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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赫连骁没有立即回答,低头望着茶盏中微漾的青绿茶水,眸色深了几分,片刻后道:

      “殿下的安排当然好,只是不知,殿下怎么就能笃定太女会和我成婚?”

      司徒璃想必是不愿意下嫁给他的,司徒攸也不会甘心把嫡长女嫁给区区一个毫无权势的属国质子。

      司徒瑜自得地微微一笑:“王子若是同意与我联手,我自然有办法让王子娶到司徒璃,既能让你我二人得偿所愿,又不损两国利益。”

      这话一出,赫连骁便对司徒瑜的手段隐隐有了预料。

      尽管大容民风开放,并不严守男女大防,但若女子与男子婚前做出过分逾礼之事,怕是免不了要男子负责,放在他和司徒璃身上,更是牵涉北殷王族和大容皇室的体面,真到了那时候,事情传开,这婚是想不结都不能了。

      赫连骁在北殷王宫长到十六岁,怎会不了解宫中互相倾轧争宠夺权的腌臜手段。他被逼得离宫上战场才勉强保全性命,而司徒璃身在大容皇宫,也不能免于被自己的亲人算计,天家无情,何其可悲。

      赫连骁站起身,语气冷了下来:“殿下好谋算,只可惜找错了人。”

      “怎么,王子甘愿随便娶个宗室贵女,在容都蹉跎一生吗?”司徒瑜起身,取了那幅凤栖梧桐图,“王子不必立刻答复我,不妨回去好好考虑,我看这画跟王子有缘,今日便赠与王子。”

      凤栖梧桐,喻指良禽择木而栖。赫连骁心生嫌恶,但面色不改,只冷淡道:

      “骁乃粗鄙之人,不懂欣赏这等名画,给我也是浪费,殿下还是自己留着吧,骁告辞。”

      “那便罢了,但还请王子仔细考虑我今日所说的话,若改变主意,可随时告知我。”

      司徒瑜说罢,唤来内侍送赫连骁出去。他放下手中的画卷,盯着赫连骁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透出冷厉。

      赫连骁则健步如飞,头也不回地离开清延宫。这里遍植的绿竹令他生厌。竹虚心而有节,有君子之称,而喜爱绿竹的司徒瑜看似翩翩君子,实则徒有其表,内里与君子一词毫不沾边。

      权欲对人的腐蚀竟可至如此地步。

      也许他可以提醒司徒璃对司徒瑜多加防范,但……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大容皇宫内只有司徒瑜一个能与她抗衡的皇子,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对手吗?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司徒璃怕是一心盼着他娶个宗室贵女,趁早搬出宫去,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飞雪殿,赫连骁径直进了书房,取出前一日在书肆买的诗文集,摊开搁在眼前,却读不进去。

      司徒瑜的话仍回荡在他耳边。他努力说服自己,霞屏山比箭时给司徒璃递箭,是为了公平竞赛,邀司徒璃到飞雪殿饮酒烤肉,是为了不浪费粮食。

      可是……

      他伸手去取一只上锁的小黑檀木匣,打开锁,将匣中那颗硕大的珊瑚珠举到眼前。正红色,雕刻成牡丹花形状,明艳而张扬,像极了脑海深处一个熟悉的红衣身影。

      他留着这颗珊瑚珠,是为了什么呢?

      ……

      过了冬至,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临近年尾,事务也一日比一日繁忙。

      这日朝会后,皇帝又宣了司徒璃到御书房,说了年终祭祀等等事项,待她出来时已是正午。

      难得今日有暖阳,司徒璃挑了人少的宫道,慢慢朝东宫踱着,却意外在路上遇见了路鸣镝。他独自一人,在一个路口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司徒璃走上前,半开玩笑道:

      “路校尉,你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路鸣镝转过头,无辜地看着她:“殿下明鉴,已经到了午时,就不是臣的值守时间了,算不得擅离职守。”

      “既然已经不是你的值守时间,你还留在宫城里做什么?”见路鸣镝支支吾吾,司徒璃又追问道,“我可是听见了,你方才在念‘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你在此处流连,不可能就是为了背《诗经》吧?”

      “殿下小声些。”路鸣镝脸上显出一丝慌乱,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我在等三公主殿下,我好些天没见到她了,身为外臣又不能进内宫,这才在她常走的路上转转,想着兴许能遇上她。”

      “大中午的,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你也是,在宫城里胡乱转悠像什么话,当心被言官参你一本。”

      路鸣镝愣了愣,见司徒璃往前走,又匆匆跟上来:“我送你回东宫吧。”

      “随你。别再傻乎乎地四处转悠被人抓住把柄就行。”司徒璃瞥了他一眼,“你和三公主不是前些日子还一起在琼台苑骑马吗,怎么就好些天没见了?”

      “是一起骑了两回,可三公主又说天太冷,不骑马了。”路鸣镝一向洪亮明朗的声音透出低落,看样子是真难过了。

      “小路,”司徒璃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我这个三妹,为人率性,喜好逐新趋异,你……不必太过挂怀。”

      路鸣镝声音落得更低,霜打过似的:“我知道了。”

      一路无言地走到东宫大门口,两人道了别。司徒璃叮嘱了路鸣镝快些出宫回家,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

      想来路鸣镝大约对司徒珊动了心,却不知道司徒珊心意如何,这情爱的苦,路鸣镝是吃定了。

      只是不知……对一个人动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东宫用过午膳后,司徒璃正思索着是小憩片刻还是读会儿书,紫樱来问她:

      “殿下,今年的年礼还是按往年的规制准备吗?”

      “嗯。”司徒璃略一思索,又补充道,“康王府和荣安长公主府多送一副给两位县主的头面,另给江小姐送一副头面。”

      司徒珍和唐宜刚封了县主,淑安长公主之女江湄却未获封,司徒璃对皇帝提过一次,但司徒攸似乎另有安排。

      难道真的打算封江湄为公主、给她和赫连骁指婚?

      最好如此。

      一想到赫连骁,司徒璃就心烦意乱。好在今日朝会上有人提出九王子明年冠礼和离宫开府的事,他在宫中应当住不了几个月了。赫连骁早日开府成婚对所有人都好。

      今日起得早,司徒璃十分困倦,最终决定午后小睡片刻,过了约半个时辰方才起来,起来后又听紫樱道:

      “殿下,飞雪殿派人送了礼物来。”

      “九王子送的礼物?他有这么好心?”看着紫樱捧过来的硕大锦盒,司徒璃不禁心生疑虑,“还没到新年呢,今日也不是什么节庆啊,送的什么东西?”

      “飞雪殿的人传话,王子说眼下天冷了,殿下也许用得着里面的东西,但没说是什么东西。”

      “神神秘秘的,搁那儿吧。”司徒璃漫不经心道。

      下午没有需要外出处理的事务,司徒璃本想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闭门读书,但那只锦盒摆在内殿中,绣暗金花纹的紫色锦缎十分惹眼。

      犹豫片刻后,她走过去,打开盒盖,然后呆立在原地。

      “殿下,怎么了?”白棠好奇地走过来,往盒中看了一眼,惊呼出声,“真漂亮!”

      锦盒中铺着一张完整的狐狸毛皮。鲜红如火的狐狸毛皮。霞屏山传说中的烈焰赤狐的毛皮。

      司徒璃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张赤狐毛皮,用手来回抚摸,感到顺滑又温暖,而且,这条赤狐的颜色比秋狝时她与赫连骁争夺的那条毛色更红,更漂亮。

      她从霞屏山提前回宫后,赫连骁想必又猎到了一条烈焰赤狐。司徒璃知道赫连骁射术精湛,却没想到他有着遇见另一条烈焰赤狐的好运气,更没有料到,他竟舍得把这般光辉的战利品送给自己。

      她目光落回到锦盒里,看见盒中的另一件东西,伸手取出来。还是一张狐狸毛皮,却是洁白如雪的。霞屏山没有白狐,这张毛皮想必来自赫连骁的故乡北殷。

      他若想弥补她比箭输掉的那条赤狐,送她一条赤狐就够了,这条白狐又是何意?

      “王子倒是个会送礼的,这狐狸毛皮正好可以用来给殿下做冬季的大氅领子,又好看又暖和。”白棠道。

      司徒璃却把两张狐狸毛皮放回锦盒中,淡淡道:“收进库房吧。”

      “殿下不喜欢吗?”白棠惊讶。

      “你瞧见三公主前几日穿的大氅了吗?那就是用赤狐皮做的领子,她喜欢得紧,我又何必跟她去抢这个风头。”

      “那白狐皮呢?配殿下喜欢的月白色正好。”

      雪白的狐皮配上月白色,清丽淡雅,自然是她喜欢的。但司徒璃只是摇头:

      “暂时用不着,收进库房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雪色配月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在她的笄礼前夕,皇帝召见她的时候,她在御案上瞥见了一幅画,画中人女子披着带白狐毛领的月白大氅。

      她知道那是她的母后,已故的昭懿皇后苏缃。

      司徒璃对母后所知甚少。只知道苏缃是南方一个小县县令的女儿,据说司徒攸还是皇子时在南方游历,与她相识,一见钟情,登基后不顾先帝遗愿,力排众议立苏缃为皇后。苏皇后入宫次年诞下皇长女司徒璃,又过三月,病逝。

      听宫中老人说,皇长女长得很像苏皇后。

      也是听宫中老人说,皇帝对苏皇后用情至深。

      皇帝爱好丹青,画得最多的便是苏皇后。一天中的时间,他大部分用于处理政务,少部分的闲暇时光,多用来画她。司徒攸并不避忌被人看见,而他众多画作中的苏缃,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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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收尾中,预计6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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