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玉露里》夏晚眠

110、腥风血雨

　　“这个曼珠琵琶王到底有没有弱点？”

　　“弱点？我是没听说过。他要真有弱点，我们鬼界的龙族还会灭绝吗？而且，他当年只是被封印，并不是被杀，可见他是不死不灭的。”

　　“当年是谁封了他？”

　　“不知道……泰山府君？或许是个无名人士？”白龙陷入沉思，“你提醒我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是在这里出生的。怪不得，这里的风是熟悉的味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才想起来？莫非是在戏耍我？”

　　“我怎么敢戏耍你？”白龙撇撇嘴，“那确实太遥远了，或许是我的上辈子。当初我的石蛋刚裂开一条缝，我就是在这里睁开眼睛。那个地方非常神秘，时间不会流逝，我在那里呆了千年万年，浑然不知外界的沧海桑田。”

　　“啊？”玉宵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天方夜谭？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龙严肃道：“后来有一天，一只虚空中的大手将我捧了起来，那一刻，我感觉时间开始流动了，我的身体迅速变大，一跃成龙，飞向了东方。”

　　“虚空中的大手？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我没看见脸。我藏在此人的袖子里，就像我藏在你的袖子里一样。”

　　玉宵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啊？快带我去。”

　　白龙讪笑道：“那个地方……恐怕有点难。”她指了指远方的山峦，“在那里。”

　　玉宵大惊：“那么远！你快现出原形，带我飞过去！”

　　没想到白龙一口拒绝：“这里是禁法术的，我无能无力。”

　　玉宵不上当，振振有词道：“飞行是龙族的本能，不需要法术。”

　　“总之就是不行，飞起来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少废话，再这么干坐下去也会死。”

　　白龙不松口：“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那里……又隐蔽又近……”

　　她所谓的小路就是从一个荒败的神庙里穿过去，神庙中一片漆黑，玉宵掏出火舌子，勉强照亮道路。二人所过之处，也是魑魅魍魉不绝，玉宵懒得应付，只是埋头赶路。那些行尸走肉跟着她们好一会，到底是甩开了。

　　她们在神庙出口抢了一匹灵马代步，二人披荆斩棘，跋山涉水，总算是赶到了山峦脚下。

　　玉宵大失所望——那山峦非常陡峭，几乎与地面垂直，即使是山羊，也很难落脚，更别提灵马。

　　白龙绞尽脑汁，好一番考察，总算找到了几个豁口，玉宵驾着马跳了几百次，可算是上去了。

　　山上倒是犹如平地，平平整整的一大块，好似天外来物。白色的岩石已被鲜血染红，玉宵下了马，一松缰绳，灵马就飞也似的跑了。

　　“这就是你的出生地？”

　　白龙点头：“嗯，你再往前走两步，看到那个祭坛一样的地方吗？那就是了。”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我也不觉得时空凝固了。”

　　“你要躺在祭坛上，才能感受到。”

　　玉宵依言躺了上去，果真有种异样的感觉。

　　“你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啊，闲着也是闲着！”玉宵故意逗她。

　　“你也真够无聊的，我还以为你有办法。”

　　玉宵站起来，眺望远方。遥远的断崖处，有紫气浮动。

　　玉宵道：“这里应该是地府以北的至高点了。”

　　白龙无精打采地点头。

　　玉宵笑着说：“你可以出来了，照你的说法，这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白龙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爬出来，胆怯地趴在玉宵的肩膀上。

　　玉宵道：“我仔细看看，那紫气浮动的地方，是不是封印所在？”

　　白龙点头：“是的，就是那里，幸亏封印足够牢固，北方还算安稳。”

　　“你有没有想过，封印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在别的地方？”

　　“你是说，那里是他的要害？也就是，他的弱点？”白龙一语中的。

　　玉宵点头道：“既然是他唯一的弱点，我们就从这里下手。”

　　“你想多了。”白龙眨巴着眼睛，“曼珠琵琶王禁一切法术，任何花里胡哨都不好使。再说地方那么远，你打算怎么过去。那里既然是他的弱点，必然是铜墙铁壁。”

　　玉宵摇摇手指，道：“这个祭坛，也许是唯一可以使用法术的地方。”

　　玉宵唤出罗刹刀，瞄准远方的封印良久，道：“是不是有点太远了？距离不够。”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白龙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你要干什么？”

　　“你会化形吧？”

　　“怎么了？”

　　“我要你变成一把弓。”玉宵没在开玩笑，她的表情认真得不得了。

　　白龙不假思索地要拒绝，玉宵一把抓住她的角，决然道：“那我们一起死在这儿吧，和你的内丹说再见。”

　　白龙无法，只得变成一把威风凛凛的银弓，玉宵爱不释手。

　　白龙道：“喂！如果射不中怎么办！”

　　“射不中就一直射下去，总会成功的！”

　　“什么？你最好给我一次成功！”

　　“那是不可能的，我箭法很差。就算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这么远的距离也很难一次射中吧！”

　　“你只有一把罗刹刀，别乱来了！”

　　“哈！看来你并不了解罗刹刀，也不了解你的出生地。”

　　白龙还要再说，玉宵不客气地让她闭嘴。她张弓搭箭，轻松惬意地射出第一箭。

　　果不其然，射空了。

　　白龙幸灾乐祸：“看吧！别试了！如今你没有箭了，也就不需要我这把弓了！”

　　玉宵笑道：“等一等。”

　　“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罗刹刀，这把刀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回到主人身边。”

　　话音刚落，红光一闪，罗刹刀回到了玉宵手上。

　　玉宵再次弯弓搭箭，白龙紧张得鳞片倒竖。

　　“放松点，你这么紧张，我很难射中！”

　　“你本来就射不中，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了，住口，我争取一次射中。”

　　事实上真让白龙这张乌鸦嘴说中了，玉宵试了几百次无果，她自己都有点烦躁。

　　好在这里是绝对安全之地，否则她们早就死了千百次。

　　终于在第五百六十八次，给玉宵蒙中了。

　　她随心所欲、自暴自弃的一射，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罗刹刀呼啸着冲向封印，一把插中，齐刀没入，血光大盛。

　　登时血海奔腾，地动山摇，玉宵站在祭坛上，任狂风刮过脸颊，她自不为所动。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封印之后，是一颗金色的巨目，而巨目的瞳心，插着一把血红色的刀。

　　万物终结之时，一把琵琶落入玉宵手中，玉宵想起“曼珠琵琶王”的法号，不觉莞尔。

　　转念之间，那把琵琶化作了顾君琪的右腿。

　　玉宵松一口气，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玉宵吆喝白龙去百子殿，白龙软绵绵地缠在她的手腕。玉宵只得陪着她打坐，反正她自己也累了。

　　一人一龙沉沉睡去，好在这个祭坛是时间静止之地，她们不必着急，想睡多久睡多久。

　　依依不舍离开之时，她们精神奕奕。

　　玉宵乘着白龙飞向百子殿，一路上，她们神采飞扬地聊着天。

　　“对付这莲花鬼母可有什么诀窍？”玉宵问。

　　“她的攻势很凌厉，你的小身板，被她打到一下都不行。”

　　“所以我问你，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到时候听我指挥就是。”

　　百子殿坐落于地府最中央，是气势恢宏、美轮美奂的宫殿群，地面绘有繁复庞杂的符文和封印，此地之腥风血雨、阴森诡异，可见一斑。

　　玉宵落了地，只见门户大开。白龙依然藏在她袖中，对她施了个障眼法，变作一个鬼身。

　　玉宵诧异道：“你把我变成什么了？”

　　“百子殿的侍女，用这副模样混进去，再直捣黄龙，一举拿下。”白龙踌躇满志。

　　玉宵依言进殿，混在一众侍女当中，果真无人发觉。

　　玉宵心想：原来这百子殿如此井然有序，她原本以为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地。不知那位莲花鬼母是何形貌？

　　白龙道：“我们要去善羽殿，解除机关才能打开结界，见到鬼母。”

　　玉宵闲庭信步，混迹于各个侍从队伍中间，如此滥竽充数一番，终是到了善羽殿。

　　“你是第一次来吗？”玉宵奇道，“怎么对她这么熟悉？”

　　“我毕竟也是五大鬼君，虽然今日落魄于你麾下，过往的经验也是有的。这个地方我来过，幽荼有时候会召集五大鬼君来此饮宴。”

　　玉宵笑道：“也就百子殿能喝酒了，其他鬼窟实在不像话。”

　　白龙无奈道：“这是你们凡人喜欢的地方，我可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这宫殿总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竟比曼珠琵琶王的领地更甚。”

　　“这是地府阴气最重之地，地下镇着凶兽和恶鬼，这些封印就是明证。”

　　玉宵迈进善羽殿的大门，庄严的明堂里，有一个开满莲花的法阵，上面端正地摆着四个铁盘。

　　“这是何意？”玉宵轻声问白龙。

　　“把顾君琪的四肢放上去。”白龙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