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神明》无耳君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底的最后音节落下的一刹那，以我为中心爆开环状金焰。
　　青禾抱着巡使的木雕被气浪推出了密道，书虫的尖叫刚出口就被轰鸣吞没。
　　原本埋在地下的密道暴露了出来，直通王宫中心，我径直往前飞去，来到那棵畸变的言福古树前——它的主干已经变成透明血管，里面流淌着从全城百姓身上榨取的鲜血，树冠垂下的金雾里浮沉着无数痛苦人脸。
　　摄政王就嵌在树干中央，半个身体与树木融合，另半边还穿着华贵的蟒袍，我记得她，在前往冰封海狱的路途中偷看到她和鱼人交涉，原来她是言福国的摄政王。
　　她倒是不认得我了，树皮上的五官扭曲出惊恐表情：“你！你是什么人！”
　　我二话不说，五指抠进树干里，摄政王吃痛般大喊：“啊——”
　　伴随沉闷的巨响，粗壮的树根被我一点点从地下拽出，泥土飞溅，石块崩裂——
　　“住手，这棵树死了，其他六棵古树也会死！”
　　我嗤笑一声，举树上抬，又狠狠砸向地面，“轰”的一声，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周围的建筑在这股冲击力下纷纷倒塌，烟尘弥漫。
　　第一次：“这一下为了巡使。”
　　第二次：“这一下为了被吸干的人。”
　　第三次：“这一下为了老子高兴。”
　　当古树第七次撞击地面时，树干终于爆裂开来。摄政王拖着半是木质化半是人身的躯体，害怕地想逃跑，却被我用金光拴住。
　　“饶……饶命……”
　　摄政王像条死狗一样被金光拴着拖行，在焦土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我拽着锁链走向王宫废墟中央，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
　　“你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饶命。”我踢了踢她木质化的左腿，树皮簌簌掉落。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十多岁的少女穿着华服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带刀侍卫。
　　她看到这一幕时僵在原地，我甩手将摄政王扔到她脚下：“你就是言福国的国君？那这个人你自己处理吧。”
　　转身走向那堆古树残骸，我伸手探入焦黑的树干。树心处，一块翠绿的玉珏正散发着微光——言福国的草木纹玉珏，表面爬满紫黑色纹路。
　　“等等！”摄政王突然挣扎着爬起，“那玉珏连着其他……”
　　我当着她面捏碎玉珏表面的黑气，远处接连亮起三道翠绿光柱。幽影狼的传音适时响起：“主人！其他古树都净化完了！”
　　摄政王面如死灰地瘫软下去，少女国君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手上的玉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可是……古树怎么办？”她糯糯地问道。
　　我弹指射出一缕金芒，废墟中央立刻冒出一株嫩芽：“有这个就行，可以代替原来的古树，玉玦我需要带走。”
　　少女国君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在言福国，树比玉更重要，你拿走吧。”
　　她定定望着我掌心残留的金芒，眼底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好奇，甚至……隐约的羡慕。
　　“你弹指就能让古树新生，”她忽然小声问，“你能不能教我呢？”
　　我挑眉看她：“国君想学这个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竟很认真地回答：“如果下次再有人伤害古树，我就能自己救它们了。”
　　这个要求令我觉得意外，我笑了笑：“我眼下有别的事，下次见面我就教你。”
　　青禾大师上前一步，躬身附和：“陛下圣明，当年恩师教导老臣时说，祖灵古树之所以神圣，在于其守护的意志。”
　　他声音低沉而温和：“这株新苗承载着战神的祝福，必将庇佑言福。”
　　我看向这位老者，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我能看出来他人不错。这时，腕带里的流常花花瓣飞了出来，刘长发的虚影浮现在空中。
　　“种点流常花在新树周围。”
　　听他这么说，我就扔了几棵银色的流常花种子给青禾。
　　他接过后，对我深深一揖，破旧的衣袖扫过焦土：“巡使姑娘的木雕需要有人照看，新生灵树和流常花也该有人照护，老朽无法与您同行了。”
　　我看了眼巡使的木雕，青禾已经把她安置在新生的树下，阳光透过新叶的间隙，在木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人。”书虫把骨制面具递给我，我扔进腕带里。
　　“这个也是我的了。”
　　他抱着无名书小声提醒：“下一站我们该去钟离了那边了。”
　　“知道了，我们走吧。”我弯曲小指吹了一声口哨。
　　幽影狼从阴影中跃出，亲昵地蹭蹭我的腿，它身上带着北麓山谷的草木清香，看来任务完成得不错。
　　“恭送战神大人。”
　　我拎起书虫跃上狼背，幽影狼的速度渐渐加快，风掠过耳边时，我仿佛又听见巡使最后那句话：“……我是自愿的……”
　　冲出王城后，一道紫黑色雾气突然从侧面掠来，稳稳落在狼背上。
　　“任务完成。”烬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铠甲上还带着北麓山谷的冰霜。
　　他摊开手掌，三棵祖灵古树的虚影在掌心流转，“东郊祭坛那棵最难对付，根系里藏着个魇族祭祀。”
　　幽影狼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南沼密林那棵是我找到的！那些沼泽毒蛇还想咬我，结果全被烬的骨刺串成烤肉了！”
　　我注意到烬的雾态核心边缘有些发灰：“你受伤了？”
　　“无碍。”他侧身避开我的探查，铠甲缝隙却飘出一缕黑烟，“那祭祀临死前引爆了湮荒神留下的印记。”
　　我想到巡使的事情，正犹豫怎么开口，烬接着说道：“当死则死，是永夜巡使的命运，不用……难过。”
　　我盯着烬铠甲上那道裂痕，突然伸手按在他胸前。他下意识想躲，却被我一把扣住。
　　“少来这套。”我感觉到掌心下雾态核心不规则的跳动，“那个祭祀临死前说了什么？”
　　铠甲缝隙溢出的黑烟突然凝滞。幽影狼的耳朵警觉地竖起，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说……永夜终会破晓。”
　　烬的声音像是从冻海最深处传来：“我跟他说，我收回污染祖灵古树的任务，可他竟然引爆了身上的湮荒印记。”
　　我想起永夜之地那些蜷缩在岩缝里的魇族孩童，他们分食毒蕈时，眼睛却望着根本看不见的太阳。
　　烬的铠甲发出金属的声响：“真是可笑，我们以为在和御无涯合作改善魇族处境，实际上……”
　　“实际上你们都被湮荒神利用了。”我松开手，拿出魇族的黑色玉玦，言福国的草木玉玦已经嵌入一个凹槽里，记忆结晶从玉玦里掉落到我手心，我将它塞入神印的裂缝里。
　　还差三块。
　　身旁传来书虫的惊呼，我转头看见无名书上浮现新字：六珏归位，永夜将明。
　　“她说跟着你，第一次见到阳光。”烬突然用铠甲包裹住我发抖的手，“在地上的经历，比在永夜之地有意思多了。”
　　风掠过耳畔，我下意识摸了摸腕带里的骨制面具。幽影狼加快速度，将王城远远甩在身后。
　　烬的铠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紫色光泽，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