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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匆匆赶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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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英没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她和迟昭平,从小一个泥坑里长大的交情。如今迟昭平带着三百人去啃黄龙这跟硬骨头。纵然心里再清楚武器精良,计划周密,许英心里还是焦虑。
小厨房里一时只剩下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声响。
“别瞎想了。”王御熙笃定道,“传来的军报都说一切顺利。说不定这会儿,迟昭平正在黄龙县衙里,啃着比咱们这锅差远了的干粮呢。”
或许是想到这个滑稽的场景,许英忍不住笑了,放松下来。
目光重新投入到那口铁锅,低声道:“……快好了吧,闻着更香了。”
“快了,快了。”王御熙掀开锅盖,一股更加汹涌澎湃的蒸汽腾起。
蒸汽散去,只见锅内汤汁浓稠,土豆吸饱了汤汁,被炖得用筷子一夹就碎开,肉片在浓郁的番茄红汤里翻滚。
她拿勺子搅了搅,满意地点头。
“开饭。”
冷馒头沾汤,在凌晨快两点多的时间,两个身居高位的女人,吃的浑身舒坦。
迟昭平的军报源源不断地传来,有英雌事迹,和其她消息,治理县城方面可谓差强人意。
这份公文报就这么传起来,从一个部门到另一个部门,有时还是口头传阅。这些消息,像拼图一样,逐渐在众人心中拼凑出一场遥远却又能感同身受的胜利。
这种从军队部署开始,每一个环节都有大家共同铸就。这种感觉,与之前拿下由礼县时截然不同。
由礼更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而黄龙,则是周国第一次全力输出的成果。一种“这事是我们大家一起干成的”的模糊认知,在许多人心中蔓延开来,带来一种振奋人心的暖意。
许英也眼见神色明朗起来。甚至会指着某条关于缴获物资的记录,对下属说:“看这笔进项。昭平她们,干得漂亮。”
由平原月报的编者整合材料,一篇有关这场军队的稿子完成,经印刷厂后发行。
这不是平原月报上的内容,而是一份特别版。
这份不同于往常的报纸,用纸更厚实,墨迹似乎都更浓重些。头版不再是各种政令和科普,而是一幅气势十足的画。英姿飒爽的战士们手持旗帜,屹立在破碎的城门之上,身后是初升的朝阳。
里面的内容也丰富多彩。
有提现个人英武的事迹;开仓放粮的关怀;如何组织生产建设。
这份报纸一经发行,茶楼饭店、工坊田头、甚至巷尾街头,到处都有人围在一起,朗读谈论。
“好!好啊!”一个纺织工听得激动,用力拍着大腿。
“那粉真有用!”一个参与过火药制作的工匠满脸红光。
“原来后勤这么不容易,路上还陷过车呢……”有人感慨。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平原与由礼的女性心中流淌、激荡。她们或许来自不同的村庄,从事不同的工作,有着不同的境遇。
但此刻,通过这份报纸,那种被宗法、被世俗偏见斩断太久的、属于女性之间的无形联结,重新编织起来。
一种模糊却坚定的命运共同体意识,如同春雨后的野草,在许多人心中野蛮生长。她们开始意识到,个人的命运,与一个更大的、由她们共同参与构建的集体未来,紧密相连。
迟昭平发回的军报,除了汇报战果、请求物资、陈述困难外,偶尔还会夹带一封给王御熙的私人信件。
信纸粗糙,内容也更随意,有时是几句抱怨,有时是些难以写入正式公文的见闻。
总之,这封信吸引了她的主意。
“黄龙局面初定,然治理之难。非止与矿洞道路坍塌泥泞,更在于人心之锢……”
大概意思讲解当地百姓对于神仙鬼怪的非理智崇拜。以及在清理庙时发现硝石,硫磺以及一些其它的不明东西。
最后的落脚点是需要学校方面的人来破解迷信。
“……需学校与时间双管齐下。”
王御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点石成金和点水成冰?这种词汇和描述,好熟悉。
熟悉地让她心头一跳。
那些所谓的神迹,内核分明是利用基础化学和物理知识制造的骗局。而且这两人更精明,手法与思路熟练。
该不会……
一个胆大的想法冒出来,这所谓的金轮大师和冰轮大师,就是除她之外,也被那该死的系统错误传送过来的穿越者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下不去。
王御熙问:‘系统,我猜的对吗?’
【宿主。】
声音如期响起。
【信息不足,无法进行确定性判断。】
又是这套说辞。
但“无法确定”不等于“否定”。
正好,下一批支援黄龙县的队伍即将出发,一支由工学院技术员、医官和基层行政人员组成的混合队伍,负责接管矿场技术指导、建立更完善的医疗体系和户籍田亩制度改革。
王御熙立刻做出了决定。
于是,王御熙跟着队伍出发了。除此之外,还有月报的两名采访着随行。记录观察指导,以及黄龙新貌的第一手讯息,好后续在报纸上刊登。
——
黄龙县衙被改造的临时指挥部,文书进出匆匆,算盘噼啪作响。
王御熙风尘仆仆地踏入正堂时,迟昭平正对着地图蹙眉,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你来了。”迟昭平语气平淡,顺手将手里的炭笔丢在桌上,“路上还顺利?”
“军报上看不出什么,你信里倒抱怨了不少。说说吧,那两位‘大师’,金轮和冰轮,人呢?控制住了吗?”
“还没找到。”
“还没找到?”王御熙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你信里可没提这茬!”
迟昭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嗯,没提。我猜,说了你大概就会亲自过来看看了。”
她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温水,递给王御熙一杯,“而且,比起两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恢复矿场生产、稳定民心、清点缴获,哪一件不比抓她们要紧?”
“昭平,你跟我说实话,这次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虽然初期有些冲突,但都在掌控之中。我们的兵,最多是些皮肉轻伤。你放心。”
王御熙审视,看不出对方丝毫心虚。她稍稍松了口气,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她放下水杯:“行了,来了就不能白来。哪些事压着?拿来我看。”
接下来的几天,王御熙一头扎进了黄龙县繁杂的善后事务中。
王御熙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夜深人静时,才揉着发胀的额角,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金轮?冰轮?不管你们是谁,来自哪里,她来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这豪言壮志在她心里转了几圈,却被眼前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报告死死按了下去。
就在她好不容易理顺手头最紧急的事务,腾出半天时间,准备亲自去追查那两位大师的下落时,矿场出问题了。
三号矿坑——她们编号的名称,炸了!
不是她们的炸药造成的,威力也比较小。但还是造成了一些人身安全问题。
三号矿坑,洞口已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从坑道里往外抬人,抬出来的大多已是焦面目全非的尸体。
迟昭平也已闻讯赶到,正脸色铁青地指挥救援,封锁现场。看到王御熙,她快步走来:“初步清点,死了十七个。”
王御熙仔细观察洞口和抬出的尸体。伤口呈现大面积烧伤和冲击波造成的撕裂伤,确实不像普通塌方。
“不是我们的,”迟昭平补充道,“库存清点过,没有缺失。而且爆炸是从矿坑深处传来的,声音闷响,不像火药那么脆。”
王御熙仔细观察洞口的黑色粉末,一个现代词语浮上心头,粉尘爆炸。
干燥的矿石粉末悬浮在空气中,遇到明火就会剧烈燃烧爆炸。王御熙心头一沉,她在现代课本里见过类似案例。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浓度的粉尘,还得有火源和氧气。
“立刻封锁所有矿洞。全面停工,组织人手,彻查所有可能引火的源头。爆炸前,谁带了明火进去!”
负责矿场管理的小吏脸色发白,“我已经查过值守记录,昨晚和今早下井的是这两个队伍。”
很快,一个负责在深处清理碎石的男矿工被揪了出来。
在他藏匿的地方,搜出了异常粗大的线香。
面对审讯,这个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交代:“……是、是大师!是金轮大师和冰轮大师的使者让我干的。他、他说,只要我把这神香带到最深的坑道里点燃,就、就能驱散地底的邪祟,保佑我们平安。
还能让、让那些军队的妖法失灵。我、我不知道会炸啊!真的不知道!以前下矿,也用点燃的竹签子照过亮,从来没出过事啊!我以为就是点个香……”
甚至这根充当证据的香,还是他偷留下来的一根,给自己用的。
他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反复强调自己绝无恶意,只是被大师蛊惑,想求个平安,甚至幻想立功能得到奖赏。
而他所在的队伍,恰好就是这次死伤最惨重的那一批新征召的男矿工。
证据似乎确凿了。动机、手段、结果都指向了那对失踪的大师。
王御熙听完汇报,心中疑窦丛生。
金轮和冰轮?指使人在自己刚打下的矿坑里制造这么大动静的爆炸?就为了搞破坏?这手法也太粗糙、太直接、太不计后果了。而且,她们既然有本事在破城时悄无声息地逃走,何必再多此一举,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