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封情书》兔斯羽

29、追着脚步

　　待膝盖好得差不多，苏夏安再没有理由回避跑步训练。

　　同样没什么运动细胞的徐昕乐对此敬谢不敏，不过她这句话对比苏夏安伤害就有些大了，在运动方面很多时候苏夏安是比不过她的。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江秋绥早早就在实验一班的教室门口候着了，徐昕乐眼疾手快收拾好书包溜得飞快，完全不给苏夏安挽留的机会。

　　苏夏安抬头和门口的人对视一眼，沉默地把课本撂进桌肚，又从里面扯出了一张打印纸和一团用纸包着的不明物体。

　　“这个给你。”她将那团东西塞给了江秋绥，挥了挥手上的打印纸，“我去交个报名表，你在楼梯口等我。”

　　按照既定计划，运动会的报名表都是先送给体委王子君，再由他整合转送给何舒慧，奈何这次王子君被安排去外省培训，干脆懒得再麻烦其他人，何舒慧大手一挥说这次运动会她全权负责。

　　苏夏安送完报名表出来就见江秋绥人高马大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垃圾桶旁剥着柚子在吃，那团纸被他握在手心，时不时用来擦个手。

　　“你在这里等人吗？”

　　江秋绥懒懒地抬起眼皮，然后掰下一小半柚子丢进嘴里，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一个绯闻女友一个青梅竹马，今天都在这栋楼——就是不知道他等谁了。”顾敏敏身旁的女生笑着打趣，手上的花球在她挥动下发出沙沙声响。

　　“这个问题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去训练吧，赖老师他们估计等着急了。”苏夏安从她们身后过一手拍一人的肩膀。

　　女生见到苏夏安也没觉得多尴尬，一连是了几声，转了话题：“学校那边本来是想请你当拉拉队队长的，没想到你突然报了项目。”

　　“可别，除了去年外出集训，我参加了多少年运动会就跳了多少年啦啦操。”

　　女生笑了：“就是因为你有丰富经验，所以才让你当队长的啊。”

　　他们在一楼岔路口分开，苏夏安反头一看，江秋绥两手空空，她震惊道：“你一点柚子都没留给我？”

　　江秋绥很无辜：“你不是特地留给我吃的吗？”

　　“我有这么说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特地给我留的？”

　　嘴拌着拌着，江秋绥加快了脚步，到后面已经算是跑步，苏夏安不由自主追了上去，不知不觉她就已经上了跑道。

　　运动会将近，操场上有不少人在训练，平时喜欢在操场上散步的人自觉走在了里面的足球场上，不影响跑道上的人跑步。

　　苏夏安知道自己跑步爆发能力几乎没有，选了个报名人数较少的长跑项目。
　　在外是宣称长跑嘛容错率大，步子慢了点后面加快些能补上——当然没人会把一个跑步白痴的话放心上，她自己也没多信任自己，说出去安慰一下自己罢了。

　　这不，刚跑完一圈，她就已经累得迈不开步子了，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躺尸。

　　脚上像是灌了铅，过了起跑线她就改跑为走了。她眯了眯眼，不远处的足球场上似乎有两个人在向她招手，她慢腾腾挪了过去，说是要回家努力学习的人此刻正抱着一包薯片盘腿坐在地上吃得正香。

　　“哟，练着呢。”徐昕乐笑着朝她勾勾手指。

　　苏夏安停下脚步，盯了徐昕乐旁边那人好几秒，然后转身就走。

　　“这么不给我面子啊？”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跑过来勾着她的肩膀往怀里带。

　　“不瞒你说，最近学习太用功，用眼过度，有些近视。”苏夏安被她勾得趔趄几步，冷漠地扒开她的手。腿不抖了，气也不喘了，要是发型没乱，孔苡涵是真看不出这个运动白痴刚结束400米。

　　“你这么冷漠，搞得我说想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孔苡涵歪着头看向她后面，指着缓步靠近的江秋绥说，“我听余湛那小子说你们两个最近出现情感危机了？”

　　“别理他，他为了和你套近乎，什么话都说。”苏夏安目光微微下移，见她身上穿着一套红色运动服，款式很熟悉，“我们学校拉你过来训练她们跳啦啦操？”

　　孔苡涵扯了扯衣服，从外套口袋里抽出塑料牌，写着“特聘教练”，方便出入学校大门。

　　一阵凉风吹来，她将身份牌塞进口袋，拉链拉到顶，声音闷在衣服里面：“是啊，真不让人省心。”

　　“许费前几天还说你们学校举办个校庆他还得拖家带口的。”

　　“什么意思？”

　　孔苡涵噗嗤笑了，凑近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和许费在一起了，现在是男女朋友——不过这件事只有他乐队的几个人知道。”

　　“......”

　　“怎么了？这么伤心啊，我谈恋爱你失恋了一样。”她说，“我打算等你们这次校庆和运动会结束了请你们吃顿饭，刚好把这件事和你们说一下，在此之前就辛苦你帮我瞒着了。”

　　她自然是不伤心的，只是这个世界上很快就会多一个伤心的人。

　　“为什么挑那个时候说？”

　　“你们结束的那天，许费刚好过生日。”

　　真巧，那天余湛也过生日。
　　她听余湛提起过自己和表哥的生日是同一天，一天能吃两个蛋糕，小时候觉得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就是不知道这次生日一过，还是不是他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了。

　　“说完了吗？”江秋绥的声音骤然响起。

　　孔苡涵反过头瞪他：“我和好姐妹难得见一面，多聊聊怎么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今天任务不达标，明天早上补，隔天补多加800米——你好姐妹特地要求的。”

　　“不补，谁说要补了，我现在就跑。”苏夏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甚至连同情余湛的时间都没有，“心甘情愿”地跑起了步。

　　徐昕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操场上其他人坐在一起，几个人凑在一块像是来秋游。见苏夏安过来，她拍干净手，高举手机对着人好一通拍：“这个角度好！”

　　800米下来，苏夏安是真跑不动了，为了顺利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有两圈是她耍赖扯着江秋绥衣服跑完的。

　　“还剩最后一圈。”江秋绥铁面无私道。

　　“膝盖痛。”苏夏安坐在地上，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江秋绥。

　　江秋绥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实在拿她没办法，一手竟直接从她后背环抱过去，吓得苏夏安不动不敢动。

　　“你干嘛？！”苏夏安问。

　　“你不是膝盖痛吗，我抱你过去。”

　　这大庭广众之下，一男一女抱着成什么样，苏夏安登时站起来，膝盖也不痛，气也不喘了，咬着牙跑完了最后一圈。

　　“走走走吃饭去，你就惯着她吧，等正式比赛了，谁的衣服能给她扯？”孔苡涵抛过去两瓶矿泉水。

　　“明天她自己跑。”江秋绥接过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口，“你们两个怎么没去训练？”

　　“我在初中部也是拉拉队的，博索中学的啦啦操万年不变，初中部高中部都是这样，等过几天走队形再去。”徐昕乐冷飕飕道，“白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那三年你不会一门心思都看别人去了吧？”

　　“这几天队长在教动作，等她们学得差不多了我再过去。”孔苡涵不动神色道，“你应该知道啊，夏安不是当过两届的拉拉队队长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明里暗里都在逗江秋绥。

　　正当她们两人嘻嘻哈哈等待江秋绥的应对之策时，就见他捏着矿泉水瓶，语气诚恳：“她们嘲笑我，今天晚餐能不能不和她们一块吃？”

　　“......！？”
　　这是什么招数？！江秋绥什么时候改走这条路线了？

　　“苡涵好不容易来一次。”苏夏安轻轻叹了一口气。

　　孔苡涵还来不及骄傲，又听见她说：“不如今晚就她请客吧。”

　　“我同意！”徐昕乐这棵墙头草当得心安理得。

　　谁请客谁说得算，孔苡涵直接选了个她常去的大排档。

　　那儿靠近宜河，一到晚上河道两边的景观树上挂着的彩灯会亮起，绵延曲折，晚上来这里散步的人不少。大排档老板和她老相识，见人过来就安排好了最佳观景位。

　　等菜的间隙，她搬来了一瓶冰啤酒和一大瓶可乐：“还要喝点什么不？”

　　徐昕乐上手撬开啤酒：“来这吃得多喊几个人，就我们四个多没劲啊。”

　　“差不多得了啊，你们几个明天还有课，别玩嗨了耽误事。”孔苡涵夺过她手上的啤酒，“小屁孩喝什么酒，老老实实喝你的汽水。”

　　“你也就比我们大两岁。”徐昕乐一边吐槽，一边在他们五人群里发消息，“余湛要是知道我们背着他吃了好的，估计会气得不轻。”

　　“那就把他叫来好了，刚好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苏夏安靠着椅背，两手架在椅子扶手上，偏着头看不远处那些在彩灯下行走的人们，她的目光没有落点，看得很随意，也不过脑，可能上一秒见过的人下一秒就没了印象。

　　“在想什么？”江秋绥坐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靠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同一个方向。

　　“一路过去很多人，有点好奇性格不同，生活环境不同的人也会因为同一件事苦恼很久吗。”她大拇指和食指夹着手机，漫不经心转着。

　　徐昕乐多听了一耳朵，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走抑郁少女那一派，气势如虹道：“当然会啊！全国这么多高中生不都在苦恼高考能不能超常发挥。”

　　余湛过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玩起了大话牌，趁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瞅准时机抓了一把刚上桌的羊肉串塞嘴里，鼓着腮帮子往徐昕乐旁边挤。

　　徐昕乐手一拍桌子，气壮山河：“开！”

　　苏夏安气定神闲地翻开牌：“喝吧。”

　　“江秋绥那不是还有个空位，你往我这里挤做什么？”徐昕乐一边埋怨，一边把可乐往嘴里灌，余湛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孔苡涵的旁边。

　　“他那太多油烟，我刚洗完头洗完澡出来的。”他搓搓手，“就结束了？我才刚来。”

　　“反正吃完晚上还要回去洗。”

　　余湛没搭理她，自顾自啃起了烧烤，刚吃完没两串，抬起头看向江秋绥：“熊老师说今天在操场散步见到你在跑步，她说帮你报个名，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就给我打了个电话，顺便问问我今年还参不参加接力。”

　　“今年有事，不想参加。”他大喇喇坐着，手机捏着牌，面前的烧烤没吃几根。

　　“反正你耐力可以，又不需要特别去练习。”余湛咽下口中的鲍鱼，“韩清晖报名了男子3000米。”

　　“那又怎么样？”

　　“听说这次运动会又安排了特别奖励，到时候又是甜蜜游乐园双人游，你觉得他会请谁去？”他冲着苏夏安挑起一边眉，“你身边的这位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被邀请。”

　　“......”

　　“算了，既然你实在不愿意参加我也不强求，我跟熊老师说一声。”

　　“......不用。”

　　余湛将刚拿出来的手机重新塞回兜里，笑得贱兮兮的：“早就该有如此觉悟了，还非得我拿出杀手锏。”

　　——

　　两个人连着训练了几天，和他们一起的人由最开始的两人逐渐增多。可能是听说了江秋绥突然改变想法参加了运动会，白逸箐也咬牙报了个名，之后跟着他们一起跑步。

　　她知道苏夏安不乐意跑步，原来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都是跑半圈歇半圈；她也知道江秋绥看着脾气挺好，实际上没什么耐心。
　　抱着侥幸心理，她认为自己会看到苏夏安在看台上休息，江秋绥不愿哄她独自一人跑步，这样她就能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
　　就算他看不到自己又怎么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夕阳下跑着，她觉得这样很浪漫。

　　可惜她想错了，有时候跑近了些，能听到苏夏安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累，但脚步依旧没停。苏夏安跑得不快，江秋绥就在她旁边跟着慢跑，时不时还逗上几句。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江秋绥。

　　“你不用跟着我跑，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苏夏安拍了旁边人一下，“快跑快跑，你跑你自己的。”

　　“这么残忍，利用完说丢就丢。”江秋绥一副受伤的模样。

　　“过两天的比赛，你要是我这个速度，拿到个倒一，在外别说认识我。”

　　江秋绥笑道：“要是担心，那天你来监督我好了。”

　　“不要，那天苡涵喊我们去游泳。”

　　“那我这个倒一，之后肯定跟你寸步不离。”

　　“我不跑了。”苏夏安慢慢停下脚步。

　　“行行行，也不知道女子1500米到底谁参加。”

　　苏夏安眉梢带笑，继续跑了起来。

　　白逸箐的朋友就在观众席上等她，腿上摊着一本书，见她过来有些惊讶：“你今天这么快就跑完了？”

　　她反头看了眼在跑道上那两个人，刚才跑太久，风吹得眼睛有些发酸，她别开目光，吐了一口气说：“嗯，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