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青山负

7、第七章

　　2025.10.07

　　像是扣开了我的大门，我将所有的爱意和依赖当作养料般浇灌在了这片名叫荣朝的土地上。
　　可我们视角不同，她认为我们是亲密好友，我却兀自地单恋她，贪恋她。

　　桑有时会忍不住调侃：“现在你们倒是比我和荣朝更亲密些。”
　　这时候荣朝就会搂着我和桑：“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桑哈哈笑着推开她：“得了吧你，知道你和寒枝关系更好。”
　　荣朝这时候就会悄咪咪摸鼻尖。
　　说是悄咪咪，但她动作很明显，就算在心虚，也半点没遮掩的意思。

　　荣朝这种小动作有很多，可能是我带有滤镜，我觉得可爱。
　　有点像微笑小狗。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我对荣朝的不同，除了荣朝。
　　她钝感力总是惊人的足，别人嘲讽她的话她能因为没反应过来而应和，弄得别人继续说不是，不继续也不是；就连别人的委婉告白或表达好感，她都能以为是在问她要不要做朋友。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c1班，有个成绩不错的男生暗恋她，某天也是在朋友的鼓舞下决定表白，他格外文雅，专门拿张白纸写了一首诗，托人放在荣朝桌子上。
　　桑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心里揪紧了，生怕荣朝应下了。
　　哪想，我提着一颗心上上下下了一整天，等到晚上荣朝找来，手里攥着那张布字的白纸，嘴里喃喃发问：“这写的什么？叽里咕噜的，字还丑。”，被砸地一个猛然怔住。

　　我悄咪咪观察她的脸色，桑也是哽住的表情。
　　倒是路过的琴琴因为不知道起因经过结果打破头：“这是什么？”
　　荣朝分一半视角给她：“不知道谁放我桌上的，看了半天，字跟在乱扭一样丑。”
　　“该不会是在恶作剧吧？？”她眼睛一瞬间睁大了点。

　　琴琴和我眼对眼，又看向一旁不想说话的桑。
　　“呃。”琴琴说，“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另一个意思呢。”
　　荣朝语文不大好，这封表白诗文又写得格外委婉和深奥，也难怪她会误解了。
　　“啊？”果不其然，她很懵。
　　桑犹豫着说出了那个意思，荣朝看起来更懵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难以言说地难受。
　　琴琴说：“你呢？怎么想？”
　　这话是在问荣朝，我却觉得像在问我。
　　一下又一下地，叩着我。

　　如果最后我失败了，要怎么面对她呢，如果最后她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我又要怎么面对他们呢。
　　我混沌的脑子里闪过杂七杂八的想法，荣朝却很是直接地回应琴琴：“肯定拒绝了啊。”
　　“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荣朝耸耸肩，“而且我也不喜欢人家。”

　　之后更是果然如此，她托人问了表白诗的来处，还给人家，表达了拒绝。
　　那个场景格外好笑，男生脸上披了傍晚彩霞，一个劲地表明真心。
　　荣朝自顾自地点头：“嗯嗯我都知道，但是我现在要去孙姐那里了，要不你换个人表白吧。”
　　那男生一下子愣住，荣朝问他：“没有要说的了吧？没有我走了。”
　　他忙说：“我是真心……”
　　“我知道你是真心。”荣朝说，“但我是真拒绝，你还是换个人比较好。”
　　男生拖着步子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那是我。
　　父母给予爱的情感的缺失，让我像一个忙忙碌碌的、执着的寻宝小孩，宝藏是属于我的爱，来源是我认定能给我那份情感的人。
　　这片只有光秃秃的岩石壁和崎岖的山脊的小岛，只有我一只鸟会歇脚。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宝藏，没有粗壮的树枝用来打窝，我却喜欢的很，执着的很，总认为这里会长出参天大树，会有甜美的浆果。
　　好像没获得过爱的小孩总在寻找爱。

　　我选择放任自己陷入这场不知结果的单恋。

　　比夏天更早到来这座城市的是一场瓢泼大雨。雨水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云层里时不时冒出来两道闪电，一声雷响。
　　空气潮湿，是夏天要来了的征兆。

　　我收着东西，琴琴是住读生，不再这个街区，要赶车，一早走了。
　　桑和琴琴是一路的，一早和我说了再见，只有荣朝在这个街区。

　　她从三楼下来敲窗的时候，我把包背在右肩膀，左手拎了一把伞。
　　“桑和琴琴都回老家了。”荣朝说，“你有什么安排？”
　　“我家就在本地。”我纳闷，“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能有什么安排？”
　　“还是宅家？睡觉游戏？”荣朝说。
　　“对啊。”
　　“不想做点别的吗？”
　　“可以做什么？”

　　我们边说边下楼，她没拿伞，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摁开自动伞，朝她那边倾斜。
　　“我来吧。”荣朝接过去，她手里提着帆布包，里面装着两本习题册。

　　荣朝的字工整圆润，像一只只乖巧蜗居的小猫，排列组合成正确的模样。
　　像之前在主题里看到的一款小猫字体。

　　我们沿着油柏路走，踩着深一个浅一个的水坑。阴沉的天让我想到了从老家回来那条路上的雨，母亲的冷脸，还有那个粉色蛋仔头像。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渐行渐远？”我问出了那个我最想问的问题。
　　我清晰可见地，荣朝踩水坑的脚停了一下，但很快又接了上去。

　　“这其实是个很愚蠢的问题。”荣朝说。
　　我问她：“为什么？”
　　“因为你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荣朝说，“可能你会结交新的更有意思的朋友，投入到那段新的感情里面；可能你会邂逅一个对你来说很合你眼缘的人，和他或者她开展一段美好的恋情，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我们都太忙而没工夫进行社交——”
　　她在这里转了个折，“毕竟未来都要工作，而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就是很耗费人精力，让你无暇顾及其他，或者说，让你太累了而没有额外的精力去顾及，无论对方重要与否。”
　　“还有可能是越相处久越发现一些不合适的地方，比如三观矛盾，这些都有可能促使我们分开。”

　　“但是。”她看着我，“也有可能我们仍旧要好，未来去了新的城市遇见了新的风景会下意识分享给对方，遇见了好吃的餐馆会想着有机会带对方来尝尝，工作上遇到不顺也依旧会第一时间想找对方吐槽。”
　　“等等的情况，实在很多。但不论哪一种，都不是我们现在就能决定的，因为人的想法瞬息万变，昨天你会觉得路边的小花好看或许因为那时候你心情正好，今天你就可能因为心情不顺畅而对一切感到厌烦，甚至可能包括你昨天认为不错的那朵小花。投影到我们身上，一样如此，昨天我们可能因为某个恰好都和对方心意的电影而聊天畅快，今天就有可能因为对某一句话的理解不同而产生歧义。”

　　“那要放任它吗？”我没忍住追问，“顺其自然吗？”
　　荣朝：“做决定的是我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来，要看具体情景，可能我会，可能我不会，而你也一样。”

　　这些话直穿人心，回家后我坐在床边看了一下午的雨。
　　我承认荣朝说的都是对的，但我实在太重感情，太难割舍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也太容易把一件事情多想，钻牛角尖。
　　或许早晚有一天我会学会放下，但现在的我仍然会纠结。
　　纠结她未来真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纠结如果有天我们真渐行渐远。

　　但其实我心里门清，那天真到来了无论怎样我挡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