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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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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之知道,从自己生病以后,顾锦墨就很关心她。在知道她高中被校园霸凌后就带着她转校,还特意安排了一个“朋友”在她身边。
那个“朋友”就是方淑推荐的一个同村妹妹,方媛,因此两人虽然同姓但其实不是一家人。方媛从小没了妈妈,爸爸又因为赌|博入狱,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方淑又是她邻居,所以一来二去比亲姐妹关系还亲近。
方淑让方媛来做顾昀之的“朋友”,有一部分心思也是想方媛的生活能好过点。毕竟是顾昀之的“朋友”,顾锦墨对她就不会差,生活起居都有保障。
但是方媛不这么认为,那会又是高中生,十七八岁的年纪最受不了委屈,本以为也是受到资助来大城市读书,和资助人女儿做朋友,保护她不受欺负。
结果顾昀之根本不懂什么人际交往,对她态度平平,基本没情绪,甚至没有一点社交能力,久而久之,方媛认为自己就是顾昀之的跟班,是她的保姆,时间一长,矛盾愈发明显。
高二暑假,顾锦墨像从前一样送顾昀之去学画画,方媛也一起安排过去。
一次下课,方媛因为去了下厕所,回来就看不见顾昀之,着急忙慌找半天,最后是保安室的保安告诉她,顾昀之已经走了。
顾锦墨给她们租的公寓就在画室对面,过个马路就到,很方便,可这也不是顾昀之直接就走的理由,起码和她说一声,但是因为顾昀之生病,她没有要等人或是要说一声这个概念。
方媛经常被气,终于有一次她受不了了,彻底爆发。
那天天气本来就差,两人走到马路边等红绿灯时忽然开始下雨,密密麻麻的雨点瞬间落下,打得人措手不及。
方媛拿背包挡在头顶,询问顾昀之有没有带伞,得不到答案后拉着她回到保安室,让她在这等着,自己回去拿伞。
但等她拿完伞回到保安室,顾昀之早走了。
保安室的保安看见方媛回来对她说:“你朋友包里有伞,已经走了。”
方媛看着保安没说话,攥着的伞柄给手掌刻下一道印子,“我知道了,谢谢。”
回到画室她就忍不住控诉顾昀之,正巧老师也还没来,画室就她们两人,方媛控制不住怒气,冲到顾昀之面前就开始喊:“你有伞为什么不说?”
“看我淋雨很好玩吗?凭什么你有病就总是能被谅解,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知不知道!你有伞应该说出来啊!”
“你看我的头发,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一节袖子蓦地伸到顾昀之面前,上面滴下的水珠落在画布上晕开一片,顾昀之抬头,努力去理解方媛话里的意思。
自己有伞为什么要和方媛说,而且她是要迟到了才走的,一定要在十点前到画室,更过分的是她还把自己的画弄脏了。
于是顾昀之脱口而出第一句话就是:“你弄脏了画。”
方媛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狠狠收回手,手肘还不巧撞到画板,画板差点倒下,她的手肘也酸疼。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有病!确实是有病,谁要和你做朋友谁去做吧,我要走了!我才不做你的什么狗屁朋友!”
说罢,方媛拿着自己的伞就走。
顾昀之看着她走远,也没有追上去。她看着自己画布上的水渍,想拿纸去擦,但是怎么也擦不掉,很快,她就换了一张画布。
老师过了一会也来了,她看见只有顾昀之一个人在便问了一句,“方媛同学呢?她今天还没来吗?”
画画学习只是兴趣,没有强制一定要几点到,只是顾昀之有自己的一套时间规划,总是准点来,方媛偶尔会出现到的比较晚的情况,老师也没多想。
但是问完半天得不到回答,老师就走到顾昀之旁边。
顾昀之还在画画,上面有一块湿润的痕迹,覆盖着一张哭脸,老师拍了拍顾昀之肩膀重复了一边问题。
顾昀之这才看向她,回答她的问题:“走了,她很生气,不是我的朋友了。”
“你们吵架了吗?”
顾昀之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吵架。”
根本没有吵,她在听。
“那她为什么生气了呢?”老师蹲在顾昀之身边,视线和她平齐。
“她说我的伞不会说话,但是伞本来就不会说话。”顾昀之很认真地回答。
老师思考了一下话里的逻辑,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有带伞,但是没有和她说?”老师不仅教画画同时也是位心理医生,她对于这种自闭症患者再了解不过,只是每个小孩各有特点,还需要一点点琢磨。
“嗯,是的。”
老师柔柔笑着说:“方媛同学不是让你的伞说话,是让你说话。”
“那我要说什么?”顾昀之不理解。
“你看外面。”老师指了指窗外:“今天是不是下雨了。”
顾昀之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是。”
“那下雨天出门应该干嘛呢?”
“撑伞。”
“可是你有伞,方媛没有对吗?”
“嗯。”
“那为什么你们不能用一把伞呢,这样就没有人会淋雨啦。一把伞下可以站两个人对吗?”
顾昀之思考了一下,“嗯,我和妈妈一起撑伞。”
“对啊,你和妈妈可以一起撑伞,你和朋友也可以一起撑伞,但是你没有和朋友说你有伞,她就淋雨了。”
“淋雨会生病。”
“嗯,记住下次有伞要和朋友说,这样你们就都不会生病了。”
顾昀之点点头,很快沮丧起来:“但是她不是我朋友了。”
“不是朋友,你很难过,所以画了一个哭脸吗?”
“嗯。”
“你想和她重新做朋友吗?”
“可以吗?”
“可以啊,做错了事我们去道歉,去说对不起,朋友如果原谅你了,你们就又是朋友啦。”
“她会原谅吗?”
——
“她会的!”方媛恨不得直接押着顾昀之去慕凛冬面前,别看她现在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以前就是个呆呆,其实现在骨子里也是呆呆,只是被隐藏了。
“我会说的。”
“你最好是,而且快一点,如果你有做好和她一辈子的打算。”
“我有!”
“嗯呐,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嗯。”
走出酒吧,世界一下安静了,顾昀之感受到口袋里的振动,把手机拿出来一看,上面有慕凛冬55个未接电话。
现在是第56个,还没来得及接通对面就挂了,顾昀之连忙回拨过去,已经把车开过来的方媛看见她在打电话,很识趣地没打扰。
顾昀之走到一盏路灯下,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慕凛冬着急的声音:“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
“你现在在哪里?”
慕凛冬把慕扶光送到酒店后就说要出门找女朋友,晚点回来,结果去了顾昀之家没看见人,灯也没亮一盏,以为她可能在公司加班,于是又去公司找,可公司整栋楼都暗了,根本没人。
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她都快急死了,还想着顾昀之会不高兴给她个惊喜,倒是给了自己无数惊吓。
“呃。”顾昀之迟疑下,没有隐瞒:“酒吧门口。”
“怎么去这了,应酬了吗?”
“不是,和方媛来的。”
“嗯。”
慕凛冬语气淡了很多,她是有些气恼,但又觉得顾昀之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所以去酒吧和朋友诉说。
但让人完全找不见也是够糟糕的,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对面只传来比较重的呼吸声却没有声音,顾昀之有点慌张:“暖暖,我错了,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生气,只是…”慕凛冬说了一半,深吸一口,语气降了下去:“只是你这样让我很担心,我很害怕。”
“对不起…”顾昀之只一个劲说对不起,心脏好像更难受了。
“没事就好了。”慕凛冬打断她的话:“明天见面,我有事和你说,今天先挂了吧,早点休息。”
“好,我也有事想说。”
“嗯,晚安。”
话音刚落对面就挂断了,顾昀之甚至来不及补上一句晚安,讷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天好遥远啊,暖暖要和自己说什么呢?
——
慕凛冬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忍不住哭了出来,联系不上顾昀之的瞬间她以为要她了,脑子设想着顾昀之出事了的可能,那种感觉太遭了。
她不能完全走出奶奶去世的阴影,联系不上人就会慌张,会设想很多种可能,不过幸好,人没事。
幸好。
顾昀之还和自己道歉,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本来就隐瞒了事情,又让她独自消化,刚才说话时语气也不好,都没等她说晚安就挂了。
好糟糕。
“姐姐?”慕扶光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听见厕所里传来的抽泣声有些担心,姐姐不是个爱诉说的个性。
“扶光,吵醒你了吗?”
慕凛冬没开门,慕扶光就站在门口陪她说话,“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我的礼物还没送给姐姐,你等着,我去找。”
慕凛冬没来得及拒绝,慕扶光脚步声渐远,接着开始翻行李箱,看见镜子面前的自己,眼睛都哭红了,慕凛冬简单擦洗一遍出了浴室。
“姐姐你看!”
“这是送你的拍立得,还附赠精美相片一套。”慕扶光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往慕凛冬面前递,打开盒子先看到的是一套风景相片。
“这都是我去旅游的时候拍的,我觉得很美,都送给姐姐,看完照片说不定心情也会变好。”
“还有经常送姐姐的巧克力,我省了好久的钱买的,这个牌子最好吃。”慕扶光说着又低头在行李箱里找,她的箱子其实有些乱,唯独两个礼物包装完整,格外显眼。
“铛铛铛!”
“之前送给姐姐的吃完了吗?”
“嗯。”慕凛冬不是很爱吃巧克力,所以吃的比较慢,有时候也会拿几颗分给朋友,但一盒也就那么多,慢慢吃也有吃完的一天。
“那正好补货了。”
“还有一个礼物没到,是定制款的香水,需要明天送到,本来想送姐姐一套,我一套,但是姐姐既然有女朋友了,那就把我那套送给姐姐女朋友好了。”
“当作见面礼。”
“虽然没见过姐姐女朋友,但是姐姐喜欢的人肯定不差,不过她要是将来对你不好,也要告诉我,我帮你骂她。”
“姐姐要开心一点,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难过,但是没有什么坎会过不去,只是时间问题。”
慕凛冬捧着沉甸甸的礼物盒,心情确实好了几分,“扶光,谢谢你。”
“你是我姐姐呀,你知道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
“好姐妹之间,不许说谢谢。”
“姐姐收下我的礼物,我就开心了。”
慕凛冬看着她笑,没再说谢谢。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慕凛冬叮嘱慕扶光在酒店别乱跑以后就打车去了公司。
日常开会中途,白兰宣布“耀澄新科技”项目正式确立,初期合作方案已经被三家公司联合通过,为保持三家公司友好合作的战略伙伴关系。
晚上八点,三方负责人和组员一起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庆祝项目的成功建立,所有人不能缺席。
“好了,散会。”
在一众收拾声中会议迎来结束,慕凛冬也是这个项目的组员之一,晚上的饭局必须要去,不过顾昀之也回去,所以并不担心没法见面。
明天就是周六,折腾到晚一点也不担心。
忙碌完一天工作后,白兰带着慕凛冬还有几个组员一起前往约好的餐厅。
因为是三家公司一起,选的包厢也很大,顾昀之和白兰还是锦耀荣光的负责人坐在一块,顾锦墨有事没来。
慕凛冬和顾昀之中间隔了个白兰,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些场面话过后大家都开始畅所欲言,本就是让大家都熟悉一下也没有太严苛的上下级之分,交流都很舒服。
中途,慕凛冬橙汁喝多了,出门上洗手间。
顾昀之很快找借口也出门了,可是刚到洗手间门口,里面就传来慕凛冬的声音,“要去相亲…,相亲也很好啊。”
脑子迅速捕捉关键词,顾昀之连慕凛冬具体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刚要进去,身后白兰就叫住她:“顾总,一会我们要换场地,顾总一起来吗?”
“来。”
白兰的出现一下子打乱顾昀之的思绪,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慕凛冬这时也出来了,看见两人站在门口,愣了下,很自然打声招呼就离开。
白兰也和慕凛冬知会了换场地的事,然后进洗手间,路过顾昀之时还请她先去。
这个洗手间里面只有两个位置,一个有人,另一个是慕凛冬刚出来还空着的,白兰自然会让顾昀之先去。
等顾昀之出来后,慕凛冬已经会包厢了,还在手机上和她招呼一声。
慕凛冬:晚上一起回家?
慕扶光在慕凛冬临近下班时,说舅舅知道她回国,接她去家里玩,晚上不住酒店了。慕凛冬表示知道,原本和顾昀之见完面需要回酒店,这下也不需要了。
顾昀之:嗯
慕凛冬放下手机,连表情包都不发了,晚上要好好哄一下。
换个场地换到KTV去了,三家公司来的人都比较年轻,共同语言多,聊着聊着变得熟悉,去KTV也是其中一人提出,很快得到响应,毕竟明天周六,放开玩也没问题。
一群人风风火火就到了KTV,期间慕凛冬和顾昀之愣是没说上几句话,进包厢后更是没法子说话。
没人会起哄顾昀之去唱歌,但是慕凛冬很受欢迎,一首接着一首,很快就唱累了,“不唱了,不唱了,真唱不动了,没点的歌都给我唱了。”
锦耀荣光负责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平日没什么喜好,就爱唱歌,经常一个人去KTV,今天这么热闹也玩得开心,刚听到慕凛冬唱歌好听,一下就变成迷妹,硬是起哄着让她唱了好几首。
顾昀之在一旁看着,感觉眼睛酸酸的。
“顾总,你是不是喝多了?”
白兰就坐在顾昀之旁边,开始还看着慕凛冬几人唱歌,聊天好不热闹,后面才注意到顾昀之居然一直在喝酒,怕她感觉被冷落,热情地找话聊。
可是顾昀之回应平平,只是看着别人唱歌,好像不是很想说话,她也就不多打扰,直到她发现顾昀之脸颊都红了,眼睛也红了。
“没。”
顾昀之说着没,可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晕,原来喝得是酒,难怪这么酸,又酸又辣,让她都有点想哭了。
正巧慕凛冬过来了,她把话筒递给白兰,让她去唱歌,白兰也没拒绝,她知道慕凛冬和顾昀之认识,让两人一块呆着不会有问题。
“顾总好像有点醉了,你照顾一下。”
“嗯。”慕凛冬顺势应下,接着坐到顾昀之身边。
感觉身边沙发垫陷落下去,顾昀之扭头看着慕凛冬,想也没想就抱上去,脸紧紧贴着她的脖子,蹭两下,“好想你。”
慕凛冬轻轻抚摸两下她的头顶,“我也想你。”
背景音乐从一首抒情曲变成DJ,氛围越来越热闹,这块角落成了被隔绝的小世界,慕凛冬单手捧着顾昀之的脸,大拇指摩挲着顾昀之的眼角。
“喝醉了吗?”
“嗯嗯。”
顾昀之被摸得有点舒服,眼睛也没睁开,抓着慕凛冬的手让她再摸摸自己。
慕凛冬看得有点心动,明明没喝醉,怎么也和顾昀之似的,人醉了,心也醉了 “我们出去好不好?”
“嗯嗯。”
“走,我带你出去。”
本来是慕凛冬带着顾昀之出去,但是刚出包厢,顾昀之反手拽着她的手腕进了隔壁包厢,随着门关上,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