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朱迪[刑侦]》竹取飞翔

23、第 3 章

　　罗斯抬头，朱迪跟着向上望去，看见头顶上的红色火警器，心领神会地朝上面放了一枪。

　　刺耳的火灾警报声骤然大作，令人头疼的高分贝蜂鸣震得她们头痛欲裂，旅馆里外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停车场里的帮派歹徒们也吓了一跳，按着耳麦四处张望。

　　虽然高地帮不惧与警方火并，但此时此地显然不是一个好战场。火警和寻常警情不同，出警速度比朱迪这些片警要快上那么一些，况且白天才刚发生大楼爆破事件，想必对任何疑似火灾的情报都十分敏感。

　　歹徒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拿起手机接了一通电话，随即挥挥手，很快就撤退得干干净净。

　　朱迪如释重负，几乎到了极限，几乎一头栽倒，罗斯连忙撑住她，两人就这么连拖带拽地到了停车场角落，上了一辆不起眼的二手小货车，不敢在原地停留，罗斯立刻发动车辆。

　　“抽屉里有急救箱。”

　　朱迪打开副驾前面的抽屉，掉出一沓散乱的文件和箱子，砸在她的脚面上，她吃痛地抱怨了一句，脱下半边血污的衬衫，熟练地急救包扎起来。

　　罗斯握紧方向盘：“总之我先开到别区去。”

　　“不，出了橡树区，他们的手段只会更难防，到时候来的是谁就不好说了。”

　　“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就算是你家也——”

　　“区警局。”

　　“你不是被停职了吗？”

　　朱迪不以为然：“停职又不是开除。”

　　“说实话，以你为参照，我不太相信你其他同事的职业操守。”
　　话虽如此，她们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罗斯老老实实地往警局方向开去。

　　朱迪临时包扎完毕，忽然想起来：“我这一枪是为你受的。”

　　“我知道！”罗斯没好气地提高声音，盯着前方车辆，“所以呢？你想要什么报酬？先说好，我现在也不剩多少值钱的东西了。”

　　“我也不是为了报酬才那样做。”
　　朱迪所言非虚，救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当时只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

　　“一想到这件事要被你反复强调，我就浑身鸡皮疙瘩。你不要的话，我就随便拿点什么来了结这个人情了！”

　　恰巧遇上一个红灯，罗斯侧首瞪了朱迪一眼，却见她愣愣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软：“伤势很严重？要不还是先去医院……”

　　话音未落，朱迪的脸庞忽然放大，那温暖的掺杂着金棕的深绿色双眸，宛若夕阳辉映的森林，罗斯从未注意到，原来这个比她年轻几岁的渎职警察有一双这么特别的眼睛。她的唇上掠过鲜明的柔软触感，趁她愕然之际稍稍加重力道。
　　意识到朱迪在做什么，罗斯瞪大眼睛，脸庞肉眼可见地涨红，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抓住，她不知为何慌张起来，像是朱迪要准备杀她似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红灯转黄，再转绿，后排的车子狂按喇叭，朱迪这才放开了她。

　　朱迪往后调了调座椅靠背，半躺着望着车顶：“刚才就算是我要的报酬了。”

　　“神经病。”
　　罗斯不想在比自己年轻的对头面前，表现得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装作游刃有余的模样。

　　“反正也不是你的初吻了。”

　　“当然是！是和女人的初吻！”

　　“这还能分开计算……”

　　“感觉真糟糕。”罗斯抱怨。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也好久没有做这种事。”

　　“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以罗斯的条件，朱迪不怀疑她有大把的追求者，但能符合她苛刻要求的人恐怕很少。

　　小货车驶到警局后门，朱迪跟门房值班的同事露了个脸，对方懒洋洋地摆摆手，直接让她们通过，罗斯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

　　停好车，朱迪熟门熟路地带着罗斯一路走进大楼，往医务室去，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打招呼，好像停职只是个误会。
　　迎面一个警察押送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在不算宽敞的走廊间，两方逐渐缩短距离。那青年衣衫褴褛，胳膊上纹着花花绿绿的图样，遮掩住新旧伤口，脸上狼狈不堪，眼睛却还是闪烁着逞凶斗狠的光芒，显然并不真心悔过。这种小混混在橡树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朱迪早就见惯不惊。

　　“哟，晚上还这么忙。”

　　同事按着青年的脑袋往前推了一把：“火灾已经够忙了，这帮人还来给我们添乱。”
　　青年踉跄一步，百无聊赖地往朱迪这里一瞥，正是这一瞥，令他和罗斯对上了眼。他愣了几秒，警官烦躁地在他背上敲了一警棍，他这才慢吞吞地继续走起来。而罗斯向来是对旁人尤其是男人的视线毫不在意的。

　　正当双方要擦肩而过，青年忽然蹲下剧烈咳嗽起来，警官也下意识地弯腰去查看他的情况，在这姿势松懈的瞬间，青年猛地用脑袋撞向对方的面门。

　　“呃啊！”警官猝不及防，鼻梁剧痛，鼻血喷涌，整个脑袋都被撞得晕晕沉沉。

　　青年铐在身前的双手爆发出惊人的蛮力，利用挣扎的扭力硬生生将拇指关节脱臼，滑出一只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橡树区的混混都知道这种残酷的技巧，但几乎没人将它运用在实战中。

　　朱迪瞬间反应过来，一手按上枪套，厉声喝道：“不准动！”

　　青年野兽般发红的双眼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罗斯，如同一匹失控的公牛，狠狠地撞向罗斯，她腹部的伤口又被触及，闷哼一声，瞬间佝偻下去。青年趁机绕后控制了她，手臂扣住她的喉咙，也掏出一把枪。

　　捂着鼻子的警官低头往枪套里一看，顿时脸色惨白。看来青年趁刚才那一下，也拿走了他的配枪。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狭窄的走廊里炸开。子弹擦着天花板飞过，打碎了顶灯，碎片如雨般落下。

　　是走火，青年显然也是临时起意，凭着一腔冲动，不能冷静地掌握如此致命的武器。但这声枪响带来的效果是毁灭性的，附近的警员本能地卧倒或寻找掩体，四周顿时一片混乱。

　　朱迪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青年那沾着鼻血和灰尘的、扭曲的脸，仿佛是垂死挣扎的困兽，在穷途末路之际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意志。罗斯扒着他的手臂，却不能移动分毫，死死地被勒住脖子，脸色因窒息和剧痛而发紫。

　　“都他妈别动！”青年的声音嘶哑狂乱，充满破釜沉舟的绝望，“谁敢动一下，我立刻打爆她的头！给我让开！让开！！”

　　“你们，别动……”
　　出乎意料地，罗斯并没有大声呼救，反而像是替这个挟持犯说气话来。
　　朱迪这才注意到，她虽然难受，却并不慌张，仿佛青年身上那不寻常的毁灭的气息也沾染到了她身上。
　　在汽车旅馆那时，面对上天入地的包围落网，罗斯都从未放弃过活下去的努力；而在这个警方占绝对优势的警局里，她却露出近乎自暴自弃的神情。

　　——她一定认识这青年。刑警的直觉如此告诉朱迪。

　　由于他手里有人质，赶来增援的警官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僵持不下。

　　青年拖着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罗斯，像拖着一个沉重的麻袋，谨慎地后退着向走廊尽头——通往天台的消防楼梯门——退去。他用罗斯的身体作为盾牌，遮挡着自己大部分要害，枪口死死抵着罗斯的太阳穴，那双充血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尤其是朱迪。

　　朱迪的手死死扣在枪柄上，指节发白，却不能拔出来，这很可能会刺激到青年……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让罗斯瞬间殒命。她不能开枪，至少现在不能。

　　“冷静！放下枪！”警官们高声喊话，“你只不过是小偷小抢，不会被判刑的！用不着挟持人质，别做傻事！”

　　青年轻蔑地冷笑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谈？！哈哈哈！”他爆发出尖利的大笑，“跟这个吃人血的律师谈？！她害死我妹妹的时候怎么不谈？！维克托给她钱的时候她怎么不谈？！”
　　他一边疯狂地嘶吼着，一边用身体撞开了消防楼梯沉重的铁门，拖着罗斯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只留下回荡的嘶吼：“都别跟过来！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
　　大部分警官都外出解决火灾的烂摊子了，今晚留守警局的基本都是些文职人员和快退休的辅警，没什么能派用的战斗力。

　　“该死！”朱迪低咒一声，把枪套用风衣遮住，转身吩咐，“封锁所有出口，地上铺好安全气垫，把能叫回来的特警都叫回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上楼梯。

　　冰冷的夜风呼啸着灌入天台，青年背靠着天台边缘低矮的护栏，背后是橡树区那肮脏混乱、灯火阑珊的夜空。
　　朱迪追上天台，并不立刻现身，躲在一个巨大的空调机组后面，能从缝隙中看到青年和罗斯就在十几米开外。

　　冷风吹得青年热血上头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呼吸明显平缓下来。
　　罗斯这才缓缓开口：“马特，你原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