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野史贯彻到底》南曲好茗

9、罚跪2

　　祠堂内，气氛沉郁，青砖地面渗着刺骨的寒意。

　　萧有仪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定定锁着供案前那缕袅袅青烟。

　　自记事起，她就深谙寄人篱下的生存之道——晨起问安时汤药温度要刚好，夜半侍读时灯芯不能爆出响声，十年来连绣花针落地的声响都不曾有过。

　　谁曾想，入萧府不足月余，竟落得罚跪祠堂的境地。

　　"啪"的一声，香灰坠入铜炉。

　　恍惚间又见赵陵拂袖而去时失望的眼神，还有萧懿安倚着门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死死攥住裙摆，凭什么那个整日翻墙惹事的可以逍遥自在，自己不过出府一趟就闹得天翻地覆？

　　叔母那句"云泥之别"在耳边不断回响，比祠堂里的穿堂风更让人心寒。

　　"吱呀——"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刺梅提着灯笼走进来："你只需跪三日了。"

　　"为何？夫人开恩了？"萧有仪话说到一半，就见萧懿安大摇大摆跨过门槛，冲她咧嘴一笑："搭个伴儿。"

　　刺梅瞄她一眼：“老实在这跪七天吧。”

　　等刺梅落了锁，萧有仪问道："姐姐怎么也被罚了？"话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原来出丑的不止她一个。

　　萧懿安摆摆手："我跟夫人说是我教唆的你……"

　　话音未落，萧有仪突然扑进萧懿安怀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可多谢……"她忽然羞愧起来，为自己方才那点阴暗的小心思。

　　突然被人抱住，萧懿安有些手足无措，她不太会安慰人，只好拍拍萧有仪的头：“不过七天而已。”

　　她说得满脸不在乎，内心却后悔极了，悔不当初，大悔特悔！

　　从她一咬牙跑回去找赵陵，到被赵陵破口大骂，再到被刺梅押到祠堂的这一路，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靠北啊！萧懿安啊萧懿安，你又出头个什么劲！腿长在萧有仪自己身上，她偷溜出府，关你什么事？！当时被众人指摘时，不是发誓绝不背这个黑锅吗？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曾经鼓励她大胆行动，也算不得教唆吧，你干嘛非得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替萧有仪强出头呢？上次不过跪了几个时辰，膝盖都肿了，这下好了，跪七天，每天还只有一顿饭！你就跪吧，跪七天你就老实了！

　　可当推开祠堂门，看见萧有仪红着眼眶强忍泪水的模样，她好像又没那么后悔了，反而无比庆幸，幸好，幸好她来陪小仪了。

　　对于这个头号情敌，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或许是萧有仪与前世的自己太像了，一样的身世不好，一样的没人爱没人关心。

　　可以说萧有仪还更惨一些，她好歹还有爷爷照护她，可萧有仪呢？

　　所谓的叔母关怀，也不过是把她当作攀附权贵的工具。喜欢一个人，偏偏遇到碾压式的情敌，衬得她不上台面，哪怕本人作古千年，也要被对方激进粉丝拉出来鞭尸。

　　【叮！检测到“阻止萧起的刺杀”恶意度上升到55，请宿主努力降低恶意度！】

　　……萧起！萧大爷！别涨了，真的别涨了。刚刚真的只是抱、了、一、下、而、已！

　　三月的夜风透过窗缝钻进来，萧有仪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萧懿安起身，执起铜剪将祠堂内的十二连枝烛台一一点亮。暖融融的光晕渐渐驱散寒意，她回头轻声道："这样该暖和些了。"

　　烛光跃动间，她看见萧有仪仰起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绽开浅浅的笑靥。萧懿安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衣袖藏住微扬的嘴角——罢了罢了，就当是……替从前的自己，照顾这个相似的灵魂吧。

　　萧懿安拍拍手："你当夫人今日为何这般动怒？"

　　萧有仪不假思索："自然是因为我违了禁令。"

　　"才不止呢！"萧懿安压低声音，将方才在赵陵院外听来的小道消息一一道来。

　　近日赵陵频频前往军营犒军，带着许多吃食去慰问将士们，萧从林觉得此举消磨行伍锐气，半大小子们成日里不操练，净盼着"嫂夫人"送吃食，哪还有半点军人样子？于是禁止赵陵再去军营。

　　"可夫人觉得……"萧懿安学着赵陵的语气，"什么消磨锐气？分明是听不得那一声声嫂夫人！'"她眨眨眼，"所以啊，今日这通火气，多半是借题发挥。"

　　“你不用过于自责。”萧懿安安慰道。

　　萧有仪心头一暖，眉眼弯弯地道："堂姐……我以后能唤你姐姐么？"

　　"自然可以。"萧懿安笑吟吟应道。

　　"姐姐~"萧有仪这声唤得又甜又软。

　　"哎~"萧懿安故意拖长声调应和，逗得萧有仪抿嘴直笑。

　　说罢，萧懿安开始在祠堂里闲逛起来。一会儿拨弄垂幔的流苏穗子，一会儿对着祖宗画像评头论足，活像来参观的游人。

　　"姐姐，刺梅姑姑说过，罚跪须得端正，若是偷懒……"

　　"放心~"萧懿安突然蹿到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瞧，"我给你当哨兵！"

　　可萧有仪还是提心吊胆，每隔一会儿就要偷瞄窗棂，生怕刺梅突然窜出来，揪她们一个正着。

　　萧懿安见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长叹一声跪回蒲团："好啦好啦，我老实跪着就是了。"又小声嘀咕，"不过要是跪着跪着歪倒了……那也不能怪我，刺梅姑姑要是连这个都要罚，我非得跟她理论理论不可。"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规规矩矩，一个歪歪扭扭，却莫名和谐。夜风穿过窗隙，带来远处隐约的更鼓声。萧有仪偷偷往萧懿安那边挪了挪，两个人的衣袖轻轻挨在了一起。

　　被罚跪固然难受，但是系统带来了久违的好消息。

　　【恭喜宿主，“雪中送炭病中送药”完成！】

　　【任务完成积分奖励＋1000，当前积分：1400。】

　　【叮！系统：检测到“秦晋之好”好感度上升到40，请宿主再接再厉。】

　　【叮！好感度突破数值，当前积分：1600。】

　　萧懿安心中暗赞，孙逸飞办事果然靠谱！

　　这下就算"一舞动京城"的任务完不成，至少也不用担心被火化下葬一条龙服务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萧有仪似乎也被这笑意感染，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明明是在受罚，倒像是偷得了什么乐事。

　　三日后，萧有仪走了，唯余萧懿安一人继续跪。

　　临别时，萧有仪泪眼婆娑，若非萧懿安好说歹说推她出门，她还想在祠堂里陪她再跪四日。

　　萧有仪一走，萧懿安登时站起身，捶捶腿，揉揉腰，连做一套广播体操，活动活动筋骨。

　　"咕——"

　　好饿。

　　三日，整整三日，她每日只能吃一顿饭！还多是素菜水果，肉只有那么一丁点！因着老实孩子在旁边跪着，她连桌上的供果都不敢伸手吃，担心吃了以后，萧有仪又胆战心惊。

　　萧懿安直勾勾盯着供盘里干瘪的橘子，忽然想起三日前没吃完的那碟八宝鸭，油光水滑的鸭皮，裹着糯米的香气……她越想越气，冲着祖宗牌位怒吼："赵陵！你个铁石心肠的！简直丧尽天良！"

　　骂完顿觉神清气爽，正想伸个懒腰，一转身却对上面色铁青的赵陵本人。

　　赵陵手中一摔，“哐当”一声供盘应声坠地。鲜果滚过青砖缝，不偏不倚停在她裙边。

　　萧懿安僵在原地，满脑子只剩三个大字：完！蛋！了！

　　果然，一炷香后，刺梅面无表情地宣布："辱骂尊长，加罚十五日。"

　　跪到第五日，萧懿安已经饿得眼冒金星、头重脚轻。

　　这五日以来，她每天吃完饭却感觉没吃，嘴巴和肚子对不上账。

　　祠堂外时不时有人盯着，赵陵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同她接触，因此无人敢来送些吃的。

　　刺梅有时会来换新鲜的供果，一等她离开，萧懿安立马伸出邪恶的小手，先假模假样朝萧家先祖拜一拜：“老祖宗们，想必你们嘴比我的快，应该已经吃完了，若是没有吃完亲娘您先拦着点，女儿实在撑不住了。”然后一刻也等不及，风卷残云，迅速将瓜果薅进肚子里。

　　许是见她饿得两眼发青，刺梅再来时，看着供盘里明目张胆剩下的果核果皮，也不多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是，萧懿安还是饿。

　　第七日，萧懿安眼前供案已化作天宫盛宴：水晶蹄髈与翡翠烧鹅在云端追逐，琥珀肘子同玛瑙肉丸嬉戏，连缕缕青烟都化作了缠绕的糖丝。

　　"老祖宗们先用——"她脑袋发昏，冲着牌位胡乱作揖，而后颤巍巍去够烛台边的贡梨。指尖刚触到冰凉果皮，突然掌心传来钻心剧痛。

　　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贡梨？手里攥着的分明是燃着的线香，三道灼痕盘踞掌心，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嘶——"

　　广袖翻飞间抖落香灰，奈何灼痛已入肌理，转瞬之间肿胀起来。她草草用衣角擦了擦，却连包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饥饿与疼痛交织，最终不敌困意，昏睡过去。

　　夜半更深，萧懿安蜷在蒲团上睡得昏沉。脸颊泛着红晕，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一阵冷风钻入，她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忽然掌心传来凉丝丝的触感，接着是若有若无的枣泥甜香。

　　萧懿安闭着眼瞎嚼半天，肚子还是咕噜乱叫。

　　"怎么……吃了还饿……"她不满地咕哝着，翻身想继续睡。

　　这时一缕发丝扫过脸颊，痒得她直皱眉。她胡乱挥手去拨，想把那该死的发丝薅下去，就听见一道很轻的笑声，带着宠溺的轻笑声。

　　她挣扎着想睁眼，可眼皮沉得像压了千斤重担，又沉沉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正午的阳光透过木窗，斜斜照射进来。

　　她坐起身，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伸到半中，动作突然顿住，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有人替她处理了伤口，还用细软的布条包扎好，打了一个八字结，这个结打得非常娟秀漂亮，包扎的人手很巧。

　　难怪手不痛了。

　　昨晚那不是梦？

　　她四周看看，左手边的青石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包物什。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揭开层层油纸。码得整整齐齐的红枣糕跃入眼帘，每个上面都嵌着晶莹的蜜枣，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管他是神仙还是祖宗送的，"萧懿安咽了咽口水，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先吃为敬！"

　　连着五块下肚才歇气，枣香瞬间盈满口腔，甜糯的滋味让她幸福得眯起眼。

　　幸福完，又想，昨天晚上的人到底是谁呢？

　　萧有仪？阿暮？雅琴？小月？不，她们没胆子违抗赵陵。她那隐身的爹？不，包扎得这么细心，一看就不是他那个大老粗做的。

　　昨晚那声笑清亮亮的，倒像……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她猛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萧起那个活阎王！萧起对她的恶意度已经到达55了，怎么可能给她送吃的！

　　思来想去，唯一能做好事不留名的，只有孙逸飞那个老好人，罚跪完，她真得好好感谢他！

　　"还剩好几日……"

　　她得想个法子早日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