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常俞

177、岚城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与灼热的痛楚间浮沉。许庄舟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叶子，在风暴过后的泥泞中挣扎。胸口的剧痛是锚，将他钉在现实的边缘，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仿佛碎裂的脏腑。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粗糙温热的触感抵上了他干裂的嘴唇。
　　本能压过了理智。他甚至没有力气睁眼，求生的欲望让他下意识地张口，一股略带腥臊、却蕴含着微弱生命能量的温热液体涌入口中，滑过灼痛的喉咙。
　　不是人血。是某种动物的血液，粗糙，能量稀薄，但在此刻，无异于甘泉。
　　他贪婪地吞咽着，直到那源泉消失。力量没有恢复多少，但那股足以将人逼疯的干渴和虚弱感，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叶苍纪近在咫尺的脸。他脸色依旧苍白，金色的瞳孔黯淡，但眼神清醒。他手里拿着一个用大片树叶粗糙卷成的“杯子”，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见许庄舟醒来，叶苍纪移开目光，将树叶杯扔到一旁，声音沙哑：“附近抓的野兔。只能找到这个。”
　　许庄舟没有道谢，这种情境下，言语显得多余。他尝试动了动身体，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动弹。动物血液带来的微弱能量，正在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沉寂的血脉。
　　他看向四周。这是一个狭窄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光线昏暗。他们显然是被叶苍纪在昏迷前拖进来的。
　　“我们昏迷了多久？”许庄舟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一天，或许更久。”叶苍纪靠在洞壁上，闭着眼，似乎在节省每一分力气。“外面暂时安静。猎魔人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搜索重点应该还在城内和近郊。”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戒指？”
　　许庄舟抬起左手，“守望之戒”依旧安静地戴在指间，没有任何光泽，如同沉睡。“力量沉寂，需要时间。”
　　叶苍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山洞内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许庄舟体内属于吸血鬼的本能，在得到那点微不足道的血液补充后，反而更加清晰地躁动起来。动物血只能缓解生理上的干渴，却无法满足血脉深处对更精纯、更强大生命能量的渴望。那种渴望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啃噬着他的理智，尤其是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候。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叶苍纪颈侧。那里，因为之前的战斗和拖拽，衣领有些凌乱，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以及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一股远比野兔血醇厚、诱人千百倍的冷冽铁锈气息，丝丝缕缕地飘入他的鼻腔。
　　许庄舟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猩红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苏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的犬齿根部传来熟悉的痒意。
　　叶苍纪似乎毫无所觉，依旧闭目调息。
　　但许庄舟知道，他一定感觉到了。那种源自“契约之血”的吸引是双向的。
　　理智在告诫他，此刻内讧无异于自杀。但本能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虚弱和伤势的放大下，几乎要冲破堤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抠进身下的泥土里。
　　就在这时，叶苍纪忽然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他，仿佛早已洞悉他内心的挣扎。
　　“忍不住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
　　许庄舟咬紧牙关，别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叶苍纪却缓缓坐直了身体。他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露出了线条清晰的锁骨和更大一片苍白的肌肤。颈侧的动脉在薄薄的皮肤下平稳地搏动，那诱人的血香更加清晰了。
　　“想要，就自己来拿。”他看着许庄舟，眼神平静得近乎残忍，“就像在教室里那样。”
　　他在挑衅。或者说，他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逼迫许庄舟面对这最原始、也最危险的渴望，同时也是在测试，在经历了生死与共之后，这份源于血脉的吸引与排斥，究竟会导向何方。
　　许庄舟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猩红的瞳孔几乎要滴出血来。理智的弦绷紧到了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叶苍纪颈侧跳动的血管，像是最甜美的毒药，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猛地扑了过去！
　　动作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踉跄，但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他将叶苍纪狠狠按在冰冷的洞壁上，膝盖顶住对方的腹部，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的尖利指甲已经抵在了那搏动的动脉旁。
　　叶苍纪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动用任何阴影力量。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许庄舟，金色的瞳孔倒映着对方失控而狰狞的面容，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动手啊。”他低声说，气息喷在许庄舟耳边，带着铁锈味的诱惑。
　　许庄舟的手指在颤抖，犬齿已经完全伸长，刺破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他能感觉到身下这具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在呼唤他，那是最极致的渴望，也是最能摧毁他现在脆弱理智的毒药。
　　杀了她？不，是吸干他？然后呢？在这荒郊野岭，失去这唯一的“盟友”，独自面对接下来的无尽追杀？
　　信任需以鲜血重新铸就……
　　他们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掐着叶苍纪脖子的手，力道在缓缓松开。抵在动脉旁的指甲，也微微后退了一丝。
　　许庄舟眼中的疯狂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压抑着痛苦的冰冷。他猛地低下头，却没有咬向那近在咫尺的脖颈，而是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叶苍纪的肩膀上，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他终究……还是无法彻底放任本能。
　　叶苍纪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对方身体的颤抖，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抬起手，不是推开，也不是拥抱，只是轻轻按在了许庄舟的后颈上，指尖冰凉。
　　“看来，”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刻意挑衅，“你的理智，比你的本能想象的要坚韧一些。”
　　许庄舟没有回应，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退开，重新靠坐在对面的洞壁上，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透支后的疲惫与冰冷。
　　刚才那一刻的失控，仿佛从未发生。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叶苍纪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遮住了那诱人的脖颈，也闭上了眼，继续调息。
　　山洞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是这一次，空气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一种建立在极致克制和共同绝境下的、扭曲而脆弱的平衡，暂时达成了。
　　他们都需要时间。时间恢复伤势，时间重新掌控力量，时间……去面对外面那片因他们而风起云涌的天地。
　　岚城的天，要变了。而他们，是这场风暴中，最微不足道，却又可能最关键的两颗棋子。
　　山洞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洞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鸟鸣提示着光阴的流逝。许庄舟和叶苍纪各自占据一角，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全力对抗着体内的创伤与空虚。
　　许庄舟能感觉到，那点野兔血提供的微薄能量，正被身体贪婪地吸收，用于修复最致命的损伤。胸口的剧痛稍有缓解，但内腑依旧如同移了位般难受。“守望之戒”依旧沉寂，与血脉的联系若有若无，需要更精纯的能量或者更长的时间来唤醒。
　　叶苍纪的情况似乎稍好一些，影兽的恢复力在某些方面有其独到之处，但他消耗的本源精血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弥补，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比平时微弱得多。
　　第三天傍晚，一直闭目调息的叶苍纪忽然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过一丝锐光。他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有东西在靠近。不是人，能量反应很杂，带着……死气。”
　　许庄舟也立刻警觉，压□□内的不适，将感知蔓延出去。果然，在山洞外数百米的范围内，他捕捉到了数道缓慢移动、散发着腐朽与阴冷气息的能量源。它们不像活物，更像是被某种力量驱动着的……行尸走肉？
　　“是‘噬之后裔’的手段。”叶苍纪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用黑暗能量污染、驱使动物甚至低阶魔物的尸体，作为搜寻的爪牙。它们对生命能量和特定的气息很敏感。”
　　看来，对方的搜索网已经扩大到了城外。这些低级的爪牙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数量一旦多起来，或者引来更高级的存在，他们这个临时藏身处就岌岌可危。
　　“不能待了。”许庄舟撑着手臂，试图站起来，身体依旧虚弱，但比前几天好了不少。
　　叶苍纪点了点头，他也站起身，动作同样有些勉强。“往更深的山里走。我知道一个地方，更隐蔽，曾经是古代影兽的一个临时观测点，残留的结界或许还能起点作用。”
　　没有更多选择。两人迅速收拾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拨开洞口的藤蔓，钻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给荒芜的山峦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山林寂静得有些反常。
　　他们不敢走开阔地，只能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脊，在林木和岩石的阴影中穿行。速度不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留下痕迹，同时警惕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许庄舟能感觉到，那些散发着死气的能量源正在他们刚才藏身的山洞附近徘徊，并且有逐渐扩散的趋势。必须尽快远离。
　　翻过两个山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晚的山林更加危险，但也为他们提供了更好的掩护。
　　叶苍纪在前方引路，他对这片区域似乎异常熟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精准地找到几乎被植被覆盖的兽径。许庄舟沉默地跟在后面，调动着恢复不多的体力，努力跟上。
　　深夜时分，他们抵达了叶苍纪所说的地点——一个位于悬崖中段、被浓密藤蔓完全遮蔽的洞穴入口。拨开藤蔓进去，里面比之前的山洞宽敞许多，空气干燥，带着一股尘土和古老岩石的气息。最奇特的是，洞穴内部的岩壁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早已黯淡的、由阴影能量勾勒出的残破符文，它们构成了一个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场，干扰着外界的感知。
　　“就是这里。”叶苍纪靠在洞壁上，微微喘息，“结界残破，但还能用。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应该能躲一段时间。”
　　许庄舟环顾四周，点了点头。这里确实比之前那个临时找到的山洞安全得多。他走到洞穴深处，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继续调息。
　　暂时安全，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伤势、力量、以及外面无处不在的威胁，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两人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在这个古老的观测点洞穴中度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的调息中流逝。偶尔，叶苍纪会外出片刻，带回一些野果或者小型动物。动物的血液依旧由许庄舟饮用，虽然无法满足血脉深处的渴望，但至少维持着基本的生机和缓慢的恢复。
　　两人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有时是关于外面搜索动向的简单确认（叶苍纪似乎有某种独特的感知手段），有时是关于力量恢复情况的只言片语。那种源于血脉的吸引依旧存在，尤其是在许庄舟特别虚弱或叶苍纪不经意间流露出力量波动时，但自那次山洞里的失控边缘后，两人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刻意地维持着距离，用冰冷的理智压制着本能的躁动。
　　这是一种奇特的共存。彼此是对方在绝境中唯一的依靠，却又因为种族、秘密和那该死的血脉吸引而相互警惕、相互制约。
　　第七天夜里，许庄舟正在尝试用意识沟通“守望之戒”，试图唤醒一丝沉睡的力量，忽然感觉到旁边的叶苍纪气息出现了一阵紊乱。
　　他睁开眼，看到叶苍纪靠在岩壁上，身体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金色的瞳孔中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承受着某种痛苦。他周身的阴影能量有些不稳定地逸散出来，在空气中形成淡淡的、扭曲的波纹。
　　“怎么回事？”许庄舟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响起。
　　叶苍纪没有立刻回答，他咬紧牙关，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那紊乱的气息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哑：“……血脉反噬。上次强行催动本源，留下的隐患。”
　　影兽的血脉，并非只有力量，显然也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许庄舟沉默地看着他。此时的叶苍纪，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冷静与算计，显得异常脆弱。月光从藤蔓缝隙漏进几缕，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有一种易碎的美感。
　　许庄舟移开目光，重新闭上眼，继续自己的调息。只是，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又悄然松动了一丝。
　　信任，或许真的需要鲜血和痛苦来铸就。不仅仅是共同对敌时流出的血，也包括独自承受反噬时隐忍的痛苦。
　　又过了两天，许庄舟感觉到“守望之戒”终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回应。虽然力量依旧百不存一，但至少不再是死寂一片。他尝试引导出一丝戒指的力量流转全身，那冰冷而古老的能量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传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舒畅感，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
　　叶苍纪的状态也稳定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那种失控的紊乱没有再出现。
　　这天下午，叶苍纪外出查探回来后，神色比平时更加凝重。
　　“搜索力度加大了。”他言简意赅，“除了那些死物爪牙，还出现了更高级的‘清道夫’，擅长能量追踪。我们这里，被发现的概率在增加。”
　　他顿了顿，看向许庄舟：“你的戒指，恢复多少？”
　　“一成。”许庄舟如实相告。一成力量，不足以应对强敌，但或许……能做点别的事情。
　　叶苍纪点了点头，似乎下了某个决定。“我们不能一直躲下去。猎魔人和‘噬之后裔’都在找我们，岚城现在是个漩涡。我们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也需要……一个突破口。”
　　“你想回去？”许庄舟挑眉。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回岚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是我们。”叶苍纪的目光落在许庄舟左手的戒指上，“是它。”
　　许庄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守望之戒”与夜行者血脉相连，或许能通过某种方式，远程感应到与许家相关的人或物，获取信息。
　　“有风险。”许庄舟陈述事实。主动激发戒指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也可能像黑暗中的灯塔，暴露他们的位置。
　　“风险一直存在。”叶苍纪语气平静，“被动等待，只会让风险不断累积，直到我们无力承受。”
　　许庄舟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叶苍纪是对的。他们需要破局。
　　“怎么做？”
　　叶苍纪走到洞穴中央，用脚扫开地面的浮土，露出下面相对平整的岩石。他咬破指尖，用那带着淡金色光泽的血液，在岩石上快速刻画起来。不是一个复杂的符文阵列，而是一个极其古老、结构简洁、却蕴含着某种“连接”与“放大”意蕴的单一符号。
　　“这是‘血脉共鸣符’的简化版。”叶苍纪画完，解释道，“我将我的血作为引子和放大器，你集中精神，将戒指的力量注入这个符号，尝试感应与你血脉联系最紧密的存在——比如，你的父亲。”
　　许庄舟看着地面上那个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符号，又看向叶苍纪。这个方法听起来简单，实则极为凶险。一旦共鸣建立，不仅可能暴露，若对方状态异常或身处险境，反噬同样可怕。
　　但他没有犹豫。
　　他走到符号前，盘膝坐下，左手中指轻轻按在符号的中心。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守望之戒”那刚刚复苏的一丝冰冷力量，顺着指尖，缓缓注入地面的符号。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许庄舟以为失败时，他按在符号上的指尖猛地一颤！
　　地面上的符号骤然亮起！不再是叶苍纪血液的金色，而是变成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一股强烈的、带着焦急、愤怒以及一丝……虚弱感的意念，如同跨越了无数空间的距离，猛地撞入了许庄舟的意识！
　　是父亲！
　　但这股意念极其混乱和破碎，仿佛隔着厚重的屏障，只能捕捉到几个断续的词语碎片：
　　“……舟儿……危险……别回……庄园……”
　　“……阿尔伯特……叛徒……陷阱……”
　　“……封印……核心……被……”
　　“……找到……叶……信……”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一股强大的、带着恶意的干扰力量强行切断了共鸣！
　　“噗——！”许庄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地面的符号也瞬间黯淡、碎裂。
　　叶苍纪迅速上前扶住他，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凝重。“怎么样？”
　　许庄舟剧烈地喘息着，猩红的瞳孔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因反噬而嘶哑：
　　“父亲还活着，但处境危险。阿尔伯特果然是叛徒。庄园是陷阱。”
　　他看向叶苍纪，一字一顿地说：
　　“封印核心，被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