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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永恒IV: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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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筒般变幻不定的光华在神殿中缓缓流淌,墙壁与穹顶如同活着的星河,无数世界的缩影在其中生灭、沉浮。
这里是幻灵殿,幻想神梵他的居所,亦是多元宇宙幻想洪流的源头。
神殿中央,一团最为温暖和明亮的虹光静静悬浮,那是梵他本尊的形态,是不断演化着无穷可能的集合。
侍立于虹光之侧,是一位身披银白色铠甲、身姿挺拔的战士。
他面容肃穆,银色的短发利落干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坚毅与忠诚。
他便是幻想神的至高护卫,托利里提(Trinity)。
此刻,他紧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忧虑。
“神明大人,”托利里提的声音清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微微向前躬身,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或许这样才能汲取开口质疑的勇气。
“将能驾驭幻想之力的‘种子’,直接赋予那两个人类少年……这在我们漫长的守望中,还是第一次…我斗胆询问,此举真的合适吗?”
那团温暖的虹光微微波动。
梵他的意念如同和煦的春风,却又带着亘古的沧桑,在托利里提的心间直接响起:
“无需过分担忧,我忠诚的托利里提。”
虹光中分离出一缕,如同温柔的手指,轻轻拂过托利里提紧绷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正因为是第一次,才更显得珍贵。规则的打破,往往意味着新纪元的开端。我看重的,正是他们灵魂中那份未被‘神性’所固化的、纯粹而炽热的人性光芒。”
“我并非质疑您的智慧,神明大人。”
“只是……那个名叫郑傅的人类,他的内心世界我曾以‘读心之术’稍作探查……”
说到这里,托利里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那里面充满了创伤、压抑,以及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黑暗。”
“万一,他无法控制您赐予的力量,反而被其吞噬,彻底失控了怎么办?届时他所造成的破坏,恐怕远比我们袖手旁观要严重得多。”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托利里提。郑傅的灵魂,确实承载了过于沉重的阴影。”梵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决断,“任何强大的力量,都需要与之匹配的容器和制约。对于郑傅这颗特殊的‘种子’,我们自然需要额外的‘护栏’。”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调动某种超越时间线的视野。
周围流转的幻想之光随着他的思绪,开始汇聚变形,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带着温暖生活气息的场景——一家热闹的小餐馆,一个扎着马尾、笑容干净利落的女孩正在忙碌地穿梭于桌椅之间。
“那就,”梵他的指尖轻点,那模糊的场景稳定下来,焦点凝聚在那个女孩身上,
“安排一个人,一个能扎根于现实、内心坚韧如大地般的灵魂,去成为他狂暴情绪的‘镇石’,去引导他那无处安放的力量,甚至……在必要时刻,压制他的失控。”
“我明白了,神明大人。”托利里提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主神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他只能躬身领命,“希望您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准确。愿您幻想的光辉,能真正照亮迷途者的道路。”
梵他不再言语,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无垠的幻想之流,仿佛在注视着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在其中沉浮、生灭。他的身影在瑰丽的光晕中,显得愈发神秘而悠远。
时光荏苒,昔日青涩的少年已长大成人。
旧佰林中学门口与往日并无太大不同。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校门。
而在校门斜对面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个身影正熟练地忙碌着。
那是已经成年的肖毅承。
在高中毕业之后,他没有继续求学,而是选择在这承载了他诸多记忆的母校,支起了一个小小的摊位,经营着简单的饮食。
他动作麻利地为学生们装着小吃,偶尔抬头望向校园,眼神中会闪过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追忆。
“小郑…你,还好吗?”
与此同时,在距离W市数百公里外的另一个繁华都市的角落。
这是一条充斥着市井气息的老街,空气里混杂着油烟、食物香气和淡淡的污水味。
“老李餐馆”的招牌经过多年风吹雨打,已经有些褪色。店面不大,仅能放下五六张方形餐桌,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郑傅穿着一件沾着油渍的旧T恤和一条深色工装裤,正默默地蹲在餐馆后院的水槽边,用力刷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
他的身形比少年时期结实了些,但依旧显得有些单薄,总是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背,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量。
他的刘海略长,常常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几年的时光似乎并未抚平他内心的褶皱,只是将那曾经的疯狂与痛苦,沉淀为一种更深的、死水般的沉寂。
“郑哥,”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餐馆老板的女儿李洁玉雪撩开后厨的帘子走了出来。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系着一条碎花围裙,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歇会儿吧,喝点水。这些碗不着急,慢慢洗。”
郑傅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接过水杯,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而有些发红肿胀。
李洁玉雪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无奈。她比郑傅小一岁,算是和他一起在餐馆里长大的。
自从那场彻底改变他命运的悲剧发生后,郑傅便逃离了原来的城市,辗转流落至此。
这家餐馆的李老板,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人,看他可怜,又见他干活舍得力气,便收留了他,不仅给了他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还让他在餐馆狭窄的阁楼里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住处。
郑傅平时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人交流,干活却异常卖力,仿佛想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自己。李洁玉雪曾尝试过和他聊天,但大多得不到回应,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几年来,李老板虽然不解这年轻人为何如此,却也从不多问,只是默默地为他提供着吃住,偶尔还会将一些卖相不太好的但还能吃的饭菜留给他,叮嘱他“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爸说晚上要炖排骨,给你留一碗最大的。”李洁玉雪试图找些话题,想让气氛活跃一点。
郑傅依旧低着头,看着水槽中泛起的泡沫,声音沉闷:“……谢谢李叔,谢谢……你。”
李洁玉雪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准备回后厨,却又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郑哥,有时候……别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说出来,也许会好受点。”
郑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刷洗着手中的盘子,像是要将什么看不见的污渍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