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1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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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犬的筛选
案件虽已告破，但案中牵扯出的大量官员及企业家腐败线索，上级既未答复，也无须答复。
大留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办公室。
院长、副院长等五人凝视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保证书、忏悔书和检讨书，面色凝重。他们都明白，自己的政治生涯恐怕已走到尽头。
这些材料一旦上报，必将引发大留市官场的一场地震。
至于他们自己的命运，操纵杆已不在手中，甚至连旁观的机会都已失去。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达半小时的沉默。
烟灰缸里早已插满烟头，室内烟雾缭绕，刺眼呛喉，但五人仿佛毫无察觉，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见久久无人发言，院长终于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嗓音沙哑地打破了沉寂：“还是由我向市领导作个简单汇报吧，等领导的意见明确后，再报省院。散会。”
案件告破后的半年里，大留市进行了一次规模空前却异常低调的人事调整。市政府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先后被调离出大留市，分散至省内其他事业单位或国有企业，担任非领导职务。其中两名资历较深的官员，则出人意料地主动申请退休，从此淡出公众视野。
与此同时，其他涉案单位的负责人及相关关键岗位人员，也以各种形式悄然离场：有的“因病”内退，有的到点退休退养，更有数人被跨部门平调或降级至一些无足轻重的闲职部门。
这场涉及面广、动作迅速的人事地震，在民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茶余饭后，人们议论纷纷，有的猜测是派系斗争的结果，有的传言是经济数据造假引发的整顿，但所有的猜测都与那被严密保守的真相相距甚远，只能停留在坊间闲谈的层面，无法得到任何官方证实。
一两年光景过去，大留市的商业地貌也在悄然重构。
部分民营及市有企业陆续因经营不善或资金链断裂而倒闭、重组、合并。
然而，市场的缝隙总会被新的力量填补。
本市陆续又有新的企业成立壮大。一批外省及外市企业先后入驻大留市，带来了新的项目和投资，迅速成长为中坚力量。街巷依旧繁华，只是造就或掌握这繁华的幕后力量中，已然换了一批，其中就有市良友投资股份有限公司。
在这场波及大留市各界的变动中，司法系统中的市及下属各区人民检察院却出乎意料地未见任何异动。一些有眼力又未陷入其中的公职人员，见到这般情形，心中也隐约猜出了一二。
2016年8月4日，省会白云市市政府家属小区某房间内。
副市长陈辉国坐在电脑前，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额头汗珠涔涔而下。
看着屏幕里一页页的照片，他十分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他更不敢打开邮件中的压缩包，他在害怕，害怕解压打开后便是万劫不复，尽管就目前而言，他的处境已足够糟糕。
他颓然地呆立许久，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自己的儿子甘为异国鹰犬，在一年间，竟收集到了大量国内具有负面意义新闻和资料出卖给了美丽国。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
这不仅仅是一个父亲的失败，更是一场仕途和声誉的灭顶之灾。一旦事发，他几十年精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地位、名誉在“失察失教、纵子叛国”八个字面前，就足以将他打回原形，且永世不得超生。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连根拔起的虚空感。
这两天来，他手机共收到4份同内容的短信，发送信息的人显示为一长串阿拉伯数字，内容很简单：“赵副市长您好，请阅览如下邮件，这对您乃至您的家人非常重要，切不可外泄，望慎重！你的蓝眼睛朋友。”而后是邮件网址及登录名和密码。
起初，他还以为是个低级的骗局。他想到了报警处理，但一贯的谨慎作风让他没有冲动地选择这么做。他也想过弃之不理，但最后一句蓝眼睛朋友又不得不让他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现在正在美丽国深造，明年即可毕业的赵全。
想到自己的儿子赵全，他有过那么一丝的自责。
自有了这个儿子以来，他总是以工作忙为由疏于管教，特别是儿子初中之后，见面的机会虽少，然而交流的机会却更少。很多次，他想和儿子说说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责骂和说教，儿子抵触情绪很大。
他多少也知道这个儿子在外面有些胡来，几句话不对头，他便开始打骂，一来二往，父子间像积怨很深的仇人，从儿子嘴巴里说出的话变成了怨毒和讽刺。
自己早已心寒，也曾想过放弃，近乎刻薄地在心里与这个“逆子”划清了界限。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仕途。
在本市所有局级以上干部中，他堪称白手起家的典范。出身农家，父母皆是淳朴的乡民，族中此前从未有人涉足官场。他能从一名基层乡干部，一路走到省会城市副市长的位置，其间艰辛，不言而喻。
二十一岁自部队退役，他便扎根于乡政府。五年光阴，他凭借过人的悟性与洞察力，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升任乡长。此后每一次升迁，他都倾尽全力，精准地抓住每一次机会。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为了在县人大选举中谋得协调委副主任一职，他变卖家产又举外债，打通上面所有环节，临近选举时，每个选举人都私下予以赠送，这才险险拿下这个位置。
在县城多个部门辗转任职期间，他结识了现在的妻子。
她出身于省内颇负名望的书香门第，家族枝叶繁茂。妻子本人虽未在仕途上给他带来直接的助力，但其岳父母背后的家族势力，却是不容小觑的隐形资源。
他的岳父在家族中排行第三，虽个人从事艺术事业，但其家族产业涉足省内服装与食品加工两大关键领域，并在多家知名百货超市持有可观股份，积累了令人望尘莫及的财富。
而岳母虽在省作协任职，但这一族人，则在省内教育界盘根错节，门生故旧遍布，担任要职者不在少数，形成了另一张深厚而稳固的关系网络。
他后来能从县级干部跃升至市一级领导岗位，固然有自身能力获得认可的因素，但上头在抉择考虑时，未必没有掂量过他身后那两张沉甸甸的关系网而看菜下单。
他多年宦海沉浮，研究出一套保命生存哲学：于重大事项上随波逐流，在小节问题上交由集体讨论。
然而，既是分管一方，若全然不出这个头，又如何体现领导之责？
他的拆招是：极少提出个人意见、不主动拍板决策，而是将细节决定成败挂在口中，说一些模棱两可的“告诫”，倾向于让下属去猜测，将“表现机会”让与那些勇于干事的下属。若事情进展顺利，他便适时吹捧，获得会识人会荐人的美名；倘若事态恶化，则归咎于下属会意错误、独断专行。哪怕这些也有行不通的时候，他便悉数提交集体会议讨论。方案通过，则事可为之；若未通过，责任也与他无关。
他就这样践行着这套以‘放权’为表、以‘避险’为里的处事原则，不招灾、不惹事、不拍板、不掺和，在体制内听到了别人对他“稳重和气、放权惜才”的侧评，无波无澜地工作至今。
想到这，他对自己这些年的仕途有什么出格的败笔没有进行了一次全面梳理，“没有的，应当是没有！”。
他尽力约束自己也约束家人，他知道自己什么该拿而什么又不该拿，他也相信妻子与儿子在这方面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相比于其他同级人员，他相信自己属于相对清廉的一种，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落人以口舌。
在政治上，他自信并无死敌。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屑与计较，也绝不会在面上和行动上表露分毫。
多年来，他一直担任着副职，虽然自己认为能力过人，完全能够胜任并超越以往所有的接触到的正职，但自己没有将这类想法付出实际行动，越权和越级事情，他是定当不会做出的，更不会在“打小报告、漏风”上做作。
想到这，他完全排除了自身的所有因素，大脑飞速转动下，无数碎片信息闪过，结果只有一种可能，自己被外国势力给盯上了。
想到这，他冷汗再次刷刷地冒了出来，指尖一片冰凉。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一个负责文化、宗教、气象的副市长，对于他们又有何用？”他脑袋一片空白。
美丽国情报机构某办公室里。
“头，龙国岭东省白云市副市长赵炳打开了邮件。”一名黑人胖女子用耳机向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报告了一声。
男子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后，他向身旁的一名西装白人男子说道：“后面，是我们该帮帮他将这个副职转正了。”
“明白！”西装男点头，在电脑上将赵炳的家庭信息放入一个加密邮件中并点击了发送。
男子轻抿了一口咖啡，任由那微苦的暖意在唇齿间流转。他自始至终都清楚，像这类“自私自利以自己为中心、渴望权力却不敢担当、自命不凡却固守安逸、连身边人都无法绝对掌控、尚处于权力边缘”的龙国官员，最是容易被争取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