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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蜥蜴人之子 ...
花 絮
在树林边缘,涵旭做按压的手势,示意狗狗坐下,不要跟随。
他收手时忽然发现一只玫瑰水晶眼蝶落上手臂,在血脉一侧细细的汗流里依次洗涤三对足上纤细的爪子。
性感而妖娆的蝴蝶,好像是恩熙不会轻易流露的透明的心思已经越狱。
蝴蝶的触角放弃了远处花香,只为嗅闻你的味道而顶端弯曲。
蝴蝶的复眼里一万七千只单眼,每只单眼里唯有你生命的亮点。
蝴蝶透明的翅膀里放射状翅脉装饰着点点粉色,后翅因为遮不住柔软腹部末尾而泛起一抹红晕,红晕上方的反光绢眼只为迷感你偷窥的视线。
采摘了脉搏的蝶儿飞起,涵旭跟随,在门前分开金银花抽出的新枝,脸贴着门缝窥探,只见满屋里飞舞的玫瑰水晶眼蝶。
千百只蝶儿双双对称的透明翅膀,在令人目眩神迷的缭绕飞行里,偶尔接触的翅梢发出的声音,仿佛丝绸磨擦水晶。
他硬着头皮走进屋内,全身洒满蝶群突然增加震动频率的翅膀脱落的红晕,发梢、眉毛与睫毛点缀一粒粒红粉。
他两只手放在有些摇晃的简易餐桌上,看也不看蘑菇、蕨菜与马齿苋,出神的双眼紧盯着她挂在胸前、秋天里新生的芭蕉嫩叶。
餐桌那边,恩熙盈盈秋水微漾的眼睛里,全都是她对面的男子。她嘴角向上弯起,露出纯净而甜美的微笑,笑靥里的蜜盈盈欲泻。
芭蕉嫩叶后面的姑娘不着寸缕,毫无羞愧。
第一章 蜥蜴人之子
涵旭是分离型精神障碍症患者与亚人类之子,刚刚离开母体,便被放弃在冰天雪地。
因为他没有在羊水里,用脐带缠绕自己的脖子,自带闯入人间的勇气。
觉远从冰雪中捡起的婴儿,与另外七个婴儿分享母乳,渐渐长大,与一只野狗背靠着背,互为依靠,互相取暖。
从未想过自己是一个弃婴的男孩,生理上没有缺陷,心理健康,甚至比那些父母身边的孩子们更为活泼、敏捷而晴朗。
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已裹着粗制滥造的襁褓,躺在普济庵门前第七级台阶之上的冰层,竞然对自身初临人世便处于如此险恶而冷酷的环境无动于衷。
最初还没有建立自主意识的婴儿,竞然利用微妙的弱电刺激交感神经使瞳孔放大,观察挂在飞檐上闪耀的冰棱。
尽管婴儿的眼睛不是竖瞳,却因为人类和亚人类的传承,在颜色识别和弱光条件下的视觉表现突出,可以同时观察一百零八根冰棱末端刚刚形成的晶莹剔透的水滴,发现每一颗水滴里都端坐着微小的袖珍菩萨。
菩萨的姿态如此安详又如此美妙:缓慢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弹拨、进入水滴内一缕阳光折射之后形成的光谱。
于是三千大山里所有伯劳,被称之为“屠夫”的鸟儿放下“屠刀”,锋利而尖锐的角喙停止捕捉,发出宛转悠扬的鸣唱。
直到婴儿视界里一百零八颗水滴同时坠落,其中一颗滴穿了他的第七肋间,也滴穿他身下的七重台阶。
从冬至到来年初夏,觉远怀抱婴儿走遍三千大山里最宽容的山谷,甚至穿上防滑木屐,走过冰封之后沙哑的响水河寻找还没有脱离哺乳期的女人。
三百六十次,涵旭一边吮吸一边观察对面闭着眼晴和他一起分享母乳的婴儿,襁褓里的右手食指弯屈,像是在掌心写下他们或者她们总共七个名字。
七位母亲多汁的赐予给了他想信人间的勇气,七个共乳兄弟与姐妹七年以后的五月五日,首次聚集在恩重为女儿建造的私塾里。
遵守业主绘制的蓝图,由来自山外的十一个石匠和十一点五个木匠——有一个木匠带着学徒——倾心打造的根基稳固、明窗几净的学堂落成之日,接受聘请、来自山外更远处、饱读诗书胸有成竹的先生,莅临三千大山里最为宽容的山谷并为之取名:崆峒。
不仅如此,先生还亲手为私熟种下一系列青藤,并且为那些目不识丁的父母的孩子们阿猫阿狗类姓名作了更正。
每当山谷里有婴儿诞生,先生便坐上牛车,任凭众多垂髫弟子嬉戏着追随,前往添丁人家,用狼豪蘸一点浓墨在新生儿额上写下他(或她)此生应得的名字。
墨香透入额骨,在脑海之上萦绕形成海市,那样清晰而柔润,仿佛古老文明在现世的投影。
第一天下学,涵旭半道吐出被恒牙顶替的犬齿便迷路了。
他本来可以坐等庵里敲响晚钟,却不由自主地跟随忽然出现的野狗,走在前头的野狗竖起的尾巴摇摆仿佛旗语。
那天晚上他没回寺里,在被野狗领至的林中小屋休息。
小屋已经被狗尾草包围,晚风里尽是青葱的招摇花穗。
走廊尽头的水缸满盈,而打通了竹节的竹管引导的山泉还在倾注。
男孩摘下挂在廊柱的牛角取水润喉,凉水绕过新生的恒牙通过喉节里的“筏门”顺势而下。
他撩起即将合拢的金银花枝,屋门便自动敞开,室内既无爪印也无蹄痕,所有物件还摆放在当初宜人的位置,壁炉里火焰熄灭了已经七年而灰烬还有余温。
感觉到一丝困倦,男孩掀起防尘床单,暴露了雪白的兽皮拼缝的床垫 ,毛皮上两个成人的压痕清晰可见。
他无所顾忌,直接上床躺在两个压痕之间 。
半夜微凉,他招呼躺在床边的野狗 。
背靠着背,人与犬皆睡得深沉,没有因为午夜过后走进来的一对男女而惊醒。
虽然女人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自我意识最多的时侯会分裂成交替出现的九重人格,但这九个角色也拦不住她轻柔抚摸男孩如此单簿却已经扛起了所有的肩膀,禁不住泪眼迷濛,张开的鼻孔贪婪吸收唯有母亲才能闻到的气息。
这时站在女人身后高大的男人也差不多快要哭了,脸色由刚刚进来时的浅蓝变成微紫。
第一次俯视已经长了这么大熟睡中的儿子,这位跃过无数沟壑最后勇敢地跨越物种,却依然为自已做不到恒温而有些惭愧的父亲心跳加速,鼓膜像气囊一样从耳朵里弹了出来,接受男孩与狗交错的微弱鼾声。
同时他异于人类超级敏锐的眼睛,发现侧卧男孩左脸的鬓发里钻出一枚梦的幼芽。
他付出巨大而惨痛割舍才成就了今天:握看刀片状石头反手切割并吃掉自己的尾巴,默念可以阻断尾巴再生的咒语。
他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时间才完全摘除脸部以及全身密布的墨绿色鳞片,却不敢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勇气进入人间、无需重新披挂角质蛋白构成的铠甲。
他成人之后第一个周末采集了透骨草与半枝莲,在瀑布下面的潭水里洗净了自己,在罗望子羽状叶片梳理过的微风里坐下,用贝壳外缘切开腹襞,取出卵巢、输卵管与子宫——还挂在子宫壁上的蜥蜴卵仿佛一串亮晶晶的葡萄。
他用二十七根皂角刺穿过并固定抿合的伤口,毅然决然地告别雌雄同体,并给自己取名:易初。
他双手握拳抬起伸直的双臂,展开腋下肉翼从绝望岭最高峰俯冲而下,空降群山环抱的崆峒山谷,俘获了萧蕊。
你就这样接受他吗?
九重人格里有八个发出这样的疑问。
她惴惴不安又勃然大怒,在挺拔的云杉和低矮的灌木之间暴走,突然仰天狂笑,吓得翠绿的树蛙松开掌蹼掉下细枝,落地的瞬间鼓起肚皮。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薅乱了头发,双手抱膝嘤嘤抽泣。
她真的很累,趁他俯身时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吊起。
她被吻了,被吻得紧贴在他身上。
她从他的吻里挪移自己的双唇,在他耳边讲述最初的记忆:想要施救却不敢靠近的小女孩,用竹枝疯狂抽打附近的青草,直到蜥蜴挣脱眼镜王蛇致命的缠绕。
“我做得对吗?”她问。
“谢谢你。”他说。
尽管大多数人认为这是孽缘。
满月下须发皆白的老叟在自己的手指上缠绕红线。
半空中长着一双透明翅膀飞来飞去的精灵,也把刚刚抽出的箭矢插回囊中。
满坑满谷的风言风语也丝毫没有影响、互视对方为奇迹的男女无节制的欢愉。
他们在草丛里缠绵,忍受蚊虫刺吸,冒着被牛虻叮上的风险,迫使被碾压的青草用增稠的绿叶挥发物警告周边的青绿,让茎叶更柔软些,免得草茎随身体的翻滚而折断。
他们在月季花下也在多枝桠的接骨木树上拥吻,摇落了树洞里暗藏的坚果,导致怒目圆睁的花栗鼠发出一连串它自己也听不懂的谩骂。
他们在水里嬉戏,巧妙利用浮力,让男人双手把握女人腰部的举起更轻松些。
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而溶解有荷尔蒙的水流已经严重干扰了河蚌灵敏的嗅觉,让失去判断的觅食者误吞了沙粒。
后来某一天,大约是三月,觉远走过草地,走过月季花旁和接骨木树下,为他们的亲热场所避开了合欢而纳闷,是担心合欢花树皮渗出的汁液会抑制生育吗?
她特地绕道河边,折一段柳树刚刚抽出的新枝又往回走。
她不请自来,走进远离山谷的密林中炊烟袅袅的林中小屋,抚摸准妈妈微微隆起的腹部,对萧蕊说:“你怀上的可能是你不想要的。”
“可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萧蕊说。
“那么,”灵隐说,“你确定怀上的是人吗?”
“我不在乎。”孕妇忽然一扫满脸的彷徨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哪怕怀上蜥蜴蛋,我也要把它生下来!”
她做到了,而且是完全的自主分娩。
但也确如觉远预料,产妇分娩之后看了新生儿一眼便大声喊道:“我不要!”并且勒令她的男人赶紧把婴儿送走。
产妇声嘶力竭,不顾骨盆分离、髋关节快要脱臼的危险扑向壁炉,把手伸给舔舐的火舌。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自残式威胁,不得不采取行动,为啼哭之后还在哽咽的婴儿裹上三张母兔的毛皮,用绳子捆好,又给圆滚滚的毛皮裹上油布,再绑扎。
他尽管控制体温,抱着婴儿走进风雪,在太阳升起时放下孩子,放在普济庵山门外的第七级台阶。
他倒退着走下台阶,一直倒退着陷入厚厚的积雪。
他无知无觉,任凭墨绿色鳞片从结缔组织构成的真皮里长了出来,相互嵌合,为仰卧在雪地里的男人生成铠甲——不是为了防御天敌,只为封锁本体的冷血。
他的瞳孔收缩至针眼,针眼里的宇宙有一对星辰伴侣各自以对方为圆心飞速旋转,突然双双炸裂迸发伽马射线爆,又转瞬消失在潜伏的黑洞之中。
放下孩子那一刻,易初已经意识到他们夫妇俩丧生了为人资格。
所以当天夜里,易初带着萧蕊翻越绝望岭,下到无情谷底,在喀斯特溶洞里安顿下来。
所有人、包括瞎子与脑瘫者以及飞禽走兽都知道涵旭被亲生的父母放弃,但是没有谁说出事件真相。
所有人、包括瞎子与脑瘫者以及飞禽走兽用人话、鸟鸣和兽语一致声称涵旭来到人间是纯粹的天赐,并且出示陨石作为证据。
陨石来自流星体,一千颗流星体中每一颗流星体的体表,都深深铭刻对接近地球的恐惧,因为看似美丽的流星也是璀璨的焚毁。
而嵌入式陨落如此难得,除非高速接近地表的流星雨刹那之间得到挽救,比如说伫立云端的菩萨伸出了千手。
涵旭无须姑姑牵引,也拒绝了菩萨的千手之一。
他蹒跚学步,摔倒了自己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尾随姑姑采摘野地里的马齿苋、鹅肠草与荠菜。
虽说肩胛不是翅鞘,腋下也没有膜翼,一跃而起的男孩也可以追风。
即使卷入风里的涡流,只要脚趾抓住草根就不会眩晕。
况且湿土里的蚯蚓已经探出脑袋,在脚踝之上留下了亲吻。
他读了两年私塾。私熟更名为崆峒小学后,他又读了三年小学之后,被姑姑送去双子岭那边的石器作坊,跟石匠鼎立学手艺。
学艺两年后,师徒二人以及石器作坊里另外七个无欲无求的男人,再加上同一个县里其他所有石器作坊的工匠,将会被召集至崆峒山谷。
因为三千大山里所有鸟儿黎明前做了同样的恶梦:没有脑袋的天蛾人穿上闪烁着幽灵之光的外骨骼机甲垂直升起,银灰色薄膜翅膀高频震动时不易发现,外骨骼背后安装的刀刃之母格外显眼。
就像旋转的雨伞甩出水滴,天蛾人升起在树冠的高度按动机关,高速旋转的刀刃之母平抛的锋芒,把引颈张望的鸟儿都斩首了。
所以白日将尽时,鸟儿深藏在头骨里的听觉排除了血色残阳的点点滴滴,捕捉到远空传来的微弱轰鸣,都一起扭曲了脖子把角喙插入翅膀,只留下一只眼睛警惕地注视着莫测的风云。
岩羊躲进山洞,赤狐软化了身体钻入石缝,山魈赶紧把凭空捕捉的皇蛾塞进嘴里垂下长臂,手掌垫在臀部下面。
树木的枝叶颤动,野草披靡,十万只蚂蚁放下了果核与草籽。
总是把噪音解读为危险信号的蟑螂已经昏迷在尘灰里。
唯有浅水里雌性河蚌还在喷水,射水中大量河蛙幼体即将落入附近的涟漪。
已经得到消息,聚集在河滩周围的男男女女注意到醒目的“H”图案,自动排列在石灰圈外面。
从未见过世面的人们手掌紧贴大腿外侧凝神仰望,孩子们则在仰望的同时不断地用手背擦拭流到唇边的鼻涕。
鸟儿梦中的机甲天蛾,传说中的直升机已经飞越了绝望岭,发动机的轰鸣随气流向上,被刀片状旋翼切碎了,变成肉眼不可见的颗粒,在听众千疮百孔蛛网般的听觉里任意抛掷。
直升机从绝望岭上方俯冲向河床,认准了方向的噪音也携带贯穿鼓膜的矢量。
而它悬停时,翼下气流撞上卵石地面胡乱反弹,卷起大量落叶、沙粒以及下沉的鱼腥味。
前俯后仰摇摆不定的男男女女理智犹存,双手叉腰抑制重心与骶椎的分离。
孩子们左眼惊恐右眼惊奇,合不上嘴巴任凭沙粒嵌入齿缝。
发动机关闭了,旋翼静止,被尾浆制造的圆椎状涡流罩着的瞎子也放下了隔空摸索。
机门打开后,首先跳下的学生们搀扶著名的雕刻大师。
古老东方特有的造神运动开始,山体重塑项目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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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短篇《复活的伊甸园,重塑人间》即将完结。本文在冷酷的现实之上,展开细腻而温馨的叙事,希望能熨贴读者的心灵。谢谢大家,和我一起守望人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