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振河山》微光晒不黑

46、勾结

　　见姜玥瑶不解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卢明川先出声道：“见过小姐，在下参军卢明川。”嘴上笑着，咧出几颗洁白牙齿。

　　他介绍完自己后，又偷偷打量了好几眼姜玥瑶，心中惊叹这真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临出发前，将军说给消息的人就住在沛州这里，原本将军是不愿意带人出来的，只不过眼下局势不定，他们还是决定派出一个人跟着穆巫嘉同去。

　　卢明川经过争取才跟过来了，原以为递出消息的是个沉浮多年的前辈，结果不曾想是面前这个凤眸微垂，神情温柔的纤弱女子。

　　他又想到先前将军收到过一封来自京城的信，而且他当时还和江博猜是将军喜欢的女子寄来的。若不是地点对不上，他都要怀疑就是眼前之人了。但这位小姐和将军站在一起，也甚是般配。

　　再三打量，反复肯定心中所想。

　　姜玥瑶似是没察觉到卢明川的目光，她只是回应了声，然后看了眼思洛。

　　思洛便将手里的长筒卷轴拿了过去，挂在桌案背后的墙壁上，待卷轴抖落开来，赫然是一份完整的大周疆域图。这份舆图比起之前在庙里拿出的那份精致许多。

　　穆巫嘉瞳孔微微放大，凑上前去，语气中夹杂了些难得的惊讶：“这图画得竟如此精细。”

　　“一步一步亲自走过的地自然画得清楚。”墨栖云语气平平地开口道。

　　他褪下了那身破破烂烂的乞丐服，换上了件绛青长衫，头发披散，腰间还挂着那个亮闪闪的物件，饶是现在，姜玥瑶也没瞧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材质做成的。大概是觉得要商量正事，酒壶倒是没带来，但旁人总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

　　姜玥瑶倒是先前就看过，所以神色倒是正常，对着穆巫嘉问道：“边疆眼下情况如何？”

　　回到正题，穆巫嘉收回目光，又落到姜玥瑶的身上，回道：“在您来信之前，针对句容的异常，我也曾派出去一部分人去句容打探消息，传回的消息也确实是句容二皇子木勒陀不在宫中。后来根据您信中的内容，我便吩咐在几个斥候去东北部查探，果然发现此地的车队来往很频繁，经过试探，那些车队运的东西不是寻常贸易往来的商品，而是粮食。”

　　姜玥瑶皱眉道：“有大量的人马屯居在一地，才会需要这么多的粮草。”

　　穆巫嘉点了点头，“如此一来，虽还没有摸到木勒陀的行踪，但十有八九就在此地了。”他说着，指头落在句容的东北角，“毕竟全国能调动这么多人马的，除了年迈的句容王，也就只有他了。”

　　这些他们都在军中分析过了，但江博不明白的是动机，于是便问道：“那二皇子把兵马都集中在这里是想做什么？那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稍微繁华点的也就只有个宿和关了，但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吧。”

　　姜玥瑶望着地图瞧了一会，心中有个不好的想法，道：“这地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她顿了顿，指尖落在一处，与穆巫嘉的那根指头正好隔了一个宿和关。

　　卢明川瞳孔骤缩，声音都变得不稳起来，“过了宿和关，就是粟羌。莫非……”他瞧了眼穆巫嘉，把剩下的话又咽回喉咙里了。

　　“这也是我担心的。”穆巫嘉道，一抬头就同姜玥瑶担忧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宿和关是句容和粟羌之间的一小块地界，算不上一座城池的规模，只能称得上是“关”。早些年间，句容和粟羌之间也是摩擦不断，宿和关原先是块无主之地，时被二者侵扰，后来是大周出面调停了二者之间的争斗，这块地也成了大周的领土。

　　北疆的大部分地带都由陆怀锋镇守着，但是宿和关却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又牵扯到三国利益，所以是由朝廷派专人去管辖的。

　　“宿和关的都尉……”

　　穆巫嘉目光灼灼，姜玥瑶似是被烫到了，蜷缩了一下手指，瞥过头收回目光，垂眼回想了一下官员的名单，语气一沉，“是刘义安。”

　　“什么来头。”穆巫嘉问道，若是寻常的官员，姜玥瑶不可能是这副表情。

　　姜玥瑶抬起头回道：“丘家的姑爷。”

　　“丘家？”卢明川失声道，一下子声音大了些，见穆巫嘉眼神扫过来，才知自己失礼，闭上了嘴。

　　但他可还记得丘绪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于是闭嘴之前，又槽了一句：“怎么哪都有他。”

　　“刘义安。”穆巫嘉念道，又问姜玥瑶，“小姐，可知道其人如何？”

　　姜玥瑶回想了片刻，然后才道：“有点本事，倒不是个不学无术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沾着丘家的姻亲关系，连上田常，谋了个这样重要的差事。

　　卢明川像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个混吃混喝的纨绔子弟倒也稍微好点。

　　“但……”姜玥瑶复又开口，“此人有傲气。”

　　傲气这东西，若是往好处使，就是这人不卑不亢懂自爱；若往坏处，就成了目中无人心比天高的自大之人了。

　　穆巫嘉见姜玥瑶这副模样，便知道那人恐怕就是这后一种了。自大没什么，但若是被敌方抓住了这个把柄，可就要己方的命了。

　　空气顿时安静了片刻。

　　一直沉默的墨栖云突然开口道：“穆将军现在手下的人马，可能拦得住句容的兵马？”

　　穆巫嘉回道：“自然。”虽然从主城调兵过去废点时间，但若是真打起来，句容也并非是对手。

　　墨栖云又道：“那将军眼下担心的就是，句容会越过宿和关，同粟羌勾结在一起后，就难防了？”

　　“不错。”穆巫嘉点了点头。

　　墨栖云又道：“粟羌原本就是陆怀锋将军在拦着，若是粟羌也要出兵，将军为何不寻求陆将军的帮助。”

　　穆巫嘉道：“实不相瞒，担心会发生此事后，我就已经去信给陆将军了，但至今仍未来信。”

　　这么重要的事，若是陆怀锋收到了信，不该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姜玥瑶表情严肃，问道：“莫非陆老将军是出事了？”

　　穆巫嘉道：“不清楚，现下没有任何消息。但若是此事为真，北疆恐怕就麻烦了。”

　　卢明川见状便开口问道：“为何我们不向朝廷求助，只要朝廷派兵来，至少能缓镇西军的边防压力。”

　　“平常御敌都是陆将军出面。”穆巫嘉摇头道，“若是朝廷派兵来，反而应证了陆将军不能上战场，只要敌方得了这个消息，被动的就成了我们。”

　　姜玥瑶补充道：“况且，若是朝廷不知情，直接下令让陆将军出战，到时候却不见陆将军，照样不行。”

　　“其实，”墨栖云抹了抹他的胡子，“姜忆阳极有可能让陆怀锋先迎战。”

　　“先？”姜玥瑶和穆巫嘉自是没有错过这个字，齐齐开口问道。

　　卢明川瞧了两人一眼，怕穆巫嘉的眼神又扫过来，一眼之后便迅速偏过头去，然后开始在脑中回忆这个姜忆阳是谁，听着有点耳熟。姓姜，这是哪个皇室中人？

　　墨栖云似是没注意到这一切，继续开口道：“陆怀锋能迎战多久并不重要，因为之后姜忆阳会立刻派别的人前往北疆，拦截粟羌。这战要是胜了，那就是这人的功劳；要是输了……”
　　他没说完，倒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穆巫嘉。

　　穆巫嘉适时苦笑一声，“此战的过错就该落在我身上了。”

　　卢明川这下是听明白了，先是吐了一口脏话，然后又佯装“啐”了一口，“呸，这些人也忒不要脸，怎么那么喜欢让将军背黑锅？！”

　　“卢明川！”穆巫嘉呵斥了一声。

　　姜玥瑶倒是不在意，反而一副很赞同卢明川的样子，“卢参军是性情中人，快人快语，无妨无妨。”

　　卢明川见姜玥瑶站在自己这边，便也发自内心夸了一句：“小姐也不愧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佩服。”

　　姜玥瑶笑了一声，又看像脸色有些黑的穆巫嘉，突然起了逗弄心思，“你先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怎么这话从别人口中出来，你就不悦了？”

　　穆将军微怔，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姜玥瑶说的是那日新婚夜他二人的谈话。

　　那时他以为是唯一一次能和姜玥瑶私下聊天的机会了，所以说了许多虽也是肺腑之言，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矫情的话。

　　感受到姜玥瑶盯着自己的视线，穆巫嘉耳尖微红，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当时说得文雅。”

　　本来就一直关注着二人互动的卢明川，听到姜玥瑶的话后，眼睛更是直接亮起来了，原来将军先前就和这位小姐见过？但听到自家将军的话后，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将军这是在说他刚才说话有些粗俗吗？心情又郁闷了。

　　姜玥瑶倒是没想到穆巫嘉会是这个答案，抬袖遮了遮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然后偏过头去同墨栖云搭话道：“姜忆阳若真这样做了，想来是要扶持自己的势力，送上门的机会不用白不用，但此事牵连甚大，他若想促成此事恐怕也不易。”
　　她又转回正题，似是放过了穆巫嘉。

　　墨栖云道：“那就得看他究竟要派谁出征了。不过不管他派谁来，这请兵的奏折都得上。陆怀锋的情况我们不清楚，也不能干耗着。”

　　穆巫嘉思忖片刻后道：“那我不日就去信给朝廷，然后继续派人去探陆将军的情况。”

　　墨栖云点了点头，然后对穆巫嘉道，眸子带了难得的认真，“其实穆将军要想不输此局，最稳妥的办法是……”

　　“大获全胜！”穆巫嘉义正言辞道。

　　就算没那些个阴谋诡计，他也明白自己不能输。

　　墨栖云点头道：“不错，大获全胜。”他盯着穆巫嘉瞧了会，然后站起身来，“行了，想来你们还有事要聊，我就不打扰了。”

　　不等旁人说什么，他便往门口去了。

　　卢明川不解：“说什么？还有什么要聊的？”

　　“比如穆将军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墨栖云好心解释道。

　　“对了。”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卢明川，“要把这家伙带走吗？”

　　穆巫嘉眸子微动，然后对卢明川道：“你先下去吧。”

　　卢明川虽还有点蒙，但既然是穆巫嘉的命令，自然是听命行事，带着一肚子疑问下去了。

　　待一屋子人都走了后，便只剩下了二人。

　　姜玥瑶退回桌案前，坐下道：“那么，请穆公说明来意吧。”