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同跃动的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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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卡坐在篝火旁，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同行者。
“怎么样，伤口还痛吗？”她关切的询问，起身坐到了男人的身旁。
男人名为伊桑，是早已被燃尽的余灰，被钟声唤醒后，便开始履行自己身为灰烬的使命。
「传火」
世界的初火即将熄灭，一切都岌岌可危。阴谋与纷争并起，将这个本就灰败的世界变的更为衰颓。
只有找回薪王继续延续初火，这个世界才有一线生机。
伊桑摇了摇头，即便他是无法传火的灰烬，但在生前也是小有名气的战士，这点伤痛不算什么。
“明日终于可以离开洛斯里克了，呵……我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期待吗？”
他反问少女，将手中烤好的野兔肉递给她。
作为不死人，他不需要进食，寒冷对他的影响也没有活着的时候大。但少女毕竟和他不一样，还没有习惯不死。
所以为了她着想，伊桑还是会适当的捕猎与休息。
面前的篝火并不是简单的依靠火石打起的火焰，而是永不熄灭的初火之一。
他将从「灰烬审判者」古达身上拔下的长螺旋剑插入其中，就可以通过结合的二者回到传火祭祀场休养生息。
“要回祭祀场吗？”他问道。他知道女孩不喜欢待在荒郊野岭睡觉。
虽然传火祭祀场也不是什么温暖安全的地方，只是一座又古老石砖搭建起的破败堡垒，但胜在能够遮风挡雨。
并且里面有些还算友好的同伴，虽然都不是完全的人类，但也比睡在野外提心吊胆好。
“等我吃完再回去吧，我可不想沾着一身的烤肉味去见防火女，可丢人啦。”
她说着，又狠狠的啃了一口手中的烤兔肉：“好吃！虽然已经在棺材里睡了不知多少年，但伊桑你的手艺还保持的不错嘛。”
他心情不错的勾起唇角。
身为灰烬的伊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然为了传火而死去，只是身为不死人的他还不够强大，即便燃烧自己也无法传火。所以在钟声敲响后能够同其他薪王一般再次苏醒。
初次传火的失败已然让他的斗志大受打击，但苏醒后陪在他身边的少女却一直孜孜不倦的鼓励他。
他很感激少女，但却将这份感谢暂时藏在心底。
“好。”他同意了，“不过我想防火女不会介意的。”
想起传火祭祀场里那袭黑色纱衣的女子，伊桑笑了笑。
她一直很喜欢伊莉卡，或许有传火祭祀场中女性稀少的缘故，也或许是伊莉卡年纪不大，性格又轻快开朗，在整座闪烁着昏暗火光的祭祀场中显得别具一格。
就像是沉寂已久的古墓里，吹进的一缕暖风，让祭祀场的所有人都回忆起了初火跃动的年头。
“这里的天空总是这么阴暗吗？”她问。
自从她睁开双眼的第一刻起，所见到的就是这片灰蓝的、如同老者浑浊眼球般的别样天空。
她时常不敢抬头看天，因为这压抑的颜色会让她喘不过气。
“听说在初火最盛的那段年岁，天空是水洗过的苍蓝色，很漂亮。”这是伊桑从别的不死人老者那听说的，但他从未亲眼见过，那位老者大抵也是如此。
“我小时候从来不会思考这些，因为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天空。”
伊莉卡突然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
伊桑心头一震，“……什么？”
伊莉卡失去了睁眼前的全部记忆，但所幸并不像婴孩一样只会牙牙学语，仍然保留了生存的必备常识。这件事伊桑是知道的，但也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伊莉卡说自己想起了什么，反而让他惊诧了。
“太阳不长这样！”
伊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话。
对于这个世界的万物而言，太阳并不是最重要的，初火带来了光与暗之分。如今的太阳只是原初之王葛温用王魂所铸造的仿初火之物。
“总之不是这种黑黢黢的，边缘泛着猩红色光圈的东西啦，太阳就是……”
少女絮絮叨叨的开始为他解释。
她说太阳是暖洋洋的、如同橙子一样的形状与颜色，闻起来有种幸福与希望的独特味道。
她说，太阳是太阳系中最重要的天体，整个星系都为它而旋转。
她说，天空中悬挂着的「太阳」很像她印象中的「日蚀」，但盯着直视并不会灼伤双眼。
……
伊桑诞生的时代初火已经开始衰颓，他从未见过太阳最初的模样。在这样动乱不安的世道下，已经很少有人会去寻觅研读古籍。
日蚀般的太阳一如往常的升起又落下，如同被涂抹上火油的钢圈，在日间攀上一层烈焰，又在夜晚来临时熄灭余火。
他无言的注视伊莉卡。
她总是能为他带来惊喜。
但倘若一切真的如她所说的一般，那么能将原初太阳的模样，如此绘声绘色描述出的她，又是从何来的呢？
伊莉卡讲了半天才结束了有关太阳的话题，伊桑就只是沉默的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有在。
她手中的烤兔子被冷风吹的发凉，本就不多的脂油都凝固在了肉上。
“再烤会吧，肉已经凉了。”伊桑朝她伸出手，后者乖乖把手里的树枝交给他。
没放什么香料的肉本就发腥，烤熟之后才勉强能够称得上美味，但一冷下来就会被打回原形。
伊桑翻转手腕，把树枝插回了火堆旁，用边缘的温度加热它。
“谢谢你啦。”伊莉卡笑的很开心，她喜欢被伊桑照顾的感觉。
“还记得别的东西吗？还是只有太阳？”
伊桑问她，实际上，他对于少女短短一瞬间能够回忆起所有丢失记忆的事不抱多大期望。
伊莉卡沮丧的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有太阳的事，还有一些漂亮的景色。”
于是她便又开始说起景色的事，牢牢抓住了伊桑的好奇心。
但伊桑并不是容易忘事的人，等到兔肉热的差不多时，他无奈的制止了伊莉卡还想要接着想要往下说的举动。
“我们可以回祭祀场了再说，我不需要睡眠，可以听你讲到想要睡觉为止。”他将手中的树枝塞进伊莉卡的掌心。
伊莉卡张张嘴，还想说几句。
“现在，把肉吃掉。”
他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恐吓少女，语气也凶巴巴的。虽然听起来因为不熟练做这种事而底气不足，但少女还是听了他的话。
“好吧。”
伊莉卡既不害怕也不生气，因为她知道伊桑完全是为了自己好。而且她也觉得伊桑的这幅假装严厉的模样很可爱，让她愿意配合。
她继续啃咬着兔肉，时不时偷偷的去瞟身侧的伊桑。
伊桑在与她独处时会摘下头盔，露出他那张漂亮的少年面容。
伊莉卡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年轻。他却只是自嘲的冷笑了两声，说自己已经有几百岁了，只是身躯因为传火的原因而停留在了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她对他这张脸的年纪表示怀疑，「伊桑你其实是娃娃脸吧。」
她还能够记得男人那时怔愣的脸。
「……娃娃脸？」他迟疑的重复了一遍女孩的话，咀嚼着这个陌生词语的意思。
「唔…总之伊桑长的很好看啦，很可靠！」
少女的回答让他感到意外。
在生前，他的这幅面容可从没得到过这样的评价，恰恰相反，所有与他对过阵的人，都对他的这张脸没什么好话讲。
「……」所以他沉默了。
伊莉卡哈哈的笑出声来，撑着脑袋久久的凝视他的眼睛。
紫色的眸子与赤色相接，那直白且澄澈的眼神让伊桑的灵魂都震颤发烫。
体内燃烧着的星点余火在蔓延温度，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它的存在。
他们都说余烬是柴薪燃尽的灰，什么都不再剩下。即便苏醒也会逐渐在战斗中失去理智与情感，逐渐沦为追寻杀戮的活尸。
但伊桑觉得，他是不同的。
他们是不同的，深藏于灵魂中的契约牵引着他们。
如果他是横扫千军的战象，那么与他同行的伊莉卡便是他的驯兽人。
如此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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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飞旋的橘红色星火，但回到传火祭祀场的过程每次都让伊莉卡新奇不已。
足足有她一人高的长螺旋剑，被伊桑插入篝火之中。本就被火舌舔舐过一遭的木柴被这股沉重的力量劈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星火跟随无法被肉眼捕捉到的热流打着圈向上，像渴望自由的飞鸟般冲向天空。
火焰的温度近在咫尺。恍惚间，伊莉卡觉得星火很像是被打散的太阳。
伊桑的左手握着剑柄，右手则紧紧牵着伊莉卡。
这是回到传火祭祀场的必要仪式。
火焰包围他们，热流与火模糊了二人的视野，让伊莉卡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大脑变得混沌，她靠在了伊桑的身侧。“回祭祀场的这段路，怎么看都忘不掉初见时给我的震撼感。”
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总是很有趣。”
伊桑不理解伊莉卡为什么总喜欢去看传送的过程，但他也不会去评判她什么。
他觉得回传火祭祀场只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就像走在路上遇见不死怪，拔剑又砍死一样平常。
或许这就是伊莉卡与他们的分别。
永远对生活保持新奇与死气沉沉行将就木，亦如新生的火苗与将熄的余烬。
“嗯。”他沉闷的回应她。
“灰烬大人，伊莉卡小姐。”
防火女沉静又轻柔的声音与消散的火星完美相连，她总是守候在祭祀场的篝火旁等待着他们。
“晚上好呀。”伊莉卡笑嘻嘻的对面前的防火女招手。
虽然防火女早已将自己的光明献给初火，但她仍然能够感知到灵魂的形状与动作。
少女的灵魂是火苗般的橙红色，在扭曲的黑暗中温暖又醒目。
让她不禁去疑惑，拥有这样热烈灵魂的人，真的是余烬吗？
“晚上好，伊莉卡小姐。”她双手交叠，向伊莉卡行颔首礼。
“好消息，明天我们就能离开洛斯里克啦。”她伸了个懒腰，走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
“恭喜。”防火女由衷的替她高兴，“这样就距离您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是啊，解除契约可是我目前的人生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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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火祭祀场没有床这种东西，栖息在这的都不是普通人类，很少需要休息。于是伊莉卡自己用收集来的木材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矮脚床，以供自己睡觉用。
她把暂时属于自己的小石室布置的非常温馨。
墙面挂上了从洛斯里克四处淘来的小画和别的装饰品。
洛斯里克骑士漂亮的红色披风被她解下当床单，被伊桑一剑捅死的宝箱怪被她拆开带回当普通的储物箱用。
传火祭祀场的火焰永不熄灭，她便在屋内燃起一簇篝火。
橘黄色的火苗跳动着，将她的脸也染的发黄变烫。
石室没有门，伊桑便坐在房间里篝火旁替她守夜。
“晚安，伊桑。”少女打了个哈欠，“我先睡啦，明天也要一起冒险哦。”
“嗯，晚安。”他随后叫她的名字，语气温柔的像对待春日里初绽的花朵。
在少女彻底坠入梦乡后，他又低声的道了句晚安。
“晚安，伊莉卡。”
晚安。我的朋友…我的旅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如同跃动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