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常俞Flirtatiou

142、许庄舟

　　珍本库深处比想象中更加广阔，仿佛延伸到了建筑之外的空间。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灰尘、血腥味，以及一种……活生生的、狂暴的黑暗气息。那股气息如同有形的触手，缠绕着每一个闯入者，试图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许庄舟和叶苍纪沿着气息最浓烈的方向疾奔，身后猎魔人的脚步声和阿尔伯特的怒喝紧追不舍。光线在这里几乎消失殆尽，只有紧急出口微弱的绿光和一些不知名仪器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勾勒出诡异的空间轮廓。
　　“这边！”叶苍纪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如同灯塔，他能清晰地“看”到能量流动的轨迹。他拉着许庄舟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被改造成临时实验室或者……仪式场地的圆形空间。
　　空间的中央，刻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血色法阵，法阵的线条由某种暗红色的、仿佛仍在流动的液体构成，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邪恶的魔力波动。法阵的八个方位上，插着刻满符文的黑色石柱，石柱顶端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法阵中心被粗大银色锁链束缚着的两个身影。
　　左边那个，身形高大，即使被囚禁也依旧挺直着脊背，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银发凌乱，但那双与许庄舟如出一辙的猩红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怒火——正是许庄舟的父亲，夜行者一族的族长，许墨言。
　　右边那个，则呈现出一种半人半兽的恐怖形态。他有着人类的躯干，但皮肤覆盖着暗影般的鳞片，双手是巨大的利爪，头颅更偏向于狼形，金色的兽瞳因为痛苦和愤怒而缩成一条细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从他残破衣物下露出的、与叶苍纪锁骨上相似的印记，可以确认他的身份——叶苍纪的父亲，影兽一族的族长，叶无殇。
　　刚才那声冲破封印的咆哮，显然来自于他。
　　“父亲！”许庄舟和叶苍纪同时失声喊道，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许墨言猛地抬头，看到冲进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化为更深的焦急：“舟儿！苍纪！快走！这是个陷阱！阿尔伯特他……”
　　“已经太晚了，我亲爱的哥哥。”阿尔伯特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他和猎魔人们已经追了上来，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林晚也跟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躲在猎魔人身后，不敢看法阵中心的景象。
　　阿尔伯特看着法阵中心的两个族长，脸上露出扭曲的得意笑容：“看看你们，曾经高贵的纯血族长，如今像野兽一样被锁在这里。很快，你们的力量，你们的血脉，都将成为我迈向神坛的阶梯！”
　　“阿尔伯特！你疯了！”许墨言怒吼，挣扎着，银链发出刺耳的声响，灼烧着他的皮肤，冒出缕缕青烟，“背叛同族，勾结猎魔人，你不会有好下场！”
　　“同族？”阿尔伯特嗤笑一声，走到法阵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墨言，“你们这些纯血主义者，何时真正把我们混血当作同族？在你们眼里，我们不过是血脉不纯的劣等品！但现在，猎魔人协会给了我承诺，一个由混血主导的新秩序！而你们，就是旧时代最后的祭品！”
　　他转向许庄舟和叶苍纪，眼神贪婪：“还有你们两个小家伙。预言中的‘黎明之子’？真是可笑。你们的血脉，你们的力量，正好可以用来完善这个‘血脉提炼’法阵，让我的升华更加完美！”
　　叶苍纪周身阴影沸腾，金色的瞳孔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你做梦！”
　　许庄舟没有说话，但他的獠牙已经彻底伸出，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阿尔伯特，体内属于吸血鬼亲王血脉的力量在愤怒和见到父亲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他能感觉到，束缚着父亲的银链上，有他熟悉又厌恶的、属于阿尔伯特的力量印记。
　　“抓住他们！”阿尔伯特不再废话，下令道。
　　猎魔人们再次蜂拥而上。这一次，他们显然更加谨慎，彼此配合，武器上闪烁的圣光连成一片，形成一种压制性的力场。
　　“掩护我！”叶苍纪低喝一声，身体骤然化作一团模糊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在猎魔人中间穿梭，所过之处，阴影如同活物般缠绕、突刺，打乱了他们的阵型。他的目标明确——干扰猎魔人，为许庄舟创造机会。
　　许庄舟心领神会，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血色闪电，避开一道道圣光攻击，直扑法阵中心的许墨言！
　　“阻止他！”阿尔伯特脸色一变，亲自出手！他身影一闪，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出现在许庄舟前进的路上，手中那柄红宝石匕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许庄舟心脏！
　　许庄舟瞳孔骤缩，阿尔伯特的速度远超他的预估！他强行扭转身形，利爪迎向匕首！
　　“铿！”
　　利爪与匕首碰撞，竟然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声音！一股阴冷邪恶的力量顺着匕首传来，让许庄舟手臂一阵发麻，气血翻涌。阿尔伯特的力量，比表现出来的要强得多！
　　“啧啧，不愧是哥哥的儿子，潜力不错。”阿尔伯特舔了舔嘴唇，眼中红光一闪，攻势更加凌厉。他的战斗方式诡谲狠辣，混合了吸血鬼的速度和某种黑暗魔法，一时间将许庄舟逼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叶苍纪虽然凭借影子能力牵制住了大部分猎魔人，但对方人数众多，配合默契，而且似乎准备了专门针对影兽的圣光符印，不断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他肩胛处被一道圣光擦过，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传来剧痛。
　　情况急转直下！
　　“舟儿！苍纪！别管我们！快走！”许墨言看着陷入苦战的两人，目眦欲裂，疯狂挣扎，银链深深勒入他的血肉。
　　叶无殇也发出焦躁的咆哮，暗影之力在他周身涌动，冲击着锁链和法阵，但那血色法阵仿佛有生命般，不断吸收着他的力量，让幽蓝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不能放弃……”许庄舟咬牙格开阿尔伯特的匕首，手臂上又被划开一道口子，黑暗力量侵蚀着他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他看了一眼叶苍纪，对方也正看过来，金色的瞳孔中满是决绝。
　　就在许庄舟分神的瞬间，阿尔伯特找到破绽，匕首如同毒蛇般刺向他的咽喉！
　　“小心！”叶苍纪不顾自身安危，强行摆脱两个猎魔人的纠缠，阴影凝聚成盾牌挡在许庄舟身前！
　　“噗！”
　　匕首穿透了阴影盾牌，虽然力道大减，但还是刺入了叶苍纪的肩膀！
　　“呃！”叶苍纪闷哼一声，伤口处没有流血，反而弥漫开一股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阴影，与匕首上的红芒相互侵蚀。
　　“苍纪！”许庄舟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愤怒席卷了他。他看到叶苍纪受伤，看到父亲们被折磨，看到阿尔伯特那张令人作呕的得意嘴脸……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暴戾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从他血脉深处轰然爆发！他的瞳孔不再是猩红，而是变成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周身弥漫出实质般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暗波动，长发无风自动！
　　“你……该死！”许庄舟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多重回音，仿佛来自深渊。
　　阿尔伯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灵魂战栗的威压：“这……这是什么力量？！”
　　许庄舟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阿尔伯特虚空一握。
　　阿尔伯特周围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一股无形的巨力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他手中的红宝石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不……不可能……”阿尔伯特惊恐地挣扎，脸色由红变紫，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这股纯粹的黑暗威压下，如同冰雪般消融。
　　那些猎魔人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气息，动作不由得一滞。
　　叶苍纪捂住肩膀的伤口，震惊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许庄舟，他能感觉到，许庄舟体内爆发出的力量，不仅仅是吸血鬼亲王血脉，似乎还混杂了某种……更接近本源黑暗的东西。
　　许庄舟一步步走向被无形力量扼住的阿尔伯特，暗红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毁灭意志。
　　“放开……我……”阿尔伯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许庄舟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指。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一直被忽略的林晚，突然从猎魔人身后冲了出来！她没有攻击许庄舟，而是扑向了地上那柄红宝石匕首！
　　“阻止她！”叶苍纪意识到不对，大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林晚捡起匕首，脸上露出一种疯狂而决绝的表情，她没有刺向任何人，而是反手将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以我之血……唤醒古老的契约……破除虚妄的封印……”她喃喃着晦涩的咒文，鲜血顺着匕首流入红宝石，那颗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色光芒！
　　整个血色法阵随之剧烈震动起来！束缚着许墨言和叶无殇的银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上面的符文明灭不定。法阵中心的幽蓝火焰冲天而起，仿佛要烧穿天花板！
　　“哈哈哈！”阿尔伯特趁着许庄舟被变故分神，强行挣脱了束缚，踉跄后退，虽然狼狈，却疯狂大笑起来，“晚了！仪式已经无法逆转！血脉提炼……开始了！”
　　法阵的光芒将许墨言和叶无殇完全吞没，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色，他们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着生命精华和血脉本源！
　　“父亲！”许庄舟和叶苍纪肝胆俱裂，同时冲向法阵！
　　许庄舟体内那股爆发的黑暗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向法阵，试图强行将其破坏。叶苍纪也不顾伤势，将所有的阴影之力凝聚，化作一柄巨大的影刃，斩向那些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石柱！
　　“轰——！！”
　　巨大的能量碰撞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整个珍本库都在摇晃，书架成排地倒塌，书本如同雪片般飞舞。猎魔人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阿尔伯特也吐着血撞在墙上。
　　烟尘弥漫中，法阵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八根石柱碎裂了大半。束缚着许墨言和叶无殇的银链也寸寸断裂。
　　许庄舟和叶苍纪踉跄着冲到法阵中心。
　　“父亲！”
　　许墨言和叶无殇虚弱地倒在地上，气息萎靡，显然在刚才的仪式中遭受了重创，但总算还活着。
　　“快……走……”许墨言抓住许庄舟的手，艰难地说道，“阿尔伯特……还有后手……学校……不安全了……”
　　叶苍纪扶起几乎维持不住人形的叶无殇，眼中满是痛楚和愤怒。
　　烟尘渐渐散去，阿尔伯特挣扎着爬起来，他虽然也受了伤，但看着破碎的法阵和虚弱的两位族长，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随即又被狠厉取代：“没关系……虽然仪式被打断，但已经抽取了足够的力量……下次，下次一定会成功！”
　　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林晚，冷哼一声，转身就想逃离。
　　“你想往哪里逃？”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尔伯特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许庄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暗红色的瞳孔锁定着他，那股令人战栗的黑暗力量虽然减弱了不少，但依旧存在。叶苍纪也站在他身边，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猎魔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无法构成威胁。
　　阿尔伯特看着步步逼近的两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结束了，阿尔伯特。”许庄舟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吧。”
　　图书馆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彻底暗了下来，雷声滚滚，一场真正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而图书馆内的战斗，也进入了最后的清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