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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皇宫 ...

  •   是夜。

      “我还以为你这丫头胆儿小,不来了呢!”

      君卿一身夜行衣,只有两只眼睛在月色中有一线光亮。

      她拱手道:“劳师祖多等。”

      “哎呀,你这样都给我叫老了,我看你跟逸璟也差不了多少岁啊,你干脆也叫我声师父得了,那臭小子哪里是能收徒弟水平!”

      君卿再度躬身:“这于理不合……”

      醉翁一甩手:“等我见到他,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臭小子!”

      他在前方引路,君卿跟在他身后,如他所说,纵使是师父,也或许只得了醉翁不到半身的真传。

      醉翁有意等她,二人一路并行飞檐走壁,不稍一刻钟已行至宫城外。

      城墙上燃着灯火,一列列守城官兵携戈着甲,巡逻起来发出哐当哐当的金属撞击声,在深夜里显得尤为肃然。

      君卿回首与醉翁对视一眼,两个黑影一齐跃进了城墙。

      一个士兵握紧兵器下意识回头,却只闻呼啸风声,一切都沉睡在黑暗中,天上的月亮也藏进了厚实的云层中。

      他的目光细扫了片刻,终究未察觉什么异常,又转过身去。

      那贴在墙角的二人身影一路疾行。

      眼见醉翁已翻跃至前方宫殿院中,君卿正要运气刚要跟上,忽听赫然一声——

      “谁!”

      她忙屏气凝神,轻伏于殿顶。

      只听下面传来两个急匆匆的脚步声。

      “可能就是风,林护卫快些走吧!殿下还等着您呢!”

      林锐仿若未闻,目露精光,四下寻了片刻,见确实无人,才提步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醉翁冲她招手,示意她跟上。

      宫内殿宇鳞次栉比,君卿跟着他左转右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

      朱红色的外墙,在透过云层的月光下泛着暗暗的血色。

      “师祖,我师父……他真的住这里吗?”

      醉翁压低声音纠正她的称呼,“你跟着逸璟习武了多久,竟不知道他的身份?”

      君卿心中苦涩,紧抿着唇摇头。

      “也是。整天被他身边那几个老顽固管的,想做点什么都不成!”

      两人行至后殿,翻窗而入,带动细微轻响。

      屋内漆黑一片,正中间晃动着的塌上忽然静止。

      一枚看不清模样的物拾从遮蔽的重重幔帘中猝然飞出,伴随着男子凌厉的声音传来——

      “何人!”

      君卿脑中嗡的一声响,待她侧身将那锐利之物抓于掌心时,才发觉那是一根女子的发簪。

      醉翁没想到正撞见他行周公之事,忙讪讪道:“我!是我!”

      静默片刻,只闻塌上之人一声轻叹,放柔了语气,道:“师父,你怎么深更半夜的来这了……”

      这语气……
      仿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浑身血液齐刷刷顺着掌心划破的一线伤口往外涌出,好似也带走她身上的温度,如坠冰窟。

      醉翁视线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就要张口解释,君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朝他摇头。

      醉翁了然,讪笑回道:“无事无事!为师这就走!你继续,继续……”

      帘影重重,探出一只手来,就要撩开。

      君卿想也没想翻过窗户就跳,衣摆勾倒案台上的茶盏,碎于地上,惹出好大一声动静。

      醉翁见她慌忙至此,圆场道:“屋里太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勿怪勿怪!”

      待他离开着殿宇,再去寻君卿身影,早已不在。

      他没死!
      他竟是宫中人!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长乐能拿他从不离身的玉箫穿达他的死讯,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为何要这样……

      无数问题,来回跃进君卿的脑中,纷纷扬扬最后化作力道握紧掌中那根发簪,棱角戳进她的掌心。

      君卿来时提心吊胆,走时满腔酸楚。

      愤怒,不解,茫然,无数种情绪将她的脑子对冲成了浆糊,也顾不得危险,急往宫外去。

      脚下没了分寸,很快引得禁军的注意,不捎一会,就见周遭火光四起,排排围着的禁军中,为首之人高举着火把。

      火焰被风舔舐,窜得更高,猩红的血光一重一重跳跃在她的脸上,君卿仿佛被那火烤得落下泪了,她抬手一抹,不可思议。

      “何人竟敢夜闯皇宫!”

      这一厉声堪堪唤回她的理智,随之禁军便一拥而上,朝她攻来!

      醉翁远见这一骚动,暗道不妙,忙上前助她。

      君卿夺得长剑在手,却险些握不住。

      无冤无仇,她不想杀人!

      动静声愈大,赶来的禁军越多。

      醉翁背对护着君卿道:“丫头,今夜怕是走不了了……”

      君卿面上无一丝表情,头上豆大的汗珠却止不住地往地上砸,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是情绪作祟还是体力不支。

      “我不想杀人……”

      风声裹挟着她的声音,消散。

      重重包围的禁军中列出一道口子。

      “燕王有令——”

      远远小跑而来一位宦官至中心,叫道:“此二人乃江湖侠士,得殿下急令入宫,并非刺客,不得为难,速速送二人出宫!”

      那禁军领头之人却道:“江公公一道口信就想让我放人?我竟不知何时这宫中已是燕王做主了!”

      那宦官赔笑道:“杨统领说笑了,这话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怕是要责怪了——”

      那人冷哼一声,却也未再言其他。

      那宦官继续道:“永宁公主就要回来了,燕王也是不想统领太过操劳,宫中平安无事,方为重中之重,杨统领何必揪着两个江湖人浪费精力呢……”

      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那统领,他猛然回身直直瞪着说话之人,那人却躬身垂目,不卑不亢。

      寒风如刀,将君卿身上的汗与体温一并带走。

      片刻后,只见那统领一抬手,包围着的禁军自动向两边扩开,空出一道生路。

      君卿朝他们一抱拳,那宦官竟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未曾在意,转身离去。

      待两人被看管着从角门出了宫,醉翁才出声道:“哇!我还以为今天走不掉了!没想到逸璟这小子现如今在宫中混得如此地位,连禁军统领也要让其三分……”

      君卿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移形换影般往外掠。

      “喂!你这丫头——”醉翁见她不应,又走得那样快,伸手上前拉她,却不曾想拽得她脚下失序,竟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磕跪在地上。

      这一声吓了醉翁一跳,忙要去拉她,却见她硬是拂开了他的手,自己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拖着腿。

      汨罗守在城门外,远远望见这一幕,心如刀绞,他什么也顾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接在怀里。

      突然闯出来一个黑影,醉翁以为他是什么恶人要对君卿出手,忙出招阻拦。

      却见君卿抬起空洞洞的眼睛,落在他如星一般的双眸上,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口,像是抓住了什么仍旧留在她生命中的东西,轻唤了声:“汨罗……”

      醉翁瞪着眼睛,看着这方才还为逸璟神魂惧失的丫头,此刻却又安心倒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出招的手硬生生收回,挠了挠他为数不多的头发。

      汨罗一把她的脉,只是有些力竭,便稍稍放心,打横将她抱起,朝醉翁半鞠了一躬道:“我先带她回去。”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可见那句话只是个客套的交代。

      醉翁忙跟了上去:“小子,你是她什么人?”

      汨罗眼神一暗,并未回答,只道:“敢问老者,你又是她何人?为何鼓动她夜闯皇宫,你可知此事一旦暴露,可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醉翁从来不在乎生死,更何况宫中有小逸璟,他更加不在意:“这有什么,我带这丫头去宫中寻个人罢了,再说宫中自有人护着……”

      汨罗闻言再未出声,带着君卿回天香楼。

      她其实是清醒着的。

      君卿蜷在汨罗的怀中,神情怔然,膝盖上的疼痛,痛久了开始发麻,掌心中的血也已经止住。

      时间,总是一剂良药。

      就像从前,她与他分离,她等着他来。

      难熬的一天,到难熬的一月,再到难熬的数百天,那些难熬也都渐渐熬过去了。

      他照顾自己长大,吃饱穿暖,修身习武,几乎给了她所需要的一切。

      他有自己的姓名,人生,以后当然也会自己的妻子孩子,他也会待她们这样好。

      那些关怀和爱,从来都不曾单单属于她。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滑出,洇进汨罗衣领处,烫得他难以承受。

      这是她第二次落泪了。他想。

      “很痛吗?”

      他知道不是这个缘由,当初箭矢加身,她都不曾皱眉,但是他想不到该如何宽慰她,不知缘由,自然无法可解。

      君卿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他没有死,这本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汨罗柔声道:“别怕,我们马上到了。”

      怕惊醒小福,汨罗将她抱至自己房中。

      醉翁一路跟至床前,见这人握着君卿的手,满目忧心,自觉没什么意思,摸摸鼻子,撂下一句:“那丫头,你既然平安了,老头子我也走了……”

      君卿终于出声:“今日之事,多谢师祖。”

      醉翁受之有愧,不自然道:“啊……无事无事,等你好了我再来找你玩!”

      待醉翁离开后,汨罗掰开她的掌心,发现那里横着一只银钗,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太清样式。

      “你怎的进宫是去寻女子了?”汨罗有意逗她。

      君卿勾了勾唇角,闭着眼睛躺在塌上,似是万分疲惫:“是啊,还顺了人家一根簪子。”

      汨罗小心地将那掌心的血迹擦干,又倒了些烈酒,最后撒上了外伤药,用干净的绢布包好。

      君卿呼吸声比往日重很多,一声又一声,在这寂静无人的长夜中显得尤为明显。

      “那我可要仔细着,看明天会不会有姑娘上门来找你麻烦。”
      汨罗放下她的手,又嘀咕了一声,“没想到,不仅要防男子,还要防女子……”

      君卿无声笑了,没应。

      汨罗看着她渗着血的膝盖,犹疑了半天,道:“膝盖上的伤……要我帮你处理吗?”

      她睁开眼望向他。

      汨罗对上她的视线,又飞快移开,解释道:“我怕你手不方便……”

      君卿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泛红的耳尖,忽然开口:“汨罗,面纱摘了吧。”

      此刻烛火下,她的双眸哭过后更显清丽明亮。

      汨罗不知她这是何意,只听话地摘了面纱,露出自己的脸。

      “看来那女子姿色一般,让你又想起我来了?”

      君卿的目光像是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沿着他的脸颊一路抚摸至他的鼻梁,嘴唇,下颌,最后又回到了他的眼睛上。

      汨罗第一次被她用如此视线打量,竟一时间有些紧张,他飞快垂下眼眸,生怕这张脸哪里有缺陷,不能得她的意。

      “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汨罗……”

      他听见君卿唤自己,又下意识抬眼望去。

      四目相对。

      “以后都别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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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完~后续会小修一下,捉个虫什么的~ 感谢陪伴! 后面会开《别怕,我是鬼》,奇幻甜宠,搞笑文。 奖励自己的缓解心情之作,轻松傻雕。 讲的是一个暴躁精分打工少女租房遇见鬼的故事~ 吃吃喝喝睡睡没啥正经事儿~ 详情可见专栏预收,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 12.10号开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