能做到‘复制魔法的魔法’类似的举动,他们要么在血缘,要么在灵魂上,有着共通的地方。”

      小维罗纳的夜寂静地笼罩了四周,没有一丝人声,电器行里仍然放着黑白电影。

      我没有说话,震惊一瞬间充斥了大脑。猛然席卷而来的风暴中,那场和伏地魔的决斗突然回到了我的脑海;谜题解开了,我们的魔法能够——融合。玛格丽特和戴维斯,难道有谁有冈特的血脉吗?还是……

      不,等等。我捂住额头,就像有什么刺了进来,一个回忆像突然揭开幕布一样清晰可见。灵魂上有共通的地方……魂器——五年级的魂器!毁掉冠冕时毒药的腐蚀远不如我想的那样有效,而那时,同样的黑雾缠绕上来——

      “莱莉?你没事吗……?”

      幕布拉开又合上。我低头看去,在手上黑雾融进去的地方几乎没有异样,只有手臂上出现了一点活动的墨迹似的东西,仿佛在挣扎想按它原本存在的形式展现。某种强有力的东西在皮肤下鼓动。

      我用力一握——它们按我的心意在身体里流动起来,仿佛我的血液、我的魔力、我的武器——

      “伏地魔的一部分法力留在了你身上,哈利。”

      “伏地魔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在那时唯一活着的灵魂上。”

      ……

      仿佛过了很久,我才叹了口气。意想中的恐惧并没有彻底俘获我,当过去铸就的事实展现在眼前,我所能做的……我能做的……还有什么呢?

      “没关系。”我镇静地说,“阿梅,我母亲也许有冈特的血脉。他是斯莱特林的后人,我也是。”

      我不想把秘密暴露给阿梅利亚。我不需要有人告诉我要去做什么;但同时,我也忍着呕吐的感觉,强迫自己像割掉有毒的肉一样,割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逃跑与退缩念头,那只会让我死得更快。如果曾经的选择导向了眼前的命运,那就接受它吧;如果无法转身逃亡,那就拔出魔杖,走向决斗场吧。我会想出办法的,既然哈利也曾从魂器的命运里存活,没有理由我不行。

      何况……我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克制着握杖的手的颤抖。我分不清那是紧张还是异乎寻常的喜悦,还是二者兼有?不管如何……至少……

      “我要杀‘他’了。”我喃喃道,“跟我来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停转的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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