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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是我非我 ...


  •   也许一个躁动的新脑子就是这般的不算乖顺,又或者,阑赤本就不会是乖顺的。

      她在日光还未升起前又一次来到了廊亭边。

      梦中走来,她沾染了比无通还要凛的冷意。

      此时的无通寂静的像是从未有过声息,她一跃而出后,径直一掌落去了水面之上。

      水,是这世间柔劲至极的代表。

      于是也便印证着,她这一掌注定无所波澜。

      阑赤起身,她凝视着水面之下,似乎静候着什么。

      于是在那阴云将欲要浮现的光芒遮住的一瞬,浪涛骤起,摧压而去……

      ——————

      睁开眼,阑赤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没有转身,阑赤也仅仅只是望着,而后惬意的享受着他还愿意让出的一丝日光。

      少尊在她苏醒的一瞬便已了然,他守了许久,但相比从前,似乎也不算是久。

      转过身,他走近。

      床榻上的人凝望着,他们互相凝望着彼此。

      “你是谁。”阑赤问道。

      这许是随着识海生出的天大胆子,硬气极了。

      “离山氏——阿厘。”

      少尊一身打扮,同她第一次见他时像极。

      蓝色的袍子,修长挺拔,只是那面上,没有此时和善。

      他们彼时在重重介草之外凝望对方,可这人却又利落转身而去,徒惹得那时的自己还心中以为他这是不喜自己。

      “哦。”阑赤应了一声,坐起身,就这么盯着他的衣摆许久。

      于是少尊这才心领神会,叫这手中化出一身衣衫来。

      莹莹粉嫩,像是春三月的花蕊。

      阑赤落定在前,才绕过了少尊,走去了光明之下。

      “无通的主人,似乎不会再欢迎你。”少尊瞧了她好半晌,才说道,大约是想看她的笑话。

      阑赤敛了神色,“为甚。”

      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最后的画面,是少尊出现后,那躁动的水面静止一般溃散在了眼前。

      “那遥努瞧得你的样子,很是不悦。”

      他将阑赤救下时,少年惊恐而来,倒是瞧见了他,又收去了三分惧意。

      “是么……”阑赤有点苦恼,遥努可还警告她莫要乱作,这会儿……

      少尊瞧着她拧眉的模样,本还记挂的笑意就这般散去。

      那闪过眼前的,似乎不是她,又一定是她,于是便福至心灵般的抬起手,轻将眉心抹去……

      阑赤小小惊讶,退了一步,可不想一手被这人扥住,生扯回了怀中,就这般被人按着眉心揉啊揉。

      “……啧。”阑赤捂着脑门,眼中嫌弃,“作甚。”

      少尊不悦,煞有心情被人搅了一般,于是又吊起了一双眼。

      阑赤也送还了一个小小的白眼,眼珠子滴溜片刻,就要朝门走去。

      可脚步一顿,却又回头。

      “你站着作甚。”

      少尊抱起手臂,不明所以。

      “跑啊……”阑赤低声急切着。

      少尊于是眯起眼,“跑甚。”

      可他此时已被攥了袖子,生拉扯出了门。

      “遥努啊,他定是会来寻我不痛快的……!”

      余音而去,无通之外便闪出一抹艳色,随着消失在霞光,不见了踪迹……

      ——————

      罗裙蝶翼飞舞,羽翎纷乱萦绕。

      一抹淡淡的光透射下厚重的云层,无际的天,辽远的地,畅游的思绪,最自在的人。

      阑赤攥着那一丛羽翎草在手,绒碎弯了腰,扫在面上抚弄。

      她奔跑在原野,踏过溪流,耳边是柔情的风,眼中向往着自由,于是便也不能停下脚步。

      忽而有人急劲而来,惹得阑赤灵跃转身,便见一抹蓝色擦身而过,像是竹叶翻落,划开时境。

      接着阑赤一个定身,羽翎草随着她舞动,才缓缓歪过脑袋,挑衅般瞧去。

      少尊好整以暇,指节落在袖边兰草,只听得‘簌’的一声,那草叶便落在唇边。

      丝笛铺去了原野的路,引着万物,又似有众人齐和,神圣叫人向往。

      那乐声与眼前的一切融为一体,带着异样的美妙。

      “这是哪里的曲子?”阑赤也抽得一根长长的草叶,将手捧的草束系成了一丛。

      “离山氏。”少尊答道。

      她的脑海中仍旧回想着那调子,太过叫人深刻,她想得那定是一处好风景,与之眼前不会逊色。

      “可畅快了?”少尊之手一挥,乐声仿若自四方而起。

      阑赤眯着眼,捧着怀中草束在胸前,莫名的舞动着。

      “这些年来,今日最是畅快。”她自无通‘出逃’,奔走在天际云边,落在草上,踏上水面。

      似乎在甩掉从前的许多年背去的包袱,也卸掉了她强加于自己的规束。

      “也许我该谢过你才是。”是少尊执着修缮她的识海,在所有人都已然放弃了她的时刻。

      少尊面色未动,这句话对他似乎无所触动。

      他只瞧着阑赤,“为何不在罗酆等我。”

      等他自凡境追去,想来不过半时,他确信,阑赤在躲。

      阑赤此时无所畏惧,她直面少尊,“那时识海初清,混沌许多,你若出现在眼前,我恐会多不自在。”

      “那么现下?”少尊挑眉追问。

      “现下虽仍有混沌,可见你,倒是无所忌讳。”她粲然一笑,反倒是问去,“离山阿厘,本尊有话问你。”

      “哦?”少尊瞧着那姑娘微昂着下巴,“本尊且听着。”

      阑赤将草束推去他胸前,“凡境几世,是我非我,自被寒羊师兄带出雪山,不过百余,如今,我却心中有惑……”

      历久儿,虹衣羽,成春寿,胡人歌。

      她在记忆中旁观着凡境人生复杂,血肉附生,交错罗织,纷乱的罩在眼前。

      “凡境三千,我自看不懂世人,却只说这成春寿对死生看淡,却又见胡人歌对人世眷恋,那虹衣羽隐晦爱恨,以诚待人度己,却又有龙桑城的春寿爱憎分明,偏生信口。”

      阑赤眼中无定,在那悠扬曲调中望去远天,“我……不懂。”

      不懂虹衣羽恨中生得大爱,不懂成春寿顽生中选择了死亡,亦不懂胡人歌绝境中的执着。

      少尊接了草束在手,背去身后,偏过了头,远处,日轮淡淡金色。

      “你不是早就说出了答案。”

      “我……?”

      少尊轻笑,“凡境几世,是你非你。”

      阑赤面有迟疑,少倾,那一双葡萄眼逐渐清明。

      她看定眼前人,似乎心有云雾拨开见日。

      于是笑望着他,回道,“果然有你能解我心境。”

      “不过离山阿厘……”她近前一步,学着记忆中,不知是谁一般笑弄着。

      “你,又寻的是到底是我么?”

      [你将我投入凡境轮回,纠葛其间,而我却又从前不识,那么离山阿厘,你执着的,又究竟是我,亦或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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