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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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的光化为两道如同行星轨迹般，绕着冰蓝的三棱锥流转，寒冰内斜嵌着正方体状的靘焰囚牢，靘焰将四四方方的盒子裹得严密，却丝毫没波及外围寒气森森的第二道监牢，靘焰内黑雾弥漫，雾气涌动间，灰色的圆球若隐若现。
“滋滋……滋滋……警……数……滋滋损……宿……死……滋滋……”
细微的电流声从圆球内发出，间或有电光闪动，像是一台破损漏电的机器，在发出最后的轰鸣。
“滋滋……世……滋滋……中心……惩……罚……滋滋……”
像是久陷泥潭的人看见了希望，有光在乐夕回眼里闪烁，像是喉咙干涸渴了许久的人，在濒死之际，见到了足以救命的那一口甘泉。
欣喜，渴望。
“如你所见，09损坏程度达九成，但它的数据库……咳咳保存完好，有没有你要的，你自己和04比对。”
夏听风又咳了两声，被拉回胸腔的心核外仍旧可见森森白骨，血肉尚未完全愈合，她的声音透着虚弱，每一个字都像是气若游丝，从口中飘飘而出。
流光环绕的三棱锥飘落在乐夕回手心，指尖抖得像在地震，失去控制地抖动着，乐夕回颤着右手想去触碰，腕上搭上了一片寒意——夏听风抓住了她，用力，带着她的手再度没入胸腔。
云清简睁大了眼睛，连脖子都在用力，想要挣脱控制，可缠绕在腕间的金色符文，在帮她抵御压力的同时，也将她牢牢地锁在原地，半厘也走不了。
云清简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乐夕回的右手再次触碰到夏听风的心核，看着心核里流转的光彩没入乐夕回身体里，夏听风的脸上在一瞬布满了痛苦。
“唔！”闷哼一声，将喉中涌上的腥甜咽下，夏听风仰起头：“我再送你一程。”
蕴含着世界之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心核溢出，如同开了定位一样，准确无误地涌进身体里，乐夕回眼里亮起诧异，瞬间理解了夏听风的意图：“你——！”
刚因为心核回归而缓解了些许血气的脸上，残存的血色肉眼可见地从皮肤底下褪去，失去力量的感觉并不好受，夏听风艰难扯出一抹笑，很生硬，配上她现在的表情，仿佛一尊被人雕刻塑造的蜡像。
就快要融化了。
“我不欠你了。”
夏听风盯着乐夕回的眼睛，竭力让笑容显得自然，心核的光亮闪了两下，暗了，像块耗尽了电量的电池。
灵力输送很快，不过几息，乐夕回已能感知到，身体里因为破界带来的暗伤正在被修复，包含着这个世界天道之力的灵力迅速滋润修复起她的躯体，本源之力不算多，但夏听风显然是用了最温和的那部分。
乐夕回眉间微微蹙动，她看着夏听风，鼻腔里的气息提了提，又咽了下去。
要说交情，乐夕回同夏听风，无论怎么说，也算不上朋友，充其量也不过是合作关系——都是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是09的宿主吧？”
已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也不记得是在哪个世界，顶着他人面孔的她们，第一句交谈。
“你是谁？”
那时的夏听风早已和最初不同，面对突然堵住她的乐夕回，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可乐夕回还是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戒备。
“这么防备啊？别担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乐夕回靠着墙，手上还拿着刚买的肉饼，悠闲自在地啃着：“我的系统编号是04，是你的前辈，小朋友，你想不想早点脱离系统，快一点回家呢？”
直觉是一种很奇怪的感知，有时候你看见一个人，你立刻就能察觉，你和她不会是朋友，但也不会是敌人。
出于直觉，夏听风选择听乐夕回说下去。
系统不是时时刻刻都监视着她们，于是，在那一天，夏听风知道了系统的真相——所谓“时空穿越局”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依附在机械中的系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窃运者。
每一个“穿越者”，都是它们选择的窃运工具。
以一个“愿望”作为诱饵，赋予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是与三千世界的天道谈条件，或是直接作为偷渡者潜入世界，夺取角色的气运力量、带走天道法则之力——让“故事”按照它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不是所有的天道都公正无私，从世界诞生以来，有一些看厌了人间百态的天道也有了私心——“剧本”应运而生。
为了让“气运之子”顺利走向他们的结局，“配角”“炮灰”“反派”都是必不可少的角色，总有一些世界的“角色”没有按照“剧本”行事，所以天道需要“穿越者”来将“故事”带回“正轨”。
扮演，扮演，扮演。
真实地生活在那些世界，却不能真实地做自己。
一百个世界，根本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是完成了，那时的“穿越者”，还会是原本的那个人吗？
彼时，任务数还未达到三分之一的夏听风沉默了，她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不是了。
纵使隐隐约约触及过真相，也在试图找寻方法，可当这个答案摆在面前，夏听风还是沉默了。
不意外，但依旧感到痛苦。
“所以，要不要合作呢？小夏同学。”
乐夕回适时伸出手，眼里的疯狂一览无余。
夏听风盯着她的眼睛，没动，乐夕回也不着急，依旧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
是疯狂的，是压抑的，是渴望的，是目的清晰的。
她想回家。
夏听风看懂了。
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后，她伸出手，握住了乐夕回的手。
“好。”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自那以后，夏听风又走过了许多世界，她是局中人，也是过客，她、不，是他们，数百个想要回家的“穿越者”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他们等到了。
即便依旧无法确定前路是不是回家，但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夏听风成功了。
可十八岁的夏听风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轮廓。
“咳。”
又咳了一声，乐夕回的手被夏听风猛然抽离，山脉仿佛被切断，储存在心核里的灵力不再泄漏半点。
夏听风看着她：“乐夕回，一路顺风。”
乐夕回动了动唇：“你不恨我？”
“有人在等你，挺好的。”夏听风摇了摇头，眼珠往云清简处移了一瞬，小声说了句：“我很羡慕。”
“谢谢。”乐夕回抿着唇，所以有些哑。
“走！”夏听风抬手，乐夕回身侧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扭曲混沌空间里，黑暗在翻涌，“回家！”
回去见你的妈妈！
乐夕回看着这道破界裂缝，捏紧了锁住09的三棱锥，毫不犹豫地抬脚迈了进去，身影即将消失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云清简：“她把‘命魂’都给你了，别辜负她。”
黑洞一般的裂缝顷刻间就吞噬了乐夕回的身躯，餍足地合上口，消失不见。
压在所有人身上的巨山骤然消失，万为和队友几乎脱力，撑住地面大口大口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后背。柳如意艰难睁眼，妖力不济，染血的耳朵与尾巴从身上消失，她掌心向下用力撑起，靠着防护罩缓缓坐起。君翼和景明依旧在昏迷，柳如意用神识扫过去，没有性命危险。
夏听风掌心凝聚起充满生机的灵力，一挥手，灵力落在众人身上，刚没入身体，万为顿时感到胸腔里那股要炸开一般的疼痛立刻缓解了，其他人也一样，不过几秒，就能够从地上爬起来了。
只有云清简依旧动弹不得，夏听风的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里，金色的符文没有半点儿放松的意思。从始至终，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心在滴血，她只能看着，此刻想自虐咬唇都做不到。
柳如意扶着防护屏障站了起来，瞥了一眼眼含担忧的云清简，踉踉跄跄朝夏听风走去。刚走了两步，落在身上的治愈灵力就断了，柳如意感知到身后禁锢住云清简的防护也在同一时刻散了，灵魂上的链接在颤动，柳如意瞳孔微缩——夏听风再次开始“融化”！
数股力量在躯壳里胡乱冲撞，加上天道趁机反扑，这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但夏听风无法舍弃它，她竭力缝补，却已无济于事。夏听风的身体像一根正在剧烈燃烧的蜡烛，不过一次呼吸，半边身体已经化得只剩白骨，黑雾覆在另一半身体上，像是话本里的画皮妖怪那样，竭力拉住了仅剩的皮囊。
光影又开始扭曲，白骨、余下的皮肉边缘再一次变得模糊，忽隐忽现，仿佛空气中的灰尘，星星点点，慢慢散成了雾。
云清简终于迈出了脚步，就在禁锢消失的同时。
金色符文依旧在流转，但锁住她的力量不再了，许是一直再尝试，禁锢骤然消失，腿上动起来的力道过大，云清简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步履僵硬地往前走动。
目光穿过柳如意，云清简看清了夏听风的模样。
锋利的拳头再度击中心脏，钉帽刺进了内里，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在刀割，身体僵硬一瞬，不到四步半的距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
呼吸好像变得很长，时间好像变得很长，可现实却很短，短到柳如意刚刚走近还差半步，短到云清简才刚刚走了一步半——无形的墙就挡在了她们面前。
夏听风捂着脸大喊：“别过来！”
她低着头，将脸埋在双手中，云清简只能从指缝间隙，窥见白骨上那只变了形状的眼睛，黑雾刹那间涌了出来，凝聚成一个半圆裹住了她，将夏听风的身形完全遮挡。
“别过来！”黑雾里传出一声哀求，无形的力量骤然从半圆四周爆发，如同狂风般吹向四方，“阿柳！”
柳如意神情一变，立刻转身扑向云清简，拦腰锁住她，往反方向扑。
“放开我！听风！”
云清简双手推在柳如意手上的肩上，试图挣脱她的禁锢，可柳如意就像是一道屏障，让她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听风越离越远。
她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
呜咽的声音愈发颤抖，压在眼底许久的泪水打湿了眼眶。
朦胧的视野里，恍然看见，裹在黑雾里的夏听风好像笑了。
云清简抬手抹了一把泪水，再看过去时，哪里还有什么笑容？只有流转的黑雾，完全看不见藏在雾后的人。
黑雾再一次爆发，沙发、冰箱、电视……噼里啪啦发出最后的哀鸣，狂暴的力量以围绕夏听风的黑雾为圆心，将一切狠狠抛起。冲击力把所有人推向坚实的墙，眼看就要重重撞在墙上，短暂的惊呼过后，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分明是砸向墙面，却仿佛穿过水中，再睁眼，已落入了旁的房间。
温柔的力量拖着她的背，云清简的视野黑了又亮，她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腕间的金色符文悄然暗去。
身上的柳如意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身体一翻倒向一旁，那双向来柔情似水的眸子漠然看了云清简一眼，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手心向后撑着地面，云清简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与她一同落在地上的，除了人，还有那块——夏听风含笑递给她，她却未吃的蛋糕。
蛋糕还稳稳当当摆在托盘里，就落在她脚边，半点儿没受这场风波影响，只是面上的动物奶油，因为没有及时冷藏，受不住这四月的温暖，安安静静地化了。
云清简低着头，呆呆地看着那块正在消融的蛋糕。
应该陪她吃完这块蛋糕的。
云清简出神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