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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10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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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有条江水,夜幕降临,两岸五光十色的高楼映照下,江面美得像盖上了层彩色的纱。
七个人在江边游历了大半晚上,从江东走到江西,兴致还很饱满。
走到游客路段的尽头,正好是一个仿造的大唐夜市,几个人都宛如回到了故乡,欣喜地融入购买的行列中。
蔺之暮穷惯了,不舍得花钱买那些花哨的东西,蔺之晓看到喜欢的也只敢多看两眼,从不跟她哥提。
注意到小姑娘羡慕地望向张昕伊和毛可芯新买的潮流玩偶,翟悉有一点不舒服,但也不好直接要求蔺之暮给他妹买,就在大部队走后,悄悄地买了两个同款。
王玉儒看到他提着大袋子回来,往里瞥了一眼,就猜到了:“给晓晓买的?”
“对,送她个礼物,”翟悉掏出来一只小猫玩偶,“等明天走的时候给她。”
“还有一个呢?”王玉儒拿起了另一只。
翟悉不说话,迎着风在那儿笑。
王玉儒手里这个是粉色的小兔子,更像是小孩子的专属,王玉儒感觉这不该是翟悉买来送他的,但也猜不出来翟悉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翟悉敞开手提袋,王玉儒就把兔子放了回去。
然后听到他说:“给我妹买的。”
“是吗?”王玉儒惊喜地张了张口。
“哎……”翟悉挠了挠太阳穴,“我记得她床上玩偶还不少,应该喜欢的吧。”
“肯定喜欢。”王玉儒笑着说。
“你说的,我可信了啊,那我明天找个时间给寄过去。”翟悉说。
王玉儒和他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江边的晚风很舒缓,吹在脸上很容易就理解了沐浴清风的感觉。
心情也轻快得像这夜里的江风。
王玉儒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种感觉就是感动。
他看着翟悉:“感觉你不一样了。”
“哎呀卧槽,”翟悉突然警觉,捂住了胸口,“你说这话我心都一哆嗦。”
看他好像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王玉儒稍有愣怔。
“没事没事,”翟悉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意思,就是刚一听有点吓人。”
王玉儒暗中思索了一会,突然想清楚翟悉trigger的原因,翟悉对他自己的场域应该是一直都有很清楚的感知,他也知道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变得有些偏激与高傲了。
王玉儒看着他,有些心软,解释道:“是往好了的不一样。”
翟悉一被夸就要飘,嘴角都快要扬到鼻翼上了。
“是吧,”他倒是不客气地承认了,“我也感觉我比以前更友爱了。”
王玉儒憋着笑,嗯了一声。
“翟悉同志会继续保持的!”翟悉长叹了句,转过脸来看了他两眼,“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哪天觉得我变得气场又不太对了,你一定要跟我说。”
“嗯,”王玉儒笑了笑,“我现在都跟你说了。”
“你今天这是夸我啊,”翟悉说,“就怕你舍得夸舍不得骂。”
“你舍得骂我吗?”王玉儒问。
“……是哈,那算了,”翟悉拉起来王玉儒的手,“我多自省一下好了。”
王玉儒攥了攥翟悉的手。
晚风又在吹,王玉儒就这样和翟悉牵着手,走在人群里,这样一个朴素的场景,就让他忽然间懂得了简单的重量。
二十余年凡尘所求,追逐了许多,道理也懂得了许多,繁繁碌碌忙过了几度春秋,到头来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和心爱的人,在夜晚的江边,说些或怀念或憧憬的心里话。
而这些,正是现在他和翟悉在做的事。
也会是未来,他们的每个日日夜夜。
王玉儒刚想要把自己的感悟分享给翟悉,就瞧见走在前面的蔺之暮回了头。
他还没来得及松手,蔺之暮就抬起胳膊来对他们挥了挥:“快点儿,跟上,我们决定要去吃烧烤了!”
“好的,”王玉儒直接拉着翟悉跑了起来,“过来了。”
跑到大家身边,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余停把刚才他俩跑来的那段录了视频,得意地给翟悉展示:“我也有你垫底的证据了。”
翟悉刚要把他踢开,瞅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又挑起来眉毛:“发我。”
“咦咦咦。”余停一边嫌弃,一边点击转发。
晚上他们就在宵夜摊吃了顿烧烤,除了蔺家兄妹,其他人都喝了点酒,张昕伊还调侃蔺之暮一个大男人不会喝酒,蔺之暮无语地掏出来车钥匙摇了摇:“我喝了谁开车?”
“叫代驾啊!”张昕伊喊道。
“叫代驾,咱们几个人就坐不开了,”王玉儒替蔺之暮说,“暮哥平时喝酒多,今天给他个机会不喝了。”
“行,”张昕伊拿起自己的酒瓶,和蔺之暮的茶杯撞了撞,“我代你喝了。”
蔺之暮看着张昕伊,表情依旧无语,但嘴角却隐隐地笑了一下。
晚上回去都接近凌晨三点钟了,大家一致决定明天去古镇的行程取消,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直接返程。
然而,翟悉早上还是按时按点地饿醒了,他起的时候很小心,但王玉儒还是被牵连得也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就去酒店餐厅吃了顿自助早餐。
回到房间,翟悉往床上一坐,就不想站了:“我怎么感觉我可以再换回去睡衣?”
说着他一转头,王玉儒居然已经换完了,往床上一倒,轻声嘀咕说:“再睡会儿……”
给翟悉乐得不行,抓起手机来拍了好几张照片,才换回睡衣,钻进被窝里,找到王玉儒的手握着:“睡吧睡吧,我也睡。”
王玉儒昨天喝的不多,小醉解乏,睡一上午醒来,他就精神尚好地收拾起了行李。
翟悉已经订好车票了,他不回乔天,直接去当地汽车站坐车回学校,王玉儒就借蔺之暮的车去送他,到站前把车停下,王玉儒拍拍翟悉,说到了。
“不想走。”翟悉赖着不动。
王玉儒没催撵,他也不想翟悉走。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翟悉吸了吸鼻涕,打开车门走出来。
王玉儒跟着后脚下了车。
“你是不是应该说句什么。”翟悉看着他。
“抱一下么。”王玉儒伸开双臂。
翟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绷不住笑了:“这是兄弟抱一下吗。”
嘴上说着兄弟抱一下,但翟悉抱的可不是兄弟的样儿,把王玉儒摁到怀里,脸埋在他脖子上蹭了好几下。
“等过去期末周就回去,”翟悉说,“也就两周左右,可快了。”
“要我过去带你复习吗?”王玉儒说。
“你不是说你得把技术传给你师弟师妹吗?而且你毕业季事儿也多,还有毕业典礼什么的,你就别缺席了吧。”
王玉儒后退了点,和翟悉分开:“好。”
顿了顿,他又说:“那我线上辅导你。”
翟悉感觉王玉儒还是卸不下当哥的责任,但也没硬逼着他学放手,朗声一笑道:“行啊,王老师,线上联系。”
王玉儒也笑了,冲他摆摆手:“线上联系。”
看王玉儒的最后一眼还是笑着的,但转身走进汽车站,翟悉心里水涨船高的兴奋就一泻千里,他的神思似乎也随着这奔流而去的开心,嵌在了回忆里。
闭上眼睛,深呼吸。
王玉儒其实没有和他分开,只是变成了方片存在了手机里,他到哪,王玉儒就会被他带到哪儿。
再睁开眼睛,翟悉感觉就似乎没那么悲伤了。
刚坐上大巴,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手机给王玉儒发消息。
-翟悉:王老师
-王玉儒:在
-翟悉:给你看看我
-王玉儒:图呢?
翟悉看着手机嘎嘎笑,车上人多他就没自拍,给王玉儒发去一张昨晚在海边他举着手机前置给大家拍的合照。
-王玉儒:帅的
-翟悉:我这绝城绝色的英俊
-王玉儒:没错
翟悉笑得灵魂直充天灵盖——跟王玉儒聊爽了。
两个人就这张合影讨论了几句,王玉儒把每个人都看了一圈,看到余停的时候忽然说:还别说,余停拍照还挺上相,眉清目秀,挺好看的
-翟悉:他站我后面不是丑得很明显吗?
-翟悉:我这帅到发光的美貌
翟悉自恋无处安放,多选了几条和王玉儒的对话,转发给余停让他瞧瞧。
余停才不惯着他,上来就按液压泵似地打压道:你哥好眼光,但是大哥你请停
-余停:你懂不懂,真正美貌的人都不会说出来,因为大家都长眼睛了
-余停:所以是什么人在鼓吹自己有颜值,明白了吧?
这边被余停怼得肺疼,翟悉回了个有眼无珠的表情包,紧接着就收到了王玉儒的回复。
-王玉儒:余停那不能跟你比
-王玉儒:你帅得太出众了,不在比赛范围内
看看!
什么叫情商!
还得是王玉儒!一两句话就能让人掉进甜蜜漩涡,什么水平!
翟悉马上把这两句转发给余停。
结果余停不仅体会不到这其中的精髓,还叹了口气。
-余停:你哥不容易啊
-余停:一直得按你的意思来,他太难了
滚吧。
翟悉跟余停发了个微笑告别的黄豆表情。
线上聊天的愉悦极大程度地抵消了分别的惆怅,王玉儒回酒店之后,翟悉又和他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他们一行人也要准备回乔天市了,翟悉才腾开手机,把时间还给王玉儒。
他只想闭目小憩一会,但老毛病又犯了,没多久就睡死过去,幸好汽车是端到端的,中间没有其他站点,到站他被旁边的乘客叫醒,才看到大家都肩抗手提着行李往下走。
他也揉揉太阳穴,背起书包出了车站。
又回学校了。
说实在这次回来他其实有一点魔幻的感觉,因为玩得太嗨了,把一个关笼子里天天干苦工的医学无常放出去撒欢,短短三天,就能进化成一只的返祖的野马,别说收缰了,绳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但回到学校,翟悉还是没耽误一刻,放下行李包就提着书来到了图书馆。
王玉儒出国读博,他费尽心思地保研去東央大学似乎就没了意义,但翟悉还是想去,不仅是因为那里是王玉儒待了七年的地方,更是为了自己。他就是要再上一层楼,再往高处走一走。
有着这样的心气,翟悉也不觉得啃那些蓝色生死恋是件多么苦的事了。
到图书馆他跟王玉儒发了句“开学”,看到王玉儒马上回复说“加油”,他就气沉丹田,把旅游带来的所有飞扬心情都一并排开,抓起笔来,仔细做起了笔记整理。
学习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图书馆闭馆,他再拿出来手机给王玉儒打视频,才突然间意识到这一天的跨越度有多大。
上午还和王玉儒在床上搂搂抱抱,下午他就跨越了二百多公里,重新回到孤身一人的奋斗状态里。
“我还挺适应的,”翟悉戴上耳机,“反正回来就是学。”
“复习得怎么样?”王玉儒问。
翟悉贯口一般报上了今天的学习内容。
王玉儒开始还听得认真,后面就在屏幕里抿着嘴笑。
“笑什么笑?”翟悉不解。
“你这是报复性学习了,”王玉儒说,“刚开始别学太猛,不然后面容易倦怠。”
“嘿,”翟悉笑,“这可不是你猛学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了。”
王玉儒听罢,惭愧似地一笑,声音变低了一个调:“所以后来就透支了……”
翟悉看着他哥,没说话。
王玉儒依然笑着,提醒他看路,停顿片刻后,才徐徐展开:“太用力很容易能量耗竭的,去年整个下半年我基本上都佛系科研了,今年才慢慢调整回来。”
再提到那半年,翟悉还是会心头一抽。
“哥。”翟悉心疼地喊道。
王玉儒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释然一笑,拐回刚刚的主题:“我的感觉就是太用力了走不远,你回宿舍今天晚上就不要再背书了,早点休息。”
“听你的。”翟悉说。
“徐徐图之。”王玉儒说。
翟悉朝视频敬礼:“遵命。”
有时候真的很庆幸自己是个弟弟,在每一个无助的、迷茫的、疲惫的、或者是犯错的时候,都会有王玉儒的安慰和指引,他可以很放心地听从王玉儒的建议,因为所有他经历的,王玉儒都经历过。
但有时候,乍然间想到他哥没有哥这一点,翟悉又会很遗憾自己只是弟弟,曾经王玉儒面临困难的时候,在选择出错的时候,没人带路,该走得有多难熬。
“你以后也不要太用力了。”翟悉想着,情不自禁地说。
王玉儒笑了笑:“适度努力。”
“耶斯,”翟悉说,“对我也不要太用力了。”
“嗯?”王玉儒有点懵。
“你不是说太用力走不远吗,”翟悉听到了心脏咚咚的震动,他看着王玉儒,微笑起来,“你不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太投入了,我们要走得远远的。”
王玉儒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脸上闪过一念的缅怀,说道:“以前我确实陷得比较深。”
“太深了走不远。”翟悉说。
“嗯,之前都还没谈够一年呢。”王玉儒语气轻松地说了这么一句。
提起往事来总有点苦情,但王玉儒那一副明明还把这事儿当个执念却故意装不在意的样子,又让翟悉忍不住笑从中来。
“还没一年你就陷成那样儿,谈久了还了得。”翟悉挑了挑眉。
王玉儒没说话。
翟悉就跟着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很正经地看向屏幕:“了得了得,咱这回就谈久久的。”
王玉儒点了点头:“多久的。”
“最久的,”翟悉说,“再也不分开那种。”
王玉儒微微张口,似乎是吃惊,但脸上没有惊讶的神态,最后愣了几秒钟,憋不住似地笑了开来。
翟悉也笑了。
如果这时候王玉儒在他身边,他们大概就会抱在一起或者滚在一起了吧,但现在隔着屏幕,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干笑。
“嗯,”王玉儒顿了顿,又补充说,“永远都在。”
俩人就这样意味不明地对视了一会,翟悉终于还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额头:“才离开第一天就这么煽情,咱俩也是有点黏乎了……”
王玉儒以一种近乎宠溺的眼光看着他,说:“不黏乎了,我也打算回宿舍,调调作息,早睡早起。”
对此翟悉是百万分地支持,又废话两句表以鼓励,就挂掉电话飞奔进了宿舍楼。
学校里期末周突击的势力比较强大,但经过王玉儒的开导,翟悉改了策略,打卡一般规律作息,按时按点背书做题,到考试时心态也被磨得很平了,没怎么有大起大澜和生死时速的感觉。
整体期末周还是比较流畅顺利,但唯一遗憾的是,王玉儒的毕业典礼和他考试冲突,没法去到现场给他哥当面送去恭喜了。
王玉儒会出现在毕业典礼上,所以他考完试就扒出来東大官方公众号看了回放。
优秀毕业生代表是一位毕业后去内蒙基层做帮扶的女生,这个安排翟悉还是比较服气的,不然谁也没有王玉儒有资格站在这个演讲台上。
在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结束后,公屏上也顺次展示了几位同样具有代表性的毕业生。
王玉儒就在其中。
当那个每晚都会和他通话的人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翟悉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激荡。
这种震撼的力量,完全不亚于经受洗礼,浴火重生。
因为不单单是王玉儒站在那儿了。
还因为他是从容坦然地站在那里,不再回避,没有怯意,不怕被任何人看见,也没有一丝丝的敷衍和走过场,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接纳并享受了属于他的荣誉。
翟悉看得热泪盈眶。
进度条来回地拉,王玉儒从上台到下台短短半分钟,被他看了不下百遍。
从主席台左边上场,到主席台中央,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但翟悉看到的,却是过往三年里,王玉儒抽过的烟,熬过的夜,做过的一个个项目,受过的一次次打击与折磨。
但在王玉儒鞠躬过后,拿着证书转身走向主席台右侧时,翟悉又看到了另一些同样也根深于王玉儒身上的东西——
他看到了王玉儒戒掉的烟,越来越健康的作息,一次比一次承担的更大的项目,和骨子里向外散发而出的,温柔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