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居恶渊而为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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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枝扶顿了顿，又扯着脸皮露出那尴尬的笑：“你认出谁来了？”
“林、枝、扶。”沈妤一字一句道。
林枝扶还在人畜无害地眨眼：“林枝扶？林枝扶是哪个？是什么品种的树吗？名字还挺好听的。”
沈妤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缓慢道：“我认得出你的味道。”她说着，更靠近了些，鼻尖离林枝扶的面颊不过一寸。她本意是要闻林枝扶的味道，从恢复了点意识的玥儿那个角度看过去像是要索吻。
即使现下她正处于浑身瘫软、头昏脑胀、眼前模糊不堪、想站却站不起来的状态，还一心想着不能让姐姐被旁人占便宜。
于是，沈妤就被玥儿打了一掌，那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她的额头上，力道不小，把她硬生生地推开了好几寸。
沈妤面色不虞，扭头看过去。一个长相惊艳的女子倒在林枝扶怀里，睫毛轻颤、面色潮红，整个人看着软绵绵的。她撒开手，转而掐住玥儿的面颊，恶狠狠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的，其实不然，因为她感受到玥儿不是人，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她是鬼怪还是妖物，只能问是什么东西。
玥儿支撑不住，双眼翻白晕过去了，沈妤似乎有些错愕，方才力气那么大，说晕就晕？她又看向林枝扶，有些无辜，又像是在询问她怎么这么孱弱。
那白雾应是掺了什么无色无味的东西，让人浑身疲软，神志不清。而玥儿又吸入太多，呃，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可能是身体太过孱弱吧，所以再次晕了过去。林枝扶心下了然，并不担心过分小姑娘会死，强撑着精神对付沈妤，“这位姐姐，她年纪小，你别太凶吧，都把她吓晕了。”
沈妤看着她，不言语，手上又用力了几分，玥儿的脸颊肉堆在一起，嘴也嘟起来。
那只白鸟的叫声时远时近，乌沉沉的云慢慢越勾越厚。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枝扶又受制于人，可谓是狼入虎口。
她双眸沉静地与沈妤对视。
沈妤的艳红的长甲陷进小姑娘雪白的脸颊肉里，显得很是突兀。林枝扶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试图把那只手掰下来，无用。
僵持片刻，林枝扶无奈笑道：“阿妤姐姐，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你的指甲那么美，要是劈开了裂了多不好……”
沈妤那手鲜红的长指甲，是她费心打造出来的，每天都要花上好一会儿功夫保养，她最喜欢了，没事就要观赏一番。
“终于承认了？你就是林枝扶！我看你不是怕我的指甲裂开，而是怕这小崽子破相！我就是要掐她，又如何？”沈妤昂着头，手上又用力几分。
林枝扶又笑了一声：“反正你也是冲我来的，为难个小姑娘算什么？”
沈妤斜睨着她：“你很紧张她？”
片刻，林枝扶摇头，很平静地回答：“那倒没有。”
沈妤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手一甩，站起来。玥儿倒在一边，林枝扶把人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明显伤痕，接着又给她理了理衣裙。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不是冲你来的！”
“那你，”林枝扶转念一想，“是冲我师傅？”
沈妤又哼一声，道：“你还知道喊师傅？你这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没想到竟真的把周然杀了。我应当捏断你的脖子杀了你的，后来觉得，太便宜你了。”她说着，弯下腰，捏着林枝扶的下颚，强迫她张嘴，强硬地给她喂进一颗黑色的东西，接着用力一抬，那东西就顺着她的食道滑了下去。
“……咳咳咳……”林枝扶捂着胸口，不可置信道：“难道你要毒死我？”
沈妤没搭理她，把玥儿从她怀里夺过来，见林枝扶抓得紧，便一掌劈向她的手臂，红了一大块儿。林枝扶失了劲，眼睁睁看着人被抢走。
沈妤捏住玥儿的肩膀，强迫她站起来，结果还不到她的胸口，她皱着眉嫌弃道：“她怎么那么矮？”
林枝扶歪七扭八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沈妤的方向去，她脑子有些不清不楚，只知道手里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下意识想抢回来。
“还给我！”
沈妤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得意地笑出声，“你果然很紧张她，”她往后一躲，掐着玥儿的脖子，道：“你的命脉现在拿在我手里，你若是不听我的，我便拧断她的脖子！现在，给我退后！”
林枝扶被那白雾里的东西弄得昏昏沉沉，哪里听得进沈妤在讲什么，继续往前。
沈妤用力掐着玥儿的脖子往上抬，低喝一声：“退后！”
玥儿脚底离了地方，蹬了两下，脸色涨得通红，双手下意识去摸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林枝扶眼神清明了些，止了步子：“放开她！”
沈妤又笑了一声，把她放下来，手里丢了个东西到林枝扶脚边，是一串银色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妤道：“捡起来。”
林枝扶犹豫片刻，沈妤手上又用力，玥儿的脸涨得通红，又哼了一声。林枝扶憋屈地照做。
沈妤道：“走到河边。”
林枝扶照做。
“跳下去。”
林枝扶错愕转头：“你要淹死我？”
沈妤不耐道：“照做！”
林枝扶喊道：“我不要，不要！我不通水性，这水又深不见底，跳下去会变成水鬼的！”
“啧，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下去！”
“不要！”
“下去！”
“就不！”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沈妤三两步上前把林枝扶踹了下去，冰凉的水没过嘴巴鼻子耳朵，林枝扶被狠狠呛了一下，扑通几下，又被拉着趴在岸边，脸咳得通红，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沈妤十分嫌弃：“你怎么那么没用？早知道应该教你游水的。”
林枝扶一个劲儿咳嗽，上方的说话声还不断传来，“不过我不管你通不通水性，你方才能下水现在就能下水。你带着这铃铛下水去，它会指引你找到一片残魂，你把那残魂带上来换你的人。”
林枝扶咳够了，呼吸顺畅了，双手一撑上了岸，湿漉漉的水打湿了地面。过了一遍水，冷是冷了点，脑子清醒不少。她红着眼眶，抱着手臂瑟瑟发抖，讲话也讲不利索：“那残魂，应当不是我师傅吧？她不是被烧得渣都不剩了么？你那么快，就移情别恋？看上谁了？男的女的？是人是鬼？”
沈妤：“关你屁事！”
林枝扶：“关心一下你也不行吗？”她哼了一声，转头朝沈妤的反方向走，干脆利落。
沈妤：“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掐死她！”
林枝扶顿了顿脚步，而后继续走。
沈妤喊她：“喂！你不要她了吗？”
林枝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摊开双手，无所谓地道：“随便，你掐死她吧，我管不着。”
沈妤挑眉：“真不管？然后回去躲被窝里偷偷哭？”
林枝扶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才不是呢！我才不会！”
沈妤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枝扶皱着眉，摸了摸被震得发痛的耳垂，十分嫌弃道：“阿妤姐姐，你要是有病就尽早找个郎中瞧瞧，给瞧好了，行么？”
沈妤冷笑一声，松了手，人倒在她脚边，“我没病，我只是在笑你。你是我做人做鬼以来见过的最搞笑的人。一下跟我说什么，呃，说什么，什么……什么东西来着，我给忘了，让我看一眼……”沈妤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类似于卷轴的东西，打开，开始大声朗读。
林枝扶狐疑，什么鬼东西？
“人生于世间，修身渡人，居恶渊而为善，无尤也！”［1］
林枝扶错愕：当初随口讲的恶心鬼话被她裱起来了？真是丢死人了。
沈妤字正腔圆地将那句话年了出来，念完就卷起了那卷轴，边卷边说：“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懂，我之前念书只讲求风花雪月，不研究道德经之类的，只知道大致意思是你想做一个良善之人。我当时还觉得，你小小年纪，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实属难得，我要向你学习。可不出一年，我就听说你发疯，接连杀了好几个人，被下了悬赏令追杀。回了碧莹楼以后，你帮周然捉了几只鬼、杀了几个人，还以为你要走周然老路了，坏是坏了点，最起码随心所欲。”
林枝扶掀起眼皮看她。
“到现在，你杀人杀得左思右想彻夜难眠，救人救得束手束脚畏畏缩缩。反复无常，朝三暮四！弄得一副鹌鹑样子！看得人心里窝火，讨厌死了！我看不起你！”
沈妤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救了谁，你帮了谁，谁辜负了你，谁不理解你，谁怨憎你，谁说你骂你，谁干了伤害你的事，谁追着要你的命，你能能接受接受，能原谅原谅。若是不能，你把他们全都杀了不就好了？为这些烂事改变自己，改来改去，将自己弄成这副没心气的样子，你那么年轻，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去改变这个世界，改了，皆大欢喜，你从生到死一直意气风发，改不了，那便去死就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枝扶：“你掐死人之前都要先分析一遍旁人的人生态度是么？无不无聊烦不烦啊？你不想掐死她拿这些屁话来拖延时间是不是？”
沈妤反问：“你敢说你不想救她？放任她被我掐死你敢说你不煎熬？怕是半夜睡不着都要起来扇自己两巴掌的地步吧？装什么装？不累吗？”
林枝扶直视她，一字一句缓慢道：“你不掐死她，我看不起你。”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居恶渊而为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