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若浮生》星夜下

30、第 30 章

　　客院静室，灯火通明。

　　莫潇将玉简中的阵法结构拓印在虚空之中，灵力勾勒出的线条错综复杂，散发着冰寒的气息。许恣阳、秦臻臻、姜灵浍、严桓围坐四周，神色凝重。

　　"师叔，这阵法当真有问题？"许恣阳凝视着其中一道蜿蜒的灵络，它看似与其他线路浑然一体，细看却隐隐透着不协调。

　　莫潇指尖轻点，那道灵络顿时泛起诡异的幽光："这是'缚灵锁'的变体，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一旦在融合灵根的关键时刻被激活......"他看向柳月璃，"足以将施术者的神魂禁锢在阵法中。"

　　秦臻臻倒吸一口凉气："云无涯是想把师姐炼成阵灵？"

　　"比那更糟。"柳月璃忽然开口，她一直静默地观察着阵法全貌，"若我感知无误，这阵法与冰渊深处的阴影同源。他是要将我......献祭。"

　　室内一片死寂。

　　"那我们立即离开！"姜灵浍急声道，"趁现在还有时间。"

　　"走不了。"严桓抱着剑靠在门边，声音冷硬，"院外监视的人比昨日多了三倍。"

　　莫潇挥手散去阵法投影，目光坚定："既然他设下此局，我们便陪他演下去。"他取出一枚古朴的龟甲，"这是我离开宗门时，师尊所赠的'移花接木符'，可短暂替代生灵承受阵法反噬。"

　　柳月璃微微蹙眉："这是玄昱师叔保命之物。"

　　"正该用在此时。"莫潇不容置疑地将龟甲推到她面前，"三日后，我们这般......"

　　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制正在成形。

　　三日后，午时将至。

　　冰渊边缘阴风怒号，连日光都显得苍白无力。云无涯早已等在封印核心处，见柳月璃独自前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师妹的徒弟们......"

　　"此事凶险，我让他们留守了。"柳月璃白衣在寒风中翻飞，神色平静得看不出喜怒。

　　云无涯不再多问，示意她站到阵法中心："待会听我指令，逐步释放灵根本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切不可中断。"

　　就在柳月璃指尖凝聚灵光的刹那，异变突生——

　　一道黑影自渊底冲天而起，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那是个模糊的人形，周身缠绕着破碎的法则碎片，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在扭曲。

　　"终于等到这一刻。"阴影发出沙哑的笑声，"混沌灵根......完美的容器。"

　　云无涯脸色骤变，怒喝道："你违背约定！"

　　"约定？"阴影嗤笑，"待我夺取这具身体，还需要什么约定？"

　　柳月璃在两人对峙的间隙，悄然将龟甲按在阵眼上。就在阴影扑来的瞬间，她突然变印——

　　"溯光·逆流！"

　　时间法则笼罩阵法，原本流向她的灵根碎片突然调转方向，反而朝着阴影涌去。与此同时，莫潇等人从暗处现身，各据方位。

　　"小五行逆转阵！"莫潇双手结印，原本的缚灵锁竟反向缠绕住阴影，"云师兄，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真相了吗？"

　　云无涯看着在阵法中挣扎的阴影，苦笑道："它是我当年的心魔。百年前我在此悟道，却被它侵蚀，不得不将恶念封印于此。这些年我不断寻找解决之法，直到推算出你的灵根之劫......"

　　阴影发出凄厉的咆哮："虚伪！明明是你自己想得到混沌灵根！"

　　柳月璃忽然抬手，融雪剑直指阴影核心："不必再演了。"

　　剑光照亮深渊，也照亮了云无涯骤然阴沉的脸。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说要'融合灵根'开始。"柳月璃剑势不减，"若真为苍生，你不会用这等阴私手段。师尊早就说过，你最大的破绽就是......太聪明了。"

　　阵法中，龟甲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龟甲碎裂的脆响在狂风中几不可闻，却让云无涯脸色骤变。

　　“不可能！这‘缚灵锁’乃上古秘传......”他死死盯住柳月璃周身流转自如的灵光，“你何时改动了阵法？”

　　回答他的是寂尘剑清越的剑鸣。许恣阳不知何时已守在冰渊唯一的退路前，剑尖垂地，冰霜顺着岩壁蔓延：“从莫师叔第一次探查阵法那夜起。”

　　秦臻臻扬手撒出三十六道金符，符光交织成网：“真当我们这三天在闲着？”

　　严桓的火灵剑罡虽受压制，却精准截断了几处关键的阴影触须。姜灵浍的涤魂咒如清泉流淌，护住众人心神。

　　莫潇站在阵眼处，衣袍猎猎：“师兄，你太依赖推演天机，却忘了人心最难测算。”

　　云无涯看着配合无间的众人，突然低笑出声：“好，好得很。”他周身气息陡然变化，原本清冷的灵力中浮现出与阴影同源的污浊，“既然软的不行......”

　　阴影发出愉悦的嘶鸣，与云无涯的气息彻底交融。原来所谓的“心魔”，根本就是他刻意分离的一部分自我！

　　“百年前我就明白，循规蹈矩永远无法超越界限。”云无涯抬手，冰渊震动，“唯有混沌灵根这样超越法则的存在，才能让我真正......”

　　“飞升”二字未出，柳月璃的剑已至。

　　没有华丽的招式，融雪剑带着最纯粹的寒意，直指他道心破绽：“所以你叛出宗门，所以你布局百年——就为这般不堪的飞升？”

　　剑锋过处，阴影哀嚎。云无涯急退，胸前已现冰痕。

　　“你懂什么！”他第一次失态怒吼，“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怎知凡人终其一生触摸不到大道的痛苦！”

　　柳月璃剑势不停，声音清晰穿透风雪：“我七岁灭门，九岁面临丹碎，一百二十三岁灵根被夺。”每一剑都带着过往的烙印，
　　“若论痛苦，你不及我万一。”

　　许恣阳的剑气适时封住云无涯退路，师徒配合天衣无缝。

　　“但道心——”柳月璃剑光大盛，“从来不在天赋，而在选择。”

　　这一剑照亮她澄澈的眼眸，也照见云无涯瞬间的恍惚。就是这刹那，莫潇的阵法完全启动，龟甲碎片化作流光没入阴影。

　　“不——！”云无涯试图收回分魂，却发现自己与阴影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剥离。

　　柳月璃收剑而立，看着在阵法中挣扎的故人：“师兄，你最大的心魔，从来都是你自己。”

　　冰渊深处传来封印重新稳固的嗡鸣。那些躁动的阴影渐渐平息，而云无涯跪倒在地，怔怔望着自己重归纯净的双手。

　　风雪渐歇，一缕天光破云而出。柳月璃转身走向来路，白衣在微光中晕开淡淡的金边。

　　莫潇跟上她的脚步，听见她极轻地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