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淮刃

56、依旧如此

　　春节前后，电影大批量上线，但大多都是压着年三十或者大年初一的时间上映。
　　比起来得早的，大家更爱在最有节假日氛围的时候聚堆。所以辜莫卿和陆巳云去看那部喜剧片的时候影厅里都没什么人。
　　而且这部电影并没有宣传的那么精彩，笑点莫名其妙，连辜莫卿这个笑点更加莫名其妙的人都get不到。
　　在座位上强忍冲动坐了一个小时，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拉着陆巳云提前离场了。

　　他们选的是下午场，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一大片亮光。下午四点，街上逐渐摆起小摊，空旷的街道逐渐变得热闹。
　　没想到什么好玩的地方，辜莫卿就跟他散着步往四通街走，当打发时间了。这一路上，他们聊得东西很少，尽聊些无关紧要的。步伐很慢，两道身影慢悠悠的，像是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
　　步子慢，人慢，风也吹得慢，连时间都被拉长放慢。冬天本就天黑的早些，等两人晃晃悠悠走到四通街路口的时候刚过五点，天色已经蒙上一层灰。

　　正好辜莫卿也饿了，拉着陆巳云的手臂晃晃：“饿了，想去吃菌汤锅。”
　　“早开倒闭了。”他说。
　　菌汤锅那家店的铺子在四通街一直有点说法，凡是租那家铺子的店，开店时间超不过一年。虽然很邪乎，但这些年来有一一实现了，以至于那家铺子至今都还空着没租出去。

　　“啊——”她语调拉长，十分遗憾。
　　“带你去吃家新开的汤锅。”

　　辜莫卿的喜好他摸得很清楚，就喜欢吃点热乎的，带汤的，重口味还是清淡点都无所谓。
　　果不其然，刚刚还跟打霜的茄子一样的人立马两眼放光，笑嘻嘻的：“好哇。”

　　四通街这些年又扩了不少，原本人挤人的巷子如今变得宽敞，但这几条街上的摊子只多不少。
　　夜幕悄然降临，在要黑不黑的时候天空呈现一片深沉的墨蓝，像是倾倒而下的蓝色墨水。而苍穹底下，来往的行人、穿行的车流，逐渐亮起的霓虹灯，都是墨水下书写的人间烟火。

　　她跟着陆巳云走，越走越觉得路线眼熟。直到推开店门，走进去，见到店内忙碌的女生时她顿住，不确定地开口：“李笙？”
　　被叫的人闻声看来，看见辜莫卿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下，然后确认了一下旁边的人的确是陆巳云，随后爽朗地笑起来：“辜莫卿？你回国啦！”

　　她刚上完一桌的菜，放下手上的东西就朝辜莫卿走来，热情地拉住她往里面的空位走：“来，跟我来。”
　　辜莫卿被她拉着，回头看了陆巳云一眼。
　　这家店正是当年李笙妈妈的粥铺，如今已经扩了另外两家铺子，变成一家小有规模的汤锅店了。

　　学生时代，辜莫卿可能会被这样的热情搞来招架不住，但此时恰逢故人见面，她意外觉得很亲切。

　　李笙拉着她坐下，把菜单摆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了。”
　　她正想说拒绝，被陆巳云抢先：“请客就不用了，不然她下次都不好意思来了。”
　　正说到她心上，辜莫卿笑着点点头。
　　李笙也没强求，给她推荐了店里的招牌。最后他们点了一份牛骨汤汤底，加了点菜。

　　后厨有人忙活，李笙把菜单送过去就端着茶水回来了。
　　她给辜莫卿和陆巳云倒了两杯热茶，眼里满是欢喜：“真的好久不见了。”

　　当年她和辜莫卿的交情其实不算深，是因为帮陆巳云传话才有了交流，后来又因为舞台剧的事多了些接触。只是浅浅几次下来，她倒还挺喜欢辜莫卿身上的气质的，平常看着不闷声，但人却是顶好的性格。
　　后来辜莫卿出国，她还挺不舍的，所以常常问候她在国外的情况，一来二去，两人到了网上反倒更熟了。可惜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辜莫卿和国内断了联系，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音讯，这些年也是遗憾过的。

　　想到这有些惆怅，她正想问，却被辜莫卿主动提起：“去美国后家里发生点事情，所有联系方式都换了，因为比较突然，所以没能跟你们好好解释就断联了，真的抱歉。”

　　原来是这样。
　　李笙摆摆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就是那时候担心你在国外出什么事，现在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也就真的放心了。”
　　接近吃饭的点，没聊几句店里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李笙没时间跟辜莫卿过多寒暄，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她就又忙碌起来了。

　　没来得及讲的东西，轮到陆巳云慢慢给辜莫卿解释。
　　他替辜莫卿烫好碗，摆回她面前：“当年失去你消息的时候，她还专门跑来问过我，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你们已经这么熟了。我想着你这趟回来连我都没先联系，那应该很多人都还没见过，所以先带你过来看看。”
　　“她现在在本地的电视台工作，有时会回李婶这帮忙，今天也是凑巧，刚好就在。”

　　他抬眸，“我想你应该挺高兴见到她的。”
　　辜莫卿抿唇，点了点头。

　　她一半的中学生活除了辜也沚以外，都在独来独往。后来是因为走进了陆巳云的生活，接触的人才多了起来。
　　算下来，她在松城的朋友其实很少，除去陆巳云这个男朋友，江逸凡算一个，这个一直关心她的李笙也算一个。
　　所以她自然是开心的。

　　别的服务员把小灶和砂锅摆好，锅里开始冒热气。
　　辜莫卿喝了口热茶，缓缓说道：“回国那两个月，我一直在纠结怎么联系你才好，也想过先从其他人下手，但折转半天，始终没行动。所以没见着你，也没见着别人。”
　　每天就在她家和辜也沚家中间来回。
　　她这个磨叽的性子这辈子就这样了，也就最近在陆巳云的事上果断起来点。

　　她说：“谢谢你哦陆巳云，能见到李笙我真的很开心。”

　　咕噜咕噜，汤开了开始冒泡。陆巳云先给她舀了碗原汤，然后往里下了盘牛肉。
　　他笑着，语气淡然：“我今天也就是带你来碰运气，正好你运气好，她刚好在罢了。”
　　“不过今天见不到也没事，明天去江逸凡那也能看见。”

　　他这么说，辜莫卿挑眉表示不解。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李笙和江逸凡的接触好像不多。

　　陆巳云慢慢解释：“江逸凡高三那年改去学体育了，最后擦着线上了本市的大学。那学校主艺体的，李笙学的播音，刚好成了他学妹。一个地方出去的，在外自然是互相照顾，那时候江逸凡就经常帮李笙的忙。而江逸凡和她老婆，就是李笙给搭的线。”

　　后来想想，这小子八成是老早就看上人家学妹了，每次找李笙吃饭都让她把她室友带上。
　　结果还真让他撞大运遇见真爱了，两口子现在日子甜蜜得很。

　　辜莫卿听他讲这些，觉得挺有意思的，弯眼笑起来。
　　缘分这东西，在人与人之间本就千丝万缕，真的讲不清。

　　吃完饭后和李笙告别，两人又开始在四通街晃晃悠悠。
　　陆巳云还是住在原来的老房子，离这里不远。闲走了会儿，辜莫卿说想去他家看看。

　　落叶铺满地，昏暗的灯光却把这一条路都照亮。
　　他心领神会地捏了捏她的脸，笑着打趣：“是我家有吸引你的东西吧。”
　　那碟文艺节演出录像带，到现在她都还心心念念。

　　“陆巳云，你真的好懂我哦。”她卖乖。
　　他笑，继续调侃她：“你也就惦记那点东西。”
　　辜莫卿也不跟他装，反过头来还指责他：“当初你说要拷一份给我的，到现在都没有给我。”

　　踩上枯萎的落叶，脚下发出清脆的细响。
　　“这事吧，后来我想了一下。”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把人搂进怀里，“我还是不能给你一份。”
　　“为什么？”辜莫卿问。
　　陆巳云低头咬她的唇，十分不正经：“因为给你了我就没有理由把你拐回家了。”

　　他那会儿就有这个心思了。

　　就是瞅准了她喜欢那次舞台剧的演出，百看不腻。
　　那时候也确实是这样，因为那盘光碟，辜莫卿经常来他家看录像。

　　冬日萧瑟，这一地落叶在橘黄的路灯下倒带来一丝平淡的安宁。
　　这一程路，他们走过好几次。
　　少年变成青年，偶尔辜莫卿看向陆巳云的时候都会觉得晃神。他身上的气质变了不少，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更成熟了。
　　但有些东西，大概是性格就是那样，就像她会多想和磨叽一样，不管多少年过去始终保留了一点在骨子里。
　　她看向他，眼里带了点回味。

　　辜莫卿曾经用一句话来形容陆巳云。
　　——一个装装的又臭屁的男人。
　　现在再来看，他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