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传》祁白夜

49、第四十九章

　　凌翊乾道：“崔贵人，你可有何事？”
　　崔氏见陛下隐隐有愠怒之色，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臣妾……”她欲言又止，却面露愁容，紧紧抓着衣袖。
　　他见崔氏这般，道：“崔贵人可是有话要说？”
　　崔氏也很纠结，毕竟兰姐姐已经去了，如今再追究往事，明显毫无意义。
　　可若是不提，她心里惭愧。

　　崔氏当着众人的面，战战兢兢地走到中间，坦白：“陛下，臣妾……罪该万死，还望陛下恕罪。”
　　他难得见到后宫内竟还有人主动认罪的，这还真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平静地问道：“崔贵人何罪之有啊？”
　　她见陛下这般，只好道出了当年真相：“陛下，臣妾自知身份卑微，不能擅自领养皇嗣。可臣妾当年，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兰贵人临终前，特意托臣妾书信一封，请求臣妾念及旧情，往日多照扶二皇子……”
　　崔贵人与兰贵人当年，情同姐妹。
　　兰贵人当初母凭子贵，难免遭人算计，临终前无人可托，又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被人夺走，只好将他托付于崔氏。

　　凌承煜？
　　这……为何会将他牵连进来？

　　可这为何不能将他牵连进来？
　　稚子无辜，年幼丧母，孤苦一人于储秀宫。
　　若无旁人招抚，恐怕他活不过当年那个寒冬。

　　凌翊乾听到崔氏提起二皇子，神色严肃，道：“你手上可有物证？”
　　她见陛下并未从重发落，面上露出喜色，赶忙从袖中拿出当年信笺。温公公在陛下的示意下，将她手中的信笺呈上。

　　他一看到那封信笺，便慌了神。
　　明明兰儿留在这世间的痕迹，近乎消失殆尽，没想到……
　　他竟然会从旁人手中得知兰儿讯号。
　　他接过信笺，缓缓翻转，见周遭并无字迹，便直接拆封信笺。
　　信笺内折着唯一的一张纸，待他打开时，却见依稀故人来，却被几字伤了神。
　　“崔妹妹亲启”
　　“我时日无多，承煜年幼，勿让他知晓。兰姐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煜儿了。”
　　“待我去后，愿你能在煜儿困顿之际，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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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忍着悲痛，硬生生看完了这封诀别信。
　　“陛下，”崔氏见陛下迟迟不言，还以为陛下怪罪于她，慌忙道，“臣妾自知身份卑微，又不忍心二皇子年幼夭折……却遭皇后娘娘阻拦。”
　　萧皇后一听到有人栽赃于她，厉声道：“崔贵人，你莫胡说！”
　　崔氏并未被她的气势吓退，只道：“皇后娘娘，臣妾有没有胡说，娘娘心里还不明白吗？二皇子当年年幼，身体不适，臣妾多次派人前往太医院寻求太医，却遭娘娘阻拦。陛下若觉得臣妾胡说，大可亲自前往太医院查一查，便能知晓其中端倪。”

　　若是以往有人对萧皇后出言不逊，陛下定会让那人禁足。
　　可如今太子殿下谋反事实已成，萧皇后无可抵赖，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定有嫌隙。

　　崔氏继续道：“二皇子殿下当年，若是没有长公主殿下相救的话，恐怕早就夭折了。恕臣妾斗胆，这宫内能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除了太子殿下之外，也就只有二皇子殿下颇有才学。”
　　萧皇后眼神阴翳，问道：“崔贵人，你什么意思？”
　　“臣妾没什么意思，”崔氏面露笑容，恭敬行礼，道，“臣妾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
　　萧皇后指着她大骂：“你！”却见她依旧笑容满面。

　　崔氏说得当然是事实，不过……
　　这事实落入不同人耳中，自然会有不同的含义。

　　“皇后，够了！”凌翊乾可是对他的皇后越来越不满意了。
　　她实在是奈何不了崔氏，只能干坐着。

　　陛下与萧皇后是少年夫妻，念及她当年对他不离不弃，他若是能容忍的，定会顺着她的意。岂会料到她如今，早就不再和当年一样温婉有礼……
　　他早就对萧皇后不耐烦了，恰逢丑事败露，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崔氏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见陛下对皇后娘娘不满尤甚，趁机道：“臣妾无意间路过储秀宫，见清平长公主殿下愿意将二皇子殿下带去长公主府。见二皇子殿下往后有人招抚，便从那时起，每年拿出部分余钱，托人送到长公主府，算是完成兰贵人遗愿。”

　　他听着这桩悲伤往事，满心遗恨，只好将信放置一旁，实在是不愿捏皱了它。
　　若是捏皱了，恐怕连兰儿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的痕迹都要消散了。

　　萧皇后记恨崔氏，一个小小贵人，若非陛下当众让自己拂了颜面，岂会容得下她在陛下跟前挑拨离间？
　　可事到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底牌了……
　　但愿兄长还好，至少她萧府在朝堂面前，还算有话语权。

　　宫内气氛凝重，陛下身居高位，眼神锐利如寒霜，紧紧盯着下方端坐的一众嫔妃和萧皇后。
　　萧皇后双手紧紧捏着木椅，青筋暴露。
　　“皇后，”凌翊乾的声音在空旷的景仁宫中回响，“朕念及与你年少情谊，又念萧将军戍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多年来对你多加容忍。可你却不知收敛，恃宠而骄，如今竟敢做出这等违背伦常、触犯天威之事！”

　　萧皇后想起这些年，随着凌翊乾稳坐帝位，对她愈发愈冷淡，反而对兰贵人宠爱有嘉，偏偏兰贵人诞下的二皇子甚是聪慧，长成后定会对琰儿产生巨大威胁。遂不惜任何代价，试图假借他人之手，除掉二皇子，未曾料到二皇子却如同奇迹般活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长公主的庇护！
　　如今事情彻底败露，她已毫无退路……

　　“陛下，臣妾知错了。”萧氏哭着哀求，道，“求陛下念在往日情分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
　　“往日情分？”凌翊乾毫不心软，冷声斥责道，“你做出这等事，置朕于何地？又置大宛于何地？”
　　陛下越说越气，站起身来，指着萧氏，厉声呵斥：“皇后萧氏，入主中宫数载，不思贤良淑德，心狠手辣，残害妃嫔皇嗣。从今日起，终身幽禁至景仁宫中。无朕之令，不得踏出景仁宫半步！”

　　萧皇后瘫坐在木椅上，双目无神，难以置信自己曾经的荣华富贵宛若泡沫般，悄然破碎
　　陛下虽未废去她皇后之位，可如今她连自由出入都难上加难。
　　她依旧为皇后，今日起，便名存实亡了。
　　景仁宫，曾是她的荣耀之地，如今却成为她余生的牢笼。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又听陛下怒斥：“夫人杨氏，身居高位却行为不轨，有辱皇室颜面。即日起，废去夫人之位，罢退居冷宫！”
　　“陛下，陛下。”杨氏慌乱哭求，“求陛下念臣妾侍奉陛下多年，饶过臣妾一命吧……”

　　她万万不敢搬出长公主，只能不顾形象地磕头，却见陛下无动于衷。
　　凌初凌二适时赶到，将杨氏架起，拖着她离开景仁宫，前往无人问津的冷宫。

　　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宫内早有传闻，这冷宫啊，每逢子夜，可是会闹鬼的！
　　这鬼啊，可真是难捉摸，谁知道平日里走在半路上会不会遇到鬼。

　　其他妃嫔们看着昔日风头正盛的两人，如今悄然落幕。有的心下松了口气，有的，却兔死狐悲，还有的……
　　心里不知道在打些什么算盘。

　　陛下不以为意，径自道：“崔贵人念及旧识情谊，照顾皇嗣有功，该赏。朕赏黄金千两，布匹万两。封崔氏为崔容华，搬居淑宁宫。”
　　“臣妾谢陛下。”崔氏坦然受封。
　　她知道，若非她念及旧情，陛下绝不会封赏。如今看到萧皇后和杨夫人在一念之间被陛下厌弃，心里明白这后宫之路宛若荆棘，举步维艰，日后定要小心为妙。
　　“都散了吧。”陛下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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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内。
　　凌浅陌得知杨夫人被打入冷宫，毫不意外。
　　毕竟当初也就图她有些姿色，谁让那人得了权势，却忘了栽花之人，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她仔细品着茶点，神情愉悦。

　　若说这宫内的厨子哪处最好，除了御膳房，便是她府中的厨子最好了。
　　这茶点看着可真是精致！如今桃花盛开，这厨子也是有巧思的，将茶点制成桃花图案，粉色的桃花糕点再配上细小的桃花瓣，还有那细白的椰蓉洒在其上，看着都让人舍不得吃。
　　不过这茶点的味道可真是极好，甜而不腻。凌浅陌一向不喜好甜口，府内厨子做得点心次次都是差强人意，今日这点心恰好合了她口味。

　　“姑姑！”凌承煜风风火火地来，腰间佩剑，额头上的汗水都还没来得及擦。
　　她见他这般风风火火的模样直摇头，道：“你这小子，跑哪玩去了？这身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他才不喜欢听姑姑念叨呢，实在是因为姑姑念叨的内容也就那几样，真是无趣，连忙打断道：“我才没有玩去呢！我可是去了质子府，正好江公子在，便让他指点了我一番。”

　　凌浅陌满脸不信，这个爱玩的小子竟然肯习武。
　　不过，万一阿晏真的愿意呢……？

作者有话说

　　好啦，宫内最得宠，又惹出乱子的嫔妃，都倒台了。
接下来要写凌承煜这皮小子惹出来的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