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309、燕无垠卸甲归田

　　罗有成在盟城等了月余，收到消息说燕王三口入狱，妹妹罗德美被困宫中，焦急无比。
　　若没燕王主持大局，属地必会被梁皇和忠王蚕食，说不定盟城也保不住！他派了无数探子去燕京探听消息，却无一人能渗透到宫中，他无计可施。
　　这日城主燕无垠派兵拿着燕王的亲笔信到盟城来，罗有成一看，就知是被逼写成。因为燕王在燕京城外与他分别时，曾经约定：若有信传来，需细查笔画，最后一笔颤颤巍巍，即为心中所愿，若所有笔画规整流畅，即为被逼写就，他可不遵号令，便宜行事。
　　燕无垠送来的信，字迹规整流畅，无一凝滞。罗有成当即知道是燕王被逼写就，心中意愿绝不是这般。
　　罗有成预料不错，的确是梁皇断了王妃和世子的饭食，并以燕有缘的性命威胁，燕王才听命写成此信。
　　彼时燕无垠的先遣部队已到盟城，罗有成允他们入城驻扎，自己却暗中去见了燕无垠，并将一切情况告知。
　　燕无垠这才知道其中缘由，原本他就不信燕王会下此命令，所以留呼延决在城中留守埋伏，并让平民扮作士兵混入军中，掩人耳目。
　　这下真相大白，他当即就决定回援塔拉城。
　　塔拉城是燕王的起家之地，靠近渝国，远离燕京，梁皇要此无用，若能保住塔拉城，燕王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罗有成亦是这般想法，于是将平民带回盟城，其余精兵随燕无垠回援塔拉城。
　　可如今塔拉城被占，燕无垠被俘，燕王难有复起之机！
　　罗有成得到消息以后，悲痛不已，盟城独木难支，怕是燕王三代人的基业要一朝覆灭了！
　　罗有成不愿如此，可盟城内外仅有一万士卒，不仅不能与渝楚抗衡，也不能与忠王抗衡，更不能与梁皇抗衡，可怎么办呢？
　　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昼夜忧虑！

　　南宫牧领兵到了塔拉城，花无双和楚随天出城相迎，一众人分别数月再度相见，难掩欢喜！
　　话无双在塔拉城大摆筵席，宴请全军上下，城中一片喧哗，喜气洋洋。
　　席间，燕无垠和燕承闻也被请来了，以贵宾之礼相待。他们被俘之日，楚随云就交代军中上下务必尊重二人，以礼相待。
　　话无双对楚随云的话再无异议，遵照执行。
　　南宫牧也深以为然，他们知道塔拉城的治理，还得依靠燕无垠，凝聚草原牧民，还需要燕无垠。
　　南宫牧给燕无垠敬了酒，说起路上被忠王袭击，故作惊讶的说：“梁皇签文书保证我退兵之路畅通，没想到再次遭袭，原来文书也不可信！”
　　柯以玫说：“是梁皇不可信，如何赖得上一纸文书！”
　　燕承闻小声问道：“什么文书？”
　　南宫牧也不藏着，直接把文书从怀中拿出来，随意扔到桌子上，说：“无信无义，留着也无用！”
　　燕承闻拿起来打开，原来是梁皇私下拿塔拉城交换密云城！他大为震惊，原来这一切都是梁皇的计谋，是梁皇害他们无家可归，丢城为俘！
　　燕承闻脸色大变，忍不住站起来，拿着文书递给对面的燕无垠，说：“父亲，是梁皇害我们！”
　　燕无垠并没有接，似乎早已知道一切，是的，他的确早已知道，所以拼命回援塔拉城，不过，他战败了！
　　燕承闻见父亲不动，面色也无一丝改变，忍不住再叫：“父亲，请看文书！”
　　“我已知晓，是我们技不如人，败了。”
　　“是皇上，是他……”
　　燕承闻极力辩驳，被燕无垠打断了，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坐下用餐。”
　　燕承闻颓然坐下，却没有一点胃口和心情了，他感到周围充斥着谎言、阴谋，感受到无情、作弄……
　　这父子二人的表现，南宫牧都看在眼里，燕承闻不知道任何事情，燕无垠却好像什么都知道，那燕王给燕无垠的命令到底是什么呢？梁皇又是如何让人传话的？
　　南宫牧打算再问，不想燕无垠却主动向众人敬酒，一杯饮毕，他说：“各位将军凭本事攻占塔拉城，我无话可说，但请众位不要破坏我培育多年的田地。”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燕无垠最重农桑，致力于改牧为耕。南宫牧起身说：“燕城主关心农事，心系百姓，令人敬佩，这点即便城主不说，我们也绝不会破坏分毫。”
　　“谢将军！”燕无垠起身致谢，接着说，“将军攻城掠地，兵将无数，但百姓无辜，望将军约束部下，不抢不掠，与民生息。”
　　南宫牧说：“我渝楚联军占密云城数月，与百姓秋毫无犯，城主当有所耳闻，另外，燕城主德高望重，塔拉城今后民事方面，仍由城主辖治。”
　　燕无垠愣了一下，说：“老夫是败军之将，难当此任。今后唯愿做田间一耕夫，不问世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燕承闻也不禁喊道：“父亲！”
　　燕无垠摆摆手，说：“我作为燕王之弟，塔拉城主，进不能救燕王、拒渝楚，退不能守一城之地、护一方百姓，我本无面目存活世间，不过改牧为耕之事不成，死不瞑目，所以腆颜请命，请将军允我卸甲归田，做一耕夫。”
　　燕无垠情真意切，语言诚挚，任谁听了不感慨？
　　南宫牧沉吟一下，就同意了，举杯回敬燕无垠，说：“城主清明智慧，我等不及，请。”
　　两人喝完酒，燕无垠当即就离席而去，大笑着出门了。
　　塔拉城十里外，有一片围了木桩的田地，不大不小，整整十八亩，田地上有座小房子，房顶的烟囱正袅袅冒着炊烟，似乎空气中飘荡着麦子的香味儿。
　　燕无垠跑过去，刚推开木围栏，就见从房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手里正端着一碗面，此人正是耕种能手——周成桑。
　　周成桑也看见了燕无垠，惊讶又欣喜，手也抖了又抖，碗里的面差点掉到地上。
　　燕无垠走过来，说：“粒粒皆辛苦，可不能浪费！”
　　“掉了也能捡起来吃，不浪费！”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却说宴席上，燕承闻见父亲离开，本想跟着走，可父亲摆摆手不让他跟着，耕夫是父亲的愿望，不是他的。
　　可他城破为俘，又能去哪里呢？燕承闻连当日被俘之时，都没如今这般茫然无措，不知何往。
　　南宫牧看看燕承闻，想把塔拉城的治理重任交给他，又怕他担不起，正心中犹豫，却见燕承闻站了起来，说：“家父在塔拉城和塔拉草原深耕二十余年，待百姓如亲子，我虽年少不才，但愿意替父亲护百姓平安，请将军允我代父辖理塔拉民事。”
　　刚刚还茫然无措的少年，竟在短短几分钟内调整好了自己，还立下了目标，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南宫牧点点头，请满桌将领站起来，共同举杯致敬燕承闻，说：“才能多寡不在年纪，少主既有此心，必能破除万难，达成所愿。我这就任命你为塔拉城知州，总理塔拉城内外政务民务，即刻生效。”
　　燕承闻离开位置，躬身致谢。自此，燕承闻一心只管治理塔拉城及塔拉草原民事，二十岁的少年仿佛一夜成熟了。
　　南宫牧依照胡清落的命令，留在塔拉城为郡守，为塔拉城最高长官，总理一切军事、政事，杨遇祥也领了五千渝兵同驻塔拉城，守卫城防，其余人等皆班师回朝。柯以玫原本不愿将塔拉城拱手相让，可看到老将花无双默默不语，再加上陆刃琪的劝解，他最终还是领兵回去了。
　　韩凌南领了东部军回天龙关，楚随云、达珠同楚隆、楚随天等皓京将士一起，启程回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