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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横渡爱海 ...


  •   太阳系形成之初——

      孤独的母体恒星还在调整不均匀坍缩导致的非对称性区域稠密,试图在汹涌磅礴的热核聚变的表面制造亮点,好借助耀斑俯瞰。

      她慈爱而安详、时刻准备表现惊喜的目光追寻膝下环绕的轨迹,依次凝望众多行星奔跑的螺旋,并为他们稍显放纵却因为无形的牵挂不能远离而深感欣慰。

      那时地球躯体峥嵘、面貌狰狞,像是被胡乱啃过的苹果,也是顽劣不堪被狗咬的少年。

      他手忙脚乱,试图掩饰体表的坑洼,却无法抑制锁骨上窝、腋下与肋间以及腘窝喷发的熔岩。

      来自不可控核芯汹湧的激情虽然盲目却没有浪费,因为动能聚集,并且为了避免散逸而光滑修长——

      少年的心愿仿佛箭矢射出胸膛。

      箭矢伴随凌厉尖啸、超光速穿越太阳无暇顾及薄情寡欢的太空,飞掠木卫二,刺穿柯伯伊带,迫使遥远的幽灵般冥王迅速闪躲之后,深深扎入奥尔特云内侧秘密的允许,完全由冰构成的慧星启程。

      冰清玉洁表里如一,如此清澈透明又一尘不染的慧星,细密晶莹的毛孔长出的银丝摇曳在雪肤表面,椭圆形动力均匀分布于冰肌紧致而有序的纹理之间,因为没有关节所以处处关节,如玉骨骼支持的冰种里唯有一念而念念相随。

      少女听循箭矢穿空还滞留的啸响,用隐藏在雾里的手势送出一枚道歉给受惊的冥王,蒸汽裙摆轻盈掠过柯伯伊带,轻拂簇拥在膝下幼稚小行星纷乱的拜见,不仅向木卫二也向木卫一同时向另外九十颗卫星送上便于团聚可以轻松压缩的弹性光年。

      她勇敢面对太阳耀斑的灼灼射线,把一粒无畏嵌入高速高能粒子流的阿基米德螺旋,以忘我的姿态,携着无上而有限的高冷扑向浑身披挂岩浆的赤热少年,雌雄天体初合的瞬间把彼此吻遍。

      冰体融化,十四万亿吨冰水喧啸着涌向接纳的海床,在马里亚纳海沟里暗藏渗透地球球心的蓝色愿望,在婴儿般岛屿唇边制造哺育的暖流,在休眠的火山附近压低了涛声,在四十六亿年后某个看似偶然其实决定性的瞬间,长鳍领航鲸与短鳍领航鲸双双跃出浪涛侧面。

      这一对近亲始终伴游货轮两边,让迂迴曲折的航线总是在二者之间,可以机动避开不期而至的风暴以及盘据在暗礁之上的海妖。

      美丽的海妖唱着催人泪下的歌谣,胸前扣着海贝,闪光的水藻装饰着细腰。

      生活在深篮的异姓兄弟同一天早晨双双失去母亲,尽管他们当时屏住呼吸拼命拍打长鳍与短鳍,也无力顶起下沉的母体。

      如泣如诉的细浪之上,浩淼烟波里羽毛丰满翼展宽阔的信天翁忽然看不见磁场,红喉潜鸟缄默,忠诚的海鸥恍惚之间张开角喙丢失了捕获。

      孤儿双双浮上海面,鼻孔喷出血色水柱,沾上了盐粒的泪眼目睹天涯日出与近在咫尺的鲸落。

      没有谁能抚平大型哺乳动物多皱褶的悼念,直到他们发现、或者他们自以为发现女孩同时出现在渔船左右两边的舷窗里,也许她快速穿梭只为响应哺乳类动物之间刚刚建立的底层通感。

      打开舷窗,姑娘伸手摘下领航鲸背鳍挂上的绿藻,抚摸他们翻转身体呈现的两肢之间、从胸脯延伸到腹部的十字,接受鲸吻送上的鹦鹉螺。

      螺肉被吃掉了,虽然鹦鹉螺喷出强劲气流反推,也未能逃离同门同纲具有同样功能的章鱼,而且近亲式天敌有太多捕捉的手腕,每个手腕还配备了大脑。

      在海上孤独而卑微的日日夜夜,不知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孑然一身的姑娘怀抱着父亲的骨灰静静地流泪,等到鹦鹉螺壳内三十六个腔室都充满了便把眼泪倒入大海,再充满。

      恩熙一边流泪,一边从木柴燃到尽头的灰烬里一片片捡起父亲的残余,拿近嘴边轻柔吹拂后放进两只索耳都折断的陶罐里。

      这堆木柴恩重提前准备,长短一致的木柴按粗细分层纵横交错码了九层,雨季里盖上芭蕉叶,雨季过后揭开芭蕉叶晾晒。

      他另外还悄悄从加油站买了汽油。

      他知道自己如果活着回去,不仅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毫无尊严,也知道自己如果还活着,女儿一定不会离开。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减轻女儿的负累。

      女儿十八岁生日过后的十七天里,无论丽日晴空还是繁星满天,他都能清晰地听到亡妻穿越风云的召唤。

      他也曾是热血青年,目睹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之下破碎的河山。他放下课本,走上街头,呼吁各党派放下内斗,共赴国难。

      他挡在君盈前面,被两位军警的两支刺刀从两边插入肋间,插入不深,也足以让受伤者喋血街头,昏倒在女友裙边。

      如今旧伤复发,两侧的第七肋间又开始渗血,他已经发烧,像是血液准备在他走进火海昏迷之前,先缓冲迫近眉睫的灼热。

      恩熙被希伊娜叫走了,看她比比划划的手势,像是她的两位哥哥捉了一条很大的鱼,正架在火上烤呢。

      女儿十八岁生日过后的每一天里,父亲都做好准备,等待机会。现在机会有了。

      他给木柴也给自己浇上汽油,踩着预先准备的石头上去,在木柴堆上坐下擦燃一根火柴。

      他在火焰骤然升起的同时停止呼吸,不是因为上苍的悲悯,是因为父亲要焚烧的不是自己,是女儿的负累。

      恩熙回来时火已熄灭,最后一缕青烟升起在桉树之巅,扭曲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风吹散。

      她相信只要骨灰还没有送达,父亲就不会首先赶到母亲身边。

      她相信父亲为了女儿的平安,走在长鳍领航鲸与短鳍领航鲸前面,驱使涡流离开航线,同时冷静地观察天空下莫测的风云变幻。

      没有谁比女儿更懂父亲的心。

      但是女儿还小,到目前为止还不能领悟母亲孕育、分娩、哺乳时通过何种途径接受上帝的远程指导。

      神有多远,是否早已放弃了人间?

      准备抱蛋的母鸡还近在眼前。

      它跳上鸡窝,两只脚穿过累卵的缝隙。

      她不是站立,也非坐着,而是半屈膝。

      这样不漏风,蛋也不会受压。

      这姿式看似简单,其实万分艰难。

      因为母鸡一次要保持十几个小时。

      恩熙曾经试过,只能维持十几分钟。

      狗妈妈分娩时,会在增加腹腔内压的同时弯曲自己,用牙咬住并牵扯胎盘,让婴儿依次顺产。

      它囫囵吞咽下胎盘,挨个舔舐婴儿身上粘连的羊水,防止水份挥发带走小生命微不足道的体温,接着用前肢把孩子们都揽入怀里,闭上眼睛,倾听母乳在纤细的喉咙里流淌的声音。

      在父女俩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摒弃故土远走他乡的前夜,恩熙在猪圈里抱过的那只特别善解人意的乳猪被宰杀了。

      那一只是母猪九个崽里的唯一女儿,和众多兄弟相比它的眼睛更大睫毛更长,嘴唇更为柔软湿润。

      它微微起伏的胸腔里有一颗拳拳之心,窄窄的腹腔里新月般子宫已经成形。

      从喉咙到两腿之间,她被通体穿入铁钎,在猩红的炭火之上,撒上了孜然的粉红皮肤开始金黄。

      作为主菜,盛在垫着锡纸的长方形木头盘子里,烤乳猪由两人抬着摆上审判台遮阳棚下的书案,放在领导佃农与自耕农打土豪分田地的工作组面前。

      还没有摆脱疟疾的寒颤组长吮吸娇嫩猪脑,他手下的察颜观色者吞咽眼球,捕风捉影者品尝脆薄的耳朵,忠诚者应得拳拳之心,杏眼少妇雪白的牙齿细细咀嚼子宫的新月。

      并且,三人步行去火车站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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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短篇《复活的伊甸园,重塑人间》即将完结。本文在冷酷的现实之上,展开细腻而温馨的叙事,希望能熨贴读者的心灵。谢谢大家,和我一起守望人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