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端》柿子竹

50、第 50 章

　　他怎么这么能勾引人。

　　这是段青寂唯一能想到的。
　　有一瞬间这句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好在理智及时回笼，控制他咬紧了牙关。
　　最后，他只是蜷缩了下手指，低声说：“你跪在这儿干什么？”

　　林屿阔的脑袋缓慢地动了下，柔软的发梢蹭过段青寂的掌心，止不住得瘙痒。段青寂想抽出手，但林屿阔不让，他脑袋下压得更厉害了，末了干脆用额头抵着段青寂的掌心，闭着眼说：“我在求你，当然要摆出求人的姿态了。”

　　但他用的还是那种随意的语气，只不过声音比先前更低，低到段青寂不细听，甚至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但林屿阔明知道段青寂一定会尽力去听清他说的话。他就用这种方式引导着段青寂，引导他更加专注、更加认真地对待自己。

　　千万不要走神儿。
　　否则就听不清了。

　　林屿阔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直接落到段青寂的大腿上，让人想忽视都难。段青寂甚至开始怀疑，他到海市去上大学，究竟是不是学的正经专业。

　　短短几年，他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段青寂伸手抓他胳膊，试图将他拽起来，边用些力道，边说：“起来吃饭了，不然这顿饭的时间，都用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了。”
　　这句话不知怎得戳中了林屿阔的神经，他抬起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青寂，说：“怎么能是无关紧要呢，段青寂，尽力让你开心一点儿就这就是这顿饭最核心的内容，至于吃不吃到嘴里，都无所谓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含糊。

　　把什么吃到嘴里？

　　饭菜？

　　还是…..段青寂？

　　段青寂显然也想歪了，他皱着眉头，忍无可忍道：“小阔。”
　　“我现在起来。”听着他那有些沉的语调，林屿阔立马便站起身来，当然，在直起膝盖前，他没忘了用温热的掌心将段青寂的皮鞋尖蹭干净。
　　段青寂目光略带警惕地盯着他，但好在林屿阔没再出现什么多余的动作，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餐桌对面的位置上。

　　见此，段青寂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

　　如果说原来的林屿阔尚且是不成熟的少年，拥有的只有执拗的坚持和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像只被惯着的大型宠物犬，还能稍微用冷落的方式来掌控。那现在已然成熟了的林屿阔就像是只几经转手、多次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他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以身入局。

　　段青寂竟有些力不从心。

　　林屿阔只拿起叉子，半抬起身子，胳膊跨过整张餐桌，叉起了块段青寂面前已切割好的牛排。他故意停顿了下，看了段青寂一眼，才收回胳膊，将牛排放到自己嘴里，咀嚼了几下便笑着说：“比以前味道更好了。“

　　他的话始终带有深意，段青寂不愿往深了考究，直接别开眼，看着桌角，淡淡开口道：“好吃就多吃点儿。”
　　“你不觉得好吃吗。”林屿阔又问。
　　段青寂心里情绪万千，嘴里的滋味也变了又变，他现在尝得哪是牛排，分明是对面坐着的那个人。
　　段青寂摇摇头，说：“还好，只不过我现在不太喜欢这个口味了。”

　　他又扫兴了。
　　段青寂想，这样真不好。

　　但林屿阔完全不计较，他仍旧笑着，直接改口道：“味道确实差了点儿，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他思忖片刻，才说：“忘点酒水了。”

　　林屿阔叫服务员过来，加了瓶红酒。
　　血红色的液体柔畅地倒入醒酒器，两人面前也分别放了个红酒杯。

　　服务员退出去后。
　　段青寂才开口说：“你现在的酒量…..”

　　他话没说完，林屿阔却懂他的意思。

　　林屿阔笑了下，举起红酒杯晃了晃，才向前递了下，说：“挺好的，那天是意外，别担心。”
　　段青寂不知信了没有，过了几秒才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轻地和林屿阔碰了下杯。
　　“不对。”林屿阔看着两人等高的杯沿，挪动胳膊，将自己的酒杯降低了几厘米，才再次轻笑着和段青寂碰了碰杯，说：“这样才对。”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却始终都在盯着段青寂。哪怕杯壁短暂地遮挡住视野，他视线的落点也始终未变。
　　段青寂脸上的表情也随着他这刻意的低位敬酒法变得柔了些。段青寂到底没忍住笑了下，但嘴角的弧度很小，加上他很快便将杯沿递到唇边，阻止了笑容加深的趋势，也算是成功地瞒过了林屿阔的眼睛。
　　段青寂抿了口酒，便放下酒杯，说：“少喝，明天还要上班。”
　　“我起得来。”林屿阔说。
　　闻言，段青寂挑了下眉头，说：“这是准备往醉了喝？”

　　林屿阔耸耸肩，说：“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有这个意思。

　　果然，酒过三巡，故意多了了些酒的林屿阔果然露了醉态，但不大明显，只是抬眼间，眉梢多了些许别样意味——

　　原本还藏着些的欲望显露得更彻底了。

　　他看向段青寂的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在这儿就把段青寂给生吞活剥了。

　　段青寂没喝多少，始终保持着清醒，见此，他便及时喊停道：“可以了，今晚差不多就这样吧，也该走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准备出去结账。

　　林屿阔并未出言阻止，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段青寂走到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即将伸手拉开包间门时，他才伸出手，抓住了段青寂的小臂。

　　林屿阔的掌心很烫，不用多想，他体内的酒精从此刻起便开始了翻倍上涌、加速作用。
　　段青寂站定，扭头看他，问：“晕吗？”
　　林屿阔摇摇头，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上的酒渍，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才慢吞吞地开口说：“段青寂，我后天就回海市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你别这么急着走…..行吗？”

　　最后两个字已经变成了无声的，只能看见他嘴唇的翕动。

　　后天。
　　快了，也就一眨眼的事。

　　段青寂那一刻想说，没关系，下次回来我陪你，却又在话即将脱口时猝然想起——

　　林屿阔这次是因为出差回来的。

　　下次，又要几年后，他才能正好得来这么个“到哈市出差”的机会。

　　说不准，就没下次了。

　　段青寂盯着他几秒，嘴唇抿得紧绷。
　　就在他站着的这几秒，林屿阔似酒精彻底上头般，身体向下一滑，脑袋直接砸在了椅背上端，“嘭”得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他自己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抓着段青寂的手甚至趁机挪了下位置，变成抓着对方的掌心。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段青寂的掌心都被他抠出了一道道血液不流通的白印。

　　他用力在挽留。

　　段青寂快速向前跨了一步，伸手去扶他的身体。林屿阔也不反抗，甚至顺着他的力道，直接将身子扭转了小半圈角度，将下巴压在他肩膀上。
　　段青寂托着他的上身，用胳膊圈住他的腰，想将他放回椅子上，但林屿阔直接抱紧了他，不给他抽离的机会。
　　林屿阔闭着眼，将脸埋在段青寂的颈窝，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似陈述似感叹般说：“我在海市不管给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样子，都没人能关心一下我，也不对，有的，但都是客套地简单过问，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段青寂在我身边，我肯定要抱着他好好哭一场，诉一次委屈，但现在好不容易抱到了，又不敢相信是真的了。”
　　“段青寂。”林屿阔喃喃道：“你说我现在真的在哈市吗。”

　　段青寂的心里就像长了层绵软的泡沫，林屿阔低声诉说的同时，那泡沫应声而碎，这么接连碎了一通，泡沫里装着的高腐蚀性酸水也在林屿阔的最后一字落下时，彻底泛滥成灾。

　　说不心疼是假的。

　　“是真的。”段青寂放低身体，迁就着他。
　　林屿阔似乎彻底迷糊了，他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段青寂的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发酸，他才低声说：“那就好。”

　　林屿阔说话时，嘴唇不时蹭到段青寂的脖颈上。当冰凉的皮肤感知到温热的嘴唇时，段青寂的身体倏地以极小的幅度抖动了下。

　　身体记忆无法掩饰，段青寂想起了那天晚上，林屿阔埋在他身体里，亲吻他身体时的情景。
　　那时候，林屿阔的嘴唇也是这么烫人。

　　烫得他心脏高悬着，发慌。

　　难以启齿的身体反应瞬间出现，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时，段青寂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堪，他突然庆幸，还好此刻林屿阔在抱着他。
　　否则，林屿阔一定会看见…..

　　段青寂僵硬地说：“回家吧。”

　　“不回。”林屿阔说：“我早上刚和阿姨说完，我今天晚上就回海市了，要是让她看见了，不就知道我在骗她了。”

　　“那就不让她看见。”段青寂说。

　　“她明早来的时候，肯定会看见。”

　　“那明天就不让她来了。”

　　“……..”

　　林屿阔沉默数秒，才妥协道：“好吧，那明早我起来做饭…..我在海市一个人住的时候，学会了做饭，做的虽然没你好，但也凑合，你可以先尝尝，不行的话再出去买早餐出。”
　　他又用脑袋蹭了蹭段青寂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撒在动脉跳动的位置，一下接着一下，动脉的跳动愈发剧烈。

　　段青寂的呼吸也被他刻意压制着，放缓了节奏。

　　他压低声音，尽量不露破绽道：“现在回家吧。”

　　“好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凿[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