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红狐狸的往事 ...
-
家常菜馆不算幽静的小包厢里,松彭一改平日里肆意昂扬的形象,静静地讲述着他和护林员的过去。那些往事被他慢慢地用言语描绘出来,呈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是他的语调,又始终带着哀伤。
“我被松文凤救下来后,就住在她的护林员小屋里。那些日子没什么特殊的,她经常要出去巡逻,要是只去个一两天,我就在家里等她,她会准备吃的放在灶台上。要是去的久,我就跟着她一起。山里很大,我不敢乱跑,怕和她分散。”
“日子就是这样啊,我那时候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挺好。松文凤养了一群小鸡,有的看着肯定是活不下去了的,就抓去炖汤了。我也总是能分到我那一碗,没什么油星,但是肉却不少。”
“所以我始终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因为一只鸡而大发雷霆。那天她巡逻回来,我正好跑到附近熟悉的地方去玩,等到我回去,她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阴沉沉的看着我,身前的地上是一只死掉的小鸡,满地都是它的血。”
“见我回来,松文凤气得不得了,她说‘我养你这么久,’……”
松彭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把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但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小昊突然啜泣了一声,接着从餐桌上的抽纸中猛得抽出许多张,一把盖在脸上,呜咽着道:“松哥,没想到你有这么悲惨的过去!我以前、还以为你只是脾气不好、呜呜呜、我还以为、狐狸都这样……”
“行了行了,别哭了。”松彭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小昊的后背:“我作为动物的过去,你一个人类共情成这样,说得过去吗?”
坐在一旁的蔡希眼中也有泪光闪烁:“松先生,你这话说得不对,被误解这件事,放到谁身上都会很难过!”
在一片的“呜呜”声中,墨酩突然开口提问道:“那你恨她吗?”
松彭要递纸巾的手一顿:“什么?”
“护林员,你恨她吗?”
“……要是放在半天前,我们还在杏坞市的时候,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恨。我恨极了她,恨毒了恨惨了,以至于我变成妖的时候,第一直觉并不是成为妖的陌生与欣喜,而是能够向松文凤寻仇的快意。”
松彭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但是那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不敢第一时间上山找她,而是在松林市的一家烧烤店干服务员,又阴差阳错地被拉去拍戏,直到这一个月,我才觉得自己有了信心,能够去和她对峙。”
“而这一切,又在发现她不在山上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我依旧想让她给我道歉。更像找到她在哪儿,和她见面。”
松彭说完这一大段,低下了头,抽了抽鼻子。墨酩用余光偷偷看许芷砚,靠过去小声说:“你怎么眼眶也红了。”
许芷砚快速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我又不是机器人,这种故事谁听了都会哭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擦黑,一行人在沉默之中吃着晚饭,再美味的佳肴在这样的气氛下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正当白术准备起身,去关掉一直在旁边拍摄的摄像机时,许芷砚的手机突然响起铃来,来电地址正是松林市。
许芷砚按捺住心中燃起的激动,赶紧按下了接听。来电的正是中午在山上见过的护林员老爷子。
“老爷子,请问是有什么线索吗?”许芷砚连忙问。
“唉小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想了一天,还打电话问了问别人,大家都不认识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老头在电话中说:“不过我突然想到,我们每个护林员上岗的时候都要写一份详细的档案交上去,那个档案就放在我们市图书馆的档案室二楼,前几天我要办个手续,刚去调过,所以我确定在那里!你们也可以过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老头的话让大家都十分激动,松彭更是当即起身,恨不得马上闪现到图书馆。
“松先生别急,我们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墨酩忙稳住他:“一是这个时间档案室大概率已经下班了,我们直接过去很容易扑了个空。二是那档案恐怕也不是能够轻易被调阅的,我们可以问问需要什么手续,赶紧给它办下来。”
“你说得对!”松彭又一屁股坐下,拿出手机搜索图书馆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果然如墨酩所说,档案室已经下班,好在接线的工作人员知道调档案的流程,给他们口述了一遍。许芷砚和墨酩立刻整理好发送回了协会,恳求奇迹杨副会长再次大发善心帮帮他们。
杨棉也很快打了个电话过来:“我看了你们要的手续,不算复杂,就是这个点儿太晚了,最快也得明天中午才能下来。”
松彭高兴道:“那我们明天中午就跑到图书馆蹲着,手续一到我们马上冲进去!”
小昊无奈:“松哥,不要说得我们好像要去把图书馆端了一样啊!”
“那我现在就联系人去办。”杨棉说:“对了,要是有特殊情况,可能需要松彭出来刷个脸。”
“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松彭的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红色的毛发再次闪亮起来。
-
杨棉的效率依旧让人安心。第二天中午,完备手续的电子版就发到了许芷砚的手机上,图书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确认后,将他们领至了放置林场资料的档案架下,抽出一个大纸箱,对他们说:“你们要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切记不要弄乱了顺序,也不要丢页,结束之后到工作台叫我就好。”
许芷砚他们赶忙蹲下,查看箱子中的档案。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老爷子说的护林员档案,放在最外面的就是老爷子的,也正如他所说,档案的封皮上写着不久前的调阅记录。
老头子下面的档案袋上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好在档案袋都没有封口。墨酩小心地从里面抽出了第一张,右上角贴着一寸照。确确实实是一个彪形大汉不错。
再往下的一个档案袋,封皮上的名字依然不是松文凤。蔡希抽出第一张资料,摇了摇头:“还是一个男的。”
“等等。”许芷砚眉头一皱:“学长,能不能把这个档案袋给我看看。”
她接过档案袋,小心地撑开看了看里面,立即说:“这份比老爷子和上一份的都要薄。”
许芷砚将所有的资料慢慢地抽出,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资料大多是在林区巡逻的记录,有点类似于工作日记。
“其他档案袋上都有就职时间,唯独这上面没有。”墨酩指了指档案袋的封皮。
“根据工作日记来看,这个护林员只就职了半年不到。”许芷砚说。
松彭又抽出了再下一个档案袋,看了看封面,泄气地递给许芷砚:“这个也是个男的,叫石伍。”
许芷砚在摸到这个档案袋封口的那一刻,心里微微一动。
这个档案袋的封口处,折痕的痕迹很新,和老爷子的那份很像,而他们之前的两个档案袋都没有这样的折痕。说明这个名为“石伍”的档案,也在不久前被人调阅过。
墨酩注意到了许芷砚一瞬间的怔愣,立刻从箱子旁站起身,走到许芷砚身后,看着她慢慢地抽出了这个档案袋的第一页。
在看到资料页的那一刻,许芷砚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就连一向镇定的墨酩都身子一颤。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们俩为什么这个表现?”蔡希疑惑地问,松彭愣了愣,激动地站起身:“是不是、这个是不是……”
“松先生,这个,的确是松文凤小姐的档案。”许芷砚斟酌了一下语言:“但是,我想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上面写没写松文凤现在的联系方式?让我看看……”松彭有些急切,许芷砚却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我们刚刚看得这些档案,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我们翻到第四个,才发到她的档案。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什么?”松彭茫然地看着许芷砚,又低头看了看装满档案袋的箱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剧烈的不安感。
“如果这份资料没有作伪的话,”许芷砚深吸一口气,将资料页翻转,正对着松彭:“她在松山市做护林员,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泛黄的资料页右上角,贴着一张黑白一寸照,年轻的女子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正是松彭记忆中的松文凤不错。
档案袋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她就职的时间。
资料中,松文凤在林场工作了十余年,从二十岁到三十岁。
她三十岁离开那一天的日期,被人用蓝色墨水的钢笔认真地记录在了档案上。褪色的墨水证明了这一切的真实,那个日期距今的确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