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330、罗有成气极殒命

　　杨玉心骑着大白马出现在阵前，华丽的衣袍和满头珠钗彰显着她的地位，十分显眼。
　　杨遇祥领兵奔到近前，终于看清这华服女子是自己的姐姐杨玉心。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杨玉心微微一笑，纤手一挥，满天箭雨朝着渝军射来。
　　杨遇祥勒马伸手，暂停前进，兵士训练有素的举起盾牌，遮挡箭雨。
　　一轮箭过，渝军得以喘息，杨遇祥本该下令射箭，可他看看对方阵前的亲姐姐，还是迟疑了。
　　也就迟疑的这空当，梁军又一轮箭雨铺天盖地袭来。
　　渝军再次举盾遮挡，被压的无法前进。
　　又一轮箭过，梁欢领骑兵快速奔袭而来，杨遇祥下令渝军快速换队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渝军被第一轮进攻冲散。
　　杨遇祥来不及懊悔，一边命手下吹响集结号，调换防御队形，一边带着自己的直属亲兵向梁兵中军冲去……
　　越来越近了，杨遇祥清楚的看到杨玉心的脸，依旧那么好看，可也十分陌生。她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不安，只有狠厉、只有胜欲……
　　梁皇见计策奏效，不禁笑了起来，这个杨妃，真是个有用之人！
　　梁运胜集中精力，继续进攻盟城。罗德美和燕锦儿被迫站在兵车上，被士兵推着向前，满脸焦急、悲伤。他们也看到了城上的罗有成，燕锦儿满脸泪水，忍不住喊道：“舅舅，救我！”
　　这清脆的童声很快淹没在嘈杂的战场上，连城墙的边都没碰到，但是罗有成听到了，因为他一直在看着燕锦儿，一直在看着罗德美。
　　身为家将，他的宿命是以死报主，所以他坚守至今，苦等燕王。可罗德美和燕锦儿是他的亲人，是他最大的荣耀，他罗氏家族，终其几代，也不过是身为将，女为妃。
　　可这些，他都已经拥有了，可是拥有的，还是随时会被舍弃、会被利用，那他终其一生追求的荣耀又是什么呢？
　　他看着罗德美和燕锦儿，露出一个苦笑，不下令射箭投石，也不开门献城。
　　也许，他在等苍天做决定！

　　梁欢虽然勇猛，但手下的士兵都是从塔拉城到盟城这一路临时调集整编的，战斗力不强，协同作战能力更差，战了半日，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杨遇祥瞅准机会，吹响号角，传令部下开始反击。
　　突然，大地震颤，战马嘶鸣着由远及近，势同洪水猛兽。所有人都震惊了，来者是谁？是敌是友？
　　梁运胜、梁欢、杨遇祥都派了手下去探查，还不及探子回报，来人已经楔入战场了。
　　“杨将军，我来助你！”
　　为首之人大喝一声，冲入阵中，众人一看，竟是燕王——燕无边！
　　燕王领了几千骑兵来助战，虽然令人费解，但他的战力实在出众。他和杨遇祥合兵一处，大破梁军，他们不仅斩杀大将梁欢，还活捉杨玉心。
　　燕承强在战斗中受了伤，游紫陌和月轻水及时发现，将他带离了战场。燕王没看到燕承强，正忧心，却听到前面梁兵欢呼：“城破了，冲啊！”
　　原来梁运胜已经攻破城门进入盟城了！
　　燕王和杨遇祥骑马往前冲，直入盟城，与梁运胜展开街战、城战。罗有成见援兵入城，也看到了燕王，但他没有心思上前拜见，直接领着亲兵去救罗德美和燕锦儿了。
　　罗德美和燕锦儿被梁运胜的亲兵看着，梁运胜也守在左右，周围尽是武艺高强之人。
　　罗有成冲击几次，丝毫不能靠近，自己反而受了刀伤。
　　罗德美哭着喊道：“哥，你走，不要管我们！”
　　燕锦儿也哭了，说：“舅舅，你走吧，父王会来救我们的！”
　　罗有成看一眼正在城墙上激战的燕王，大喝一声，举起大刀再次冲击，终于到了燕锦儿身旁，拉住了她的手。
　　“锦儿，别怕，舅舅在呢！”
　　话音未落，身上已被砍了几刀，力气不支瘫倒在地。
　　“哥——”罗德美心痛不已，大声喊道，“罗氏子弟，带将军离开！”
　　罗有成手下终于冲了过来，架住罗有成往外走，不少人死于刀剑之下，但好歹救走了罗有成。
　　梁运胜笑道：“你二人实在冥顽不灵，燕无边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你们母子，你们怎么还不死心？他心中哪有你母女二人的位置！”
　　罗德美凄切不语，燕锦儿一味哭泣。

　　天黑之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燕王重新掌控盟城，所有守城抵抗者欢呼一片。梁运胜携部下离去，带走了罗德美和燕锦儿。
　　杨遇祥清点兵力，于城外五里处驻扎。游紫陌和月轻水将燕承强送到盟城王府中，返回城外住在渝军营地。
　　盟城王府中，罗有成流血不止，军医将士束手无策，燕王愁眉紧锁。
　　“王爷，不必忧虑，战死沙场是我罗氏一族的宿命。”
　　燕王上前扶住罗有成，说：“坚持住，你一定能挺过去！”
　　罗有成挣扎着说：“我不怕死，但有一事不明，请王爷示下。”
　　“你说。”
　　“王爷既能从皇宫脱身，为何不带走锦儿和德美？他们是王爷的亲人，也是遵王命入宫。”
　　“我……”燕王竟像是做错了事一般，说，“我为人所救，仓促出城，实在没能力将他们一起带出来。”
　　“既然王爷已经脱困，为何不筹划救锦儿，而是隐居避世呢？难道锦儿和德美在王爷心中已不存在？”
　　燕王无言以对，嗫嚅半晌，说：“我错了，我愧对德美和锦儿，愧对罗老将军，愧对罗氏一族。”
　　罗有成笑道：“王爷身为一方诸侯，叱咤草原，临了竟抛妻弃女、消极避世，不怕顽抗到底的将士们寒心？！”
　　“我……”燕王无话可说，只是低头紧紧按住罗有成喷血的伤口。
　　罗有成气极，拂开燕王的手，吐出一大口血，高声叫道“王爷，王爷，你务必……”
　　话未说完，罗有成咽气毙命，一代名将至此陨落，屋内的将士单膝跪下，大声喊道：“将军走好！”
　　燕有缘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正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争论，心痛、自责。父王如何脱困、如何隐居、如何到此，都是他事无巨细告诉罗有成的。即便他没有说这些，父王抛下锦儿母女、抛下盟城死守的将士避世不出，就一定是对的吗？就应该如此吗？
　　若父王不该，他知晓一切，他又做过什么呢？他不是一样未考虑妹妹的生死？没考虑盟城将士的坚守？不是心中只有自己吗？
　　燕有缘蹲在地上，痛苦的抱住头，他身为世子，身为兄长，身为丈夫恋人，什么都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