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186、萧无命意外救徒

　　燕有缘背着月轻水在林子里走到半夜，实在看不清路了，只好停下来。
　　昆仑的晚上十分寒冷，风呼呼的吹着，像钢针刺在脸上。
　　月轻水冷的缩着脖子，加上没有食物和热水，体温散的很快，她的手指都冻僵了，牙齿不住的打颤。
　　燕有缘也冷，但他还是要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月轻水穿。月轻水坚决不要，跑开了，然而没跑几步，就撞在了树上。
　　月轻水叫了一声，感到额头刺痛，她用手一摸，黏糊糊的都是血，原来树干极其粗糙，额头蹭出血了。
　　燕有缘跟上去，叹口气，把手伸进衣服里，从胸前的里衣上扯掉一块布，给月轻水包上，然后把外袍披在月轻水身上。月轻水没有拒绝，可是燕有缘冷得不停跺脚，月轻水让他和自己背靠背坐着，互相挡风。
　　寒冷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人站起身，准备继续往回走。
　　可是燕有缘突然倒下了，他中了蛇毒。
　　月轻水心急如焚，叫了数声也不见燕有缘有任何反应，她伸手试试他的鼻息，还好有气。
　　月轻水起身，看看四周，由于昨晚燕有缘看不清路，两人早已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她不知道离月华宫多远，也不知道往哪边走。
　　但是，她绝不会放弃。
　　月轻水将燕无心背起来，走了没多远，就晃晃悠悠的倒下了，她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她努力爬起来，再次背起燕有缘，走了几步，又止不住的倒下了。
　　月轻水不信自己这般没用，她继续爬起来，背上去，再摔倒，再起来……
　　折腾快一个时辰，也还没有走到熟悉的小路上。
　　月轻水快要崩溃了，忍不住大哭起来，她难过不已，伤心极了。可是一刻钟后，她擦干眼泪，再次爬起来，背起燕有缘，朝最近的一座山峰走去。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月轻水终于背着燕有缘到了峰顶。
　　月轻水找来一根长木头，脱下自己红色的外衫绑在木头顶端，将木头狠狠的扎进地上。看着红外衫随风飘着，她终于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地。
　　她仰面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心里祈祷：月华宫的老祖啊，愿你能感到我的诚心，看到我的信号，来救救我们吧！

　　萧无命在林子里打野味，正午的时候，看到远处一块红布迎风飘动，细看一下，是件衣衫。
　　这天寒地冻的，又是月华宫禁地，几天前他出来打野味，还没这东西，难不成有人闯入？
　　萧无命在月华峰待了不到半年就跑来这巨擘峰，算来已有一年多了，他已将自己算作了这山的半个主人，时不时巡视一圈。
　　一年前，萧无命听说巨擘峰隐居着月华宫的老祖，个个武功盖世，就心心念念要来寻访。他悄悄摸入巨擘峰探访了几日，终于找到了老祖们的居住地，他满心欢喜。正待偷偷摸摸靠近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焕发的人从门中走出，对着几步之外的萧无命微微一笑，说：“先生远道而来，我在此迎候多日，请进请进！”
　　“迎候多日？”饶是见多识广的萧无命，也心下一惊，他赶紧行礼道：“晚辈擅闯月华宫禁地，扰了老祖清修，还请见谅。”
　　老祖上前一步，笑道：“不算打扰，我正无聊，来吧！”
　　萧无命只得上前，跨过高门槛，跟这人进了房间。
　　这房间其实并不是个房间，而是一个房间形状的大厅。大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上嵌着十道木门。
　　老祖介绍道：“所谓的月华宫老祖，共有十人，就住在这十道木门之后，每人一道。”
　　“我们十位，没有名字，只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定了十个编号，我叫十，你叫我老十就行。你想先拜访哪位？”
　　萧无命赶紧答道：“晚辈不知，请十祖安排。”
　　“那就由我先带你逛逛吧，”
　　十祖说罢，就拉着他推开右边墙上的最边上的门，一步跨了进去。
　　进去之后，萧无命才发现这里并不没有什么绝世独立的房子，而是和山中其它地方无甚区别。
　　树照样是树，不高也不直，草照样是草，不茂盛也不柔软，花呢，也全是枯枝败叶，和美挨不上边。
　　再走几步，仍是如此。萧无命疑惑道：“这是十祖住处？”
　　十祖笑笑说：“是啊，不错吧？天为庐，地为铺，四时变换，全在眼中。”
　　萧无命更惊讶了，他难以想象此人的气功到了什么地步，难道可以与天地相融？
　　十祖早知道此人在想什么，说：“我月华宫以气闻名，但外人不知真正的气，可以达到什么地步。比如我老十，是十祖中的老幺，功力也是最低的，但是可以做到不觉寒热、雨雪不沾，所以头顶有无片瓦，没什么区别。”
　　“那一祖呢？”萧无命问。
　　“骑云御风，可控雷电。”
　　萧无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骑云御风，可控雷电，这不是神仙吗？
　　十祖突然笑了起来，说：“凡人安能想象仙人？你就当是个玩笑吧！”
　　天黑了，风呼呼的刮着，萧无命完全感觉不到冷；天空下起了雨，萧无命的衣服头发都是干的。
　　他一下理解了，这就是十祖的房间，不寒不热，不沾雨丝。萧无命自此成了十祖的忠实信徒。
　　老祖们命十祖传话请他做客，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婉拒了，一心跟着十祖修习气功。
　　修习的这一年中，不见十祖吃荤腥，他自己却忍受不了多日不吃肉。所幸十祖说吃什么跟修习没关系，他这才隔三岔五的自己去山中打些野味儿。

　　这日早上修习完毕，他感觉浑身轻松，一轻松胃口就好了，决定去山里打些活物。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活物没看到，就看到了迎风招展的红衣。
　　虽然他是曾经的闯入者，但他已视自己为半个主人，所以他赶紧前去查看，算是尽到自己的守护责任。
　　然而他走到跟前，才发现闯入者是自己的徒弟燕承强和月华宫掌门的爱女月轻水。
　　他看两人气息微弱，已经昏迷，赶紧把脉。
　　他先探了燕承强脉搏，不过是蛇毒侵袭，力绌昏倒。再探探月轻水脉搏，更简单了，不过是发热而已。
　　萧无命就地找些草药，嚼碎了塞到燕承强嘴里，又去不远处的冰洞中敲了一块冰疙瘩，放在月轻水手里。
　　他又解下自己的水壶，给两人喂足了水，接下来就是坐等两人苏醒了。
　　约摸一个时辰，燕有缘先醒来了，一睁眼看到师父坐在自己跟前，吓了一跳。
　　“师父，真的是你？”
　　“不是我是鬼？你这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萧无命一把拉过燕有缘的胳膊，探探脉搏，已经全好了。
　　“蛇毒已解，要不是我，你这小命可交代在这儿了！”
　　燕有缘拉一下师父，贫嘴道：“我就知道能遇到师父，师父会救我的！”
　　月轻水动了下胳膊，但还没醒来。
　　燕有缘焦急问道：“师父，轻水姑娘怎么样？”
　　“你想她怎么样？”
　　“当然想她好了，师父快给看看！”
　　“看过了，发热而已，你摸摸，看热退了没？”
　　燕有缘伸手摸一下月轻水额头，冰冰凉凉的，这是因为用冰块冰着的缘故。
　　“不烫了，师父，可她怎么还没醒？”
　　萧无命也不回头，说：“你再摸摸她身上。”
　　“摸身上？”燕有缘犹豫着不动手。
　　萧无命敲一下他的后脑勺，说：“肩膀都看了吸了，摸一下算什么？”
　　燕有缘脸红了，争辩道：“那是为了解毒，没办法的事……”
　　“现在是为了治病，也是没办法的事，快摸！”
　　燕有缘轻轻摸了一下腰，说：“有点热吧。”
　　萧无命说：“摸仔细了，到底热不热，多热？”
　　燕有缘只好把手放在月轻水腰上，认真感受片刻，说：“热，很热。”
　　“再摸摸肚子。”
　　燕有缘照做了。
　　“摸摸背。”
　　燕有缘又照做了，摸了之后，说：“和肚子一样热。”
　　“再摸摸大腿。”
　　燕有缘睁大眼睛，瞪着师父，说：“师父，你别是逗我吧？”
　　“上热下寒，中焦阻塞，气行不畅，这是才发病；上热下热，热气下行，这是快好的迹象。”
　　“我明白了，师父。”燕有缘说完，把手放在月轻水的大腿上，月轻水轻轻哼了一声，依旧没有醒来。
　　“也很热，”燕有缘说，“轻水是不是快好了？”
　　“可能吧。”
　　萧无命起身，说：“背上她，走！”
　　燕有缘起身，看到木杆子上的红外衫，明白师父为什么能找过来了。他把红外衫取下，裹在月轻水身上，抱着她跟在师父后面。
　　月轻水浑身滚烫，但还觉得冷，她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蜷在燕有缘怀里。
　　燕有缘也并未恢复体力，但他努力抱紧月轻水，尽量抱得稳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